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蹊跷与施压
童稚连忙点头:“欢公公所言极是。下官这就命仵作检查尸首的具体死因, 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同样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说罢,他还点头朝容铮示意一下。
容铮则是笑道:“孤也不会徇私枉法, 常子龙虽是巡察卫巡都, 但他若知法犯法, 孤亦绝不轻饶。”
“有太子殿下这句话, 下官定会秉公执法。”童稚立即让人将钱公子的尸首给抬到搬来的木板上,开始检查的仵作叫胡帮是当地比较知名的开刀手, 并且在各地县衙都有一定的威望。
就连欢公公都听说过此人。他确定此人不会轻易违反职守帮着别人弄虚作假, 于是他就让胡帮立即进行尸检。
胡帮首先查看了死尸的全身,然后他特地从自己的随身箱拿出一个竹枕头将死者的头颅给垫高, 等垫高后, 他就开始在头颅确认有没有重伤。
这时, 童稚发挥了他常年办案的经验, 他道:“倘若是冲突之下被打死,或者是旧伤复发, 也不是不可能。”
胡帮低头道:“童大人所言极是, 待草民先行检查。”
胡帮说完,他就撬开死者的嘴巴,随即特地让官差上屋顶翘块瓦片出来,让这一块瓦片的光线聚集照射进公堂,他再扒开死者的口腔对着强光照了一下,确定了没有任何口服的迹象。
然后是从眼睛,鼻腔,再将尸首翻身脱衣,查看他的身后,再摸一下骨确定有没有骨折, 等等一系列工作。
十分的专业。
至少在容铮看来这个仵作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名人,她在旁边看着钱公子的尸首,外面无伤四肢有些淤痕,但并不是今天造成的,已经有些时日了。
胡帮检查完后,他禀告道:“启禀大人,死者并没有特别明显的外伤。”
欢公公就道:“常巡都打死者似乎用的是拳头,应该容易造成外伤才对。”
胡帮赶紧地俯首道:“钱公子没有明显的外伤便说明不是死于外伤,而可能是内伤,但内伤可能会令尸体的出现淤青和肉块涨肿的迹象。”
童稚道:“那钱公子可会是死于内伤?”
胡帮也没有直接说是内伤,他继续检查,中途再没有说话。等过了一刻钟,胡帮用银色的长针刺进钱公子的肚子,肺部等等地方,发现并没有染上黑色,说明也无中毒的迹象。
这就说明钱公子既不是被打死的也不是中毒死,可能是因为自身的某些疾病?
很快,童稚传钱家的下人过来询问了钱公子是否有病,结果说了半天只确定钱公子有暗病,其他的并没有什么。
现在外伤内疾都排除了,连内伤都可能排除了。
童稚忽然发现这钱公子死的时候就跟睡着似的,根本不像是那种惨死的人,只不过年纪轻轻就这么死了,也是挺可惜的。
他便道:“看来钱公子的死因短时间内是查不出来了,欢公公,这阵子可能要麻烦您监督了。”
欢公公听了觉得也是,办案本来就是要按班就位地来,再加上案情复杂,真要结案说不定可能至少要半个月。
他就认命道:“咱家就帮你们看着点。”
说着他看向了容铮,结果发现太子正围着尸体的头部观察,她甚至还不嫌弃脏,出手去按了按死者的头皮。
胡帮见此眼睛一闪。
倒是欢公公立即站起身,给容铮递了个手绢,还掏出一张手绢自己捂着鼻子:“殿下,小心脏。”
容铮接过手帕反倒将死者的脸给盖住了。
她喊道:“胡仵作。”
胡帮立即道:“您请说。”
“将死者的头发剃去,再寻一把红伞过来检查一下头顶。”容铮说着她已经撸起袖口准备自己动手的样子。
欢公公哪里会让她弄脏手,他立即不悦地朝童稚道:“咱家听说童大人一直在京城有着海晏清明的美名,这会儿,想必童大人慧眼如炬,早就察觉了什么端倪。”
童稚顿时尴尬了起来,他道:“下官会一步步来,这查案急不得。”
“胡帮,你继续检查,等查出原因再来向本官汇报。眼下本官还得一个个审问钱家的下人,看看他们是否存过杀害主子的念头。”
容铮见他有意拖延检查尸体的时间,她不知道童稚对常子龙有什么私人恩怨,或者是被人授意这么做?但她知道,对方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如果没有她,大概也没有人会盯着常子龙。
只能说,常子龙跟随了自己,自然也成为了别人的眼中钉。而这个别人隐藏在暗处,她暂时也找不到是谁故意陷害常子龙。
既然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
那谁在站在她面前,就休怪她不客气了。
容铮便和欢公公道:“公公所言极是,童大人说的也有道理,我们办案的最终目的是还死者一个真相,一个公道。”
“倘若公堂之上无法替死者讨一个公道,更无法替活着的人洗涮冤屈...。”说着她指向公堂之上的□□图,还有上面的牌匾写着“正大光明”。容铮掷地有声道:“那从此黑白倒立,死生同住大江南北,你我再分不清谁是人谁又是鬼。”
此话一出,童稚的脸色逐渐凝重起来。
太子的这番话分明是在暗指自己,也明显看出自己有所保留。
这下子连欢公公都反应过来,他不懂这些东西,只知道案子是越早办越好,否则时间一长,可能本来该侦破的案件都可能无法得到真相。
欢公公当下施压道:“童大人,咱家是来协助你和太子殿下共同办案的,不是来看热闹的。咱家虽然不懂,但也知道兵贵神速的道理。”
童稚就立即改口道:“欢公公所言极是,下官这就安排工具,命人将死者的头发给剃光,先看看这最后一个地方可有伤痕。”
欢公公这才满意地重新坐下,旁边的胡建一直在旁边观察着时事,眼下见太子明显有一定话语权,并且没有那种明显意味的在保人。
他就多用了一分心,然后等让将钱公子的头发剃光了,再用红伞对着光照一打,红光之下暗藏的杀迹逐渐开始显形。
胡帮看见钱公子的脑洞上有一个不是很明显,却有点凹下的痕迹,但这痕迹对死者来说已经足够致命。
只是他搞不懂为什么头受伤了,死者反倒没有流血,而且这痕迹也随着时间在闭合,如果真跟童大人说的那样,按步骤办案,可能到时候再检查死者脑袋,这痕迹就可能不像现在这样可以用肉眼可见了。
胡建发现了死因,他并没有吭声。
容铮这时却开口道:“童大人,既然死者头发已剃,仵作也需要时间检查,那我们空出来的时间还是一起审问常子龙,以免夜长梦多。”
童稚迟疑了会儿,但他没有拖延太久答应了。并且和容铮一起同行。
当容铮在前面走着,童稚则在身边给她指着方向。
等童稚和太子都走了。
欢公公一个人面对着尸体,虽说不上害怕,但也觉得瘆得慌,他就问胡帮道:“死因就在头顶上,对吗?”
胡帮整个人呆愣了下,他点了点头。
欢公公心想果然如此,不过他便没有多问了,只是让胡帮继续检查。
他很清楚公堂之上只要涉及上族的利益,公堂上的证据都随着风向变动,只是,他没想到,这次陛下没有特地对太子殿下实施打压,反倒是别人有样学样开始盯上了太子殿下。
并且这手伸的非常长,甚至连陛下手下的亲信童稚都选边站。或许对很多人来说,站队可以,但绝不能站在太子殿下这边。
这不仅仅关乎着陛下,还关乎着太后的利益。
想到此处,欢公公不免叹息起来,娘娘啊娘娘,没想到你昔日做的事,会被别人报复在太子殿下身上。
太子她是何其的无辜,她如今被逼到这个份上还未疯狂反击,报复,就已经说明太子殿下是个做到立身光明的人。她行得正坐得端也有明显君子之范。
对此,欢公公不知是喜还是忧,他只觉得自己都无能无力。无法帮太子更多。
胡帮其实已经检查的差不多了,他见旁边那位内官公公似乎愁眉苦脸的样子,他又在刚才回他话时,对方明显是有意保护自己并没有为难自己。
胡帮就忍不住小声道:“钱公子死于冰针。”
说完,他就装作继续检查尸首。
欢公公也当做没有听见。
这会儿,童稚带着容铮来到地牢,刚开始进去的时候,他认为太子殿下那么尊贵的人肯定受不了这里的味道。
所以,他就派人多将这牢房的惨状摆出来,连馊味臭味也比之前浓烈许多。
童稚刚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受不了了,结果太子不仅进来了,她还用手绢遮脸弄了个口罩,然后又见他被熏的不行,她还特地好心地递给他一条。
“童大人还是要多多保重身体才行,孤从一本万国杂录见过一种叫气味性的传染疾病,听说闻的人中毒,轻则三天上吐下泻,重则直接昏迷不醒。”
“更有甚气体,会在极其密封臭气熏天的房间里燃火,导致其炸裂。”
她说完,刚刚提来油灯的牢头吓得用手将火苗给掐灭了。
童稚瞪了牢头一眼,只觉得他不经吓,然后他也只能拿着太子给的手绢做了个临时面罩,他道:“太子殿下地牢污秽,里面的犯人个个凶神恶煞极其面目狰狞,还是让下官安排常巡都出来面见您。”
容铮点点头道:“童大人,有劳了。”
童稚就令牢头见常子龙带过来,常子龙双手拷着铁链走了出来,他头发有些凌乱,精神还算饱满。
尤其是在见到容铮时,常子龙眼睛忽然一红,心下惭愧不已。随即他膝盖弯曲直接跪在地上,自责道:“下属无能。”
容铮并没有去扶他,反而先和童稚道:“孤有点私事和他说。”
“那下官先出去等您,只是,看守时间有规定,还请太子殿下遵守地牢的规矩。”童稚拱手,然后他转身速速离去。
常子龙跪在地上,他忍不住擦了擦眼睛,结果越擦发现眼睛越痒。
到底才是个十七岁左右的少年,在现代也不过是个高中生的年纪,容铮便搬了个凳子给他坐。
她开口没有问他关于钱公子死的事情,反而先道:“你待在牢里,可曾反思过来为什么蹲牢的人会是你?”
常子龙听出太子话里有话,他摇摇头道:“顺天府衙开始见过我,还想让我自己认罪,我就偏不上当。”
“那你可知,现在外面的人都当你是害死钱公子的凶手。”容铮道:“如今你的家人也在京城可能遭到流言蜚语的...羞辱。”
常子龙听后,他顿时着急道:“我常子龙从来不做偷鸡摸狗的事情,更别说杀人,那钱公子他本来就有病,跟我打了几拳的时候还好好的,可回去后御台所的人就说他暴毙了。”
“我还没有机会开口就被抓住这里来了。”
所以说他为什么会那么倒霉!?常子龙突然自怨自艾起来,是不是他每年偷吃太多娘供奉的送子观音的烧鸡,所以观音娘娘认为自己吃了太多烧鸡,于是就给他降下惩罚了?
容铮见他自责的样子,突然也说不出口,这一切不怪他,都是因为他跟了自己。所以有些暗中针对她的人,要开始杀鸡儆猴了。
要是她没猜错现在巡察卫所已经人心浮动,再之后,就会有人迫于压力请辞了。
这还是其中之一,怕是后手还在更后面。
容铮就安慰了他几句:“钱公子的死和你无关,孤也已经确认了他的死因,相信再过不久,大家就能接你回巡察卫所。只不过...。”话落,她特地停顿了下,等常子龙对她露出迷惘的目光,她才继续道:“孤的下属,平日里不怕天不怕地,如今落入地牢,他又怎么能乖乖地当个钻地虫,任人宰割呢?”
此话一出。
常子龙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太子殿下是要让他在牢里也不要消停,更不能顺天府的人闲着看他笑话,甚至是那帮扬言亲自抓捕他的御台所。
于是,外面的童稚现在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他自认为自己已经掌握了整个案件的上风,等一下太子出来,他便有办法让太子殿下自己主动退出监督钱公子的死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