第二百七十四章 糖浆
（剧情需要，哥哥年龄做一下调整，之前说的比含钏大两岁，改为比含钏大八岁，是个北漂未婚男青年了）</p>
含钏鼻腔有些发酸。</p>
她在掖庭过得苦。</p>
难道哥哥就过得不苦？</p>
十年前，哥哥也才不到十五而已...一个十四岁的少年郎单脚利手在漕帮这样鱼龙混杂、凡事不要钱要命的地方不仅挣扎着活下去，更要努力支撑曹家的门楣，确保漕帮大权不曾旁落...</p>
其间之苦，不比深陷掖庭简单。</p>
含钏不知说什么。</p>
曹醒陷入了回忆，也不知说什么。</p>
十年前的岁月，他片刻都不想忆及，原因无他——太惨太苦。</p>
父母在山东身亡的消息，半个月传回江淮，消息回来的第二天，父母的棺椁也走水路运了回来。祖母给他做了孝服白帽，不许他哭，只会大哭的子孙没有为曹家当家人抬棺的资格。他将母亲的棺椁扛在肩头，从码头一直走向曹家祖坟。</p>
他听见有人在哭。</p>
可他不知道是谁。</p>
他记得那条长长的路上落满了白花花的纸钱和路人不要钱的眼泪。</p>
这些人在哭什么？</p>
他不解，死的是他的父母，失踪的是他的妹妹。那些人有什么好哭的？</p>
父母落葬第二天，族中耆老开了祠堂，逼迫祖母再立嗣子，祖母肩膀还别着一只小小的白花，杵着拐杖扬起头站在宗祠之中，坚决不肯。耆老们找到的嗣子人选比他年岁还小，还显稚嫩的眉眼却贼眉鼠目地在祠堂中上下打量。</p>
他从袖中掏出了一把匕首，猛冲撞开了挡在嗣子人选之前的族亲，一把匕首寒光尽显，横在那个少年的喉头。</p>
“谁敢逼迫祖母。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p>
他的匕首割破了少年脖颈的皮肤。</p>
温润的血迹沾到他的虎口。</p>
就像柿子被炸开后，淌出的粘稠的糖浆。</p>
少年的尖叫、族老的慌张，祠堂此起彼伏的劝和...尚且历历在目。</p>
从此之后，他手上沾过的血、攥着的人命便多了起来。</p>
他孤立无援，母亲生前信重之人或在权力倾轧之中叛逃、或在算计清查之中被杀，他的身后只有祖母。</p>
噢，还有那位在沉盐事件中，被砍断右手的小叔。</p>
曹醒扬起头，缓缓闭上眼睛，“钏儿，等过两日，去拜会一下婶娘吧。”</p>
含钏点了点头。</p>
曹醒再睁眼时，嘴角便噙了往日惯常的那抹笑，在微黄灯光的晕染下，精细雅致的眉眼就像书中常提的贵公子，“小叔公是祖父庶弟之子，在沉盐事件中为保母亲自断右手，如今与儿子镇守江淮漕帮。跟随我们北上的婶娘与堂妹，是小叔的妻女，堂妹比你大一岁，身子骨弱，祖母便带在身边北上求医。一家人与咱们家走得比较近。”</p>
这么多天了，含钏只知家中院落还有一位婶娘和一位姐姐，却因其偶感风寒，一直闭门不见。</p>
含钏乖巧地再点点头，“我会与她们好好相处的。”</p>
想了想再加了一句，“哥哥，如今咱们兄妹聚齐了，您...许多心事，都可以放下了。咱们兄妹同心，其利断金！”</p>
虽然不知道怎么断。</p>
但是总不能叫曹醒一个人支应门楣吧？</p>
她既是认祖归宗，总是要担起一份责任的。</p>
曹醒看着含钏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妹妹的脑袋。</p>
漕帮慕强，这个强，不仅是是体格的强，更是头脑的强。</p>
漕帮发展近百年，荤的杂的明的暗的，全他妈都做过。杀人放火做过、拦路劫财也做过。</p>
一个家族发展至今，必须定调，否则就会像沉盐事件一般，家族面临全军覆没之险。</p>
曹家急需一个掌门人，带领家族从黑变成白，从地下走向地上，拿官家的银子做太阳下的事，让曹家、让天下漕帮一步一步从集会转为帮众，从风吹便散变成长久流转。</p>
他必须成为这个人。</p>
而失而复得的妹妹...</p>
曹醒笑着看向含钏，眉目灵动，面容灵气俏丽，眉眼微微上挑，是典型的曹家人样貌，肤白细腻，整个人有种纤长纤弱之感，就是江南姑娘的长相。找回妹妹的当天晚上，他被祖母罚跪小祠堂整整一夜，祖母指着他脸骂他，“...小姑娘就住在家隔壁！住了整整一年！你去吃饭！去宴客！去付账！险些把自家妹子错过了！”</p>
祖母气得赤目红脸。</p>
他老老实实、认罪认罚，在祠堂里对着爹娘的牌位跪了整一宿。</p>
如今想想还有些后怕。</p>
若含钏未出宫，那他们一辈子也遇不到，他一辈子也找不到妹妹！</p>
若含钏的闺名未被人一口唤出，那么他们或许至死也不会发现妹妹就住在自家隔壁...</p>
他甚至，还跟自家妹妹定了盈利分红...</p>
这事儿，他还没来得及告诉祖母。</p>
若是祖母知道了，必定又是上天下海一顿乱骂。</p>
......</p>
他不止一次地幻想过等找回妹妹，他该怎么做...首先，他要将北疆的宝石、倭国的珍珠、东南的珊瑚，一斗一斗的黄金、白银堆满整个屋子，要将一沓一沓的地契与房契装满大木匣子，全都送给妹妹，全都送！</p>
然后，他要与妹妹吃饭、游湖，带着妹妹逛园子、吃糕点、投壶、骑马、泛舟、围猎...所有小姑娘拥有的、玩过的，他全都双手奉上。</p>
最后，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p>
他会给妹妹找一个听话温顺、漂亮高大的男人做夫婿。</p>
男人不需要家世显赫，最好是出身读书清流，有一些见识，但见识别多、心眼别大，必须对妹妹好，若是胆敢对妹妹不好，他便让漕帮的人把男人摁在河里，等男人快要窒息的时候再提起来，一遍一遍地让他记住教训。</p>
等生了孩子，就姓贺。</p>
舅舅会爱小外甥，一辈子。</p>
多么美好的幻想。</p>
多么完美的设定。</p>
曹醒不由自主地笑了笑，眼眸一低，却见含钏眼睛亮亮的，便在心头默默叹了口气。</p>
可惜，全被打乱了。</p>
为什么是徐慨？</p>
皇子有什么好？</p>
要是含钏受欺负了，他能把徐慨拎起来，再把头摁进冰水里吗？</p>
曹醒一愣。</p>
等等，可以吗？</p>
开始思索此事的可行性。</p>
</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