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漏

  刘鹏走的时候，跟张主席一起。

  他们约好了，先到张主席家里，把那块西洋钟拿到公司去。

  叶天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去。

  他有点担心，那块西洋钟价格昂贵，一旦出了什么闪失，表退回来，张主席肯定遭受重大打击。

  这是很无奈的事，叶天帮了忙，张主席吝啬到家，活该遭受天谴。

  以前，叶天看到过无数次天谴的例子，起初不相信，到后来仔细想想，确实这么回事。

  如果一个人做事太过分，超出常人能够忍受的程度，自然就会突然崩溃，所有财富灰飞烟灭。

  下午张德明给他打电话：“佛骨斋的东西拿过来了，有没有兴趣过来瞅一眼？”

  叶天过去，看到评委会办公室的地上，铺着各种资料。

  这一次，送来参会的东西又比上次多了很多。

  就像张主席说的，有些大的商家，到最后才出手，一送就是十几件，对于冠军志在必得。

  现在，佛骨斋那幅江南四大才子联名画已经挂起来。

  几个懂书画的鉴定专家围在画前评头论足，但是谁都给不出有说服力的价格。

  最低的估价到七百万，最高的估价到两千万。

  既然是联名画，上面就是四大才子各自擅长的领域——美人、花鸟、果实、秋虫。

  几个书画家看了，频频摇头，感觉这幅连名画，大大低于唐伯虎绘画作品的平均水平。

  他们甚至觉得，唐伯虎根本没有参与这幅画的创作，只是署个名而已。

  这种情况下，评委会的人非常失望。

  他们本来以为，凭借着佛骨斋的东西，把鉴宝大会的层次炒上去，如今看到，这幅画绝对不是唐伯虎的得意作品，差的太远了。

  “叶天，你给评评，这幅画值多少钱？”

  叶天能够想得出大家的失望，最早的时候，每个人都对佛骨斋寄予厚望，认为那边能拿出一些惊世骇俗的好作品，送到展会上。

  既能收获名声，有时候还能直接在展会上卖出去。

  “叶天，就这些画，想拔头筹太难了。我甚至觉得，所有的画加起来，都不如你手里那幅敦煌壁画。”

  张德明自从见过了西山上人那幅画，好几次央求，叶天把那幅画卖给他。

  当然，那是非卖品，叶天非常清楚，不可能出手。

  有位鉴定师打电话，到佛骨斋问问，江南四大才子联名画底价是多少？

  得到的结果是——一千万。

  所有人摇头，这幅画绝对卖不上一千万，比起唐伯虎以前单人画的作品，风格气度差得太远。

  叶天本来想拿下这幅画，后来想了想，如果价格上升空间很小，那就没有必要刀头舔血。

  毕竟，现在他手里好几个项目都能进行，还能晚上去鬼市捡漏，并不需要跟别人合作。

  他长时间盯着那幅江南四大才子联名画，希望从中找出一些端倪。

  以他对书画的研究，这种联名画，必然要以一个人为主。

  唐伯虎就是最好的选择，当他画好了自己的部分，又帮助其他人润色。

  虽然不是他自己的独家画，但他亲笔题字落款，已经是对这幅画的最大肯定。

  只不过，叶天对这幅画的鉴定结论是——“假货赝品，质次价高。”

  “难道金陵就没有几幅好画吗？鉴宝大会的广告发出去那么长时间，响应者太少了！”几个鉴定专家有些沮丧。

  江南四大才子指的是唐伯虎、祝枝山、文征明、徐祯卿四人，又称为“吴门四才子”

  唐伯虎十六岁考秀才中头名，二十九岁考取解元。

  祝枝山天生六指，专攻书法，他的狂草作品在民间千金难求，书画史上有“唐画祝字”的说法。

  文徵明是个全才，诗、文、画无一不精。

  徐祯卿被人称为“吴中诗冠”，名句“文章江左家家玉，烟月扬州树树花”为人称誉。

  这四个人联名作画，不应该是粗制滥造的堆砌，而是相得益彰、画龙点睛之作。

  叶天反复观察佛骨斋送来的画，同时用放大镜观察落款和印章，最终无比失望。

  这种作品如果拿了鉴宝大会的头名，那这次大会的黑幕就太严重了。

  张主席端着茶杯过来，陪着叶天一起看画。

  当然，看画是假，探听口风是真。

  “叶天，那块西洋钟，刘鹏最后出五十万，你都不卖？表是坏的，五十万已经是天价了？”

  “修好就值钱了。”

  叶天虽然说的是实话，但张主席敏感，立刻涨红了脸。

  “能修好吗？以前没想到，你除了卖古董，还会修表？”

  叶天一笑，他的本事超出别人想象，只是没有机会表现出来。

  “叶天，我问你，那块表是怎么修好的？我拿回去之后，也没看见撬开的痕迹，你是不是……是不是蒙上的？从外面拍拍打打，它自己就好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

  老百姓修机械、电器玩意儿，有时候使用“拍打”法，说不定有些接触不良的东西，就能修好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叶天不说话，张主席也觉得没意思。

  “叶天，佛骨斋这次没诚意啊？就弄这么幅破画来，想拿第一，他们想什么呢？”

  张主席在叶天这里碰了壁，有点憋气，直接打电话给佛爷。

  “你那幅四大才子联名画算什么玩意儿啊？评委都看了，除了印鉴是真的，这幅画太一般了，没法拿第一名。”

  电话那边，佛爷解释：“联名画就是这样，不可能是一个人包圆了。四个人画风融合，就变成四不像。买家和专家，肯定也会接受这种变化。”

  “去你的，怎么接受？垃圾画拿冠军，我们几个的脸往哪儿搁？口碑还要不要？”

  张主席的话很冲，佛爷陪着小心：“张主席，要不我请个客，大家一起坐坐？”

  “那……那就再说！”张主席挂了电话。

  “张主席，我把敦煌壁画拿过来？”叶天试探着问。

  既然佛爷愿意拿钱平事，看来冠军是有戏了。

  其他人送来的参展品再好，最高不过二等奖罢了。

  “嗯……叶天，这次竞争激烈，我只能保证给你个前十名的奖项，但冠军头名，够呛！”

  叶天不急不躁：“张主席，我的画是非卖品，不过，如果有大行家欣赏，也可以商量。”

  张主席精神一振，看到了希望：“你要多少钱？”

  “看得上眼的，几百万就行。看不上眼的，多少钱都不行。”

  张主席哈哈大笑：“叶天，只要你肯出手就行。有好几个人问过这幅画，就差你露面了。”

  叶天返回二龙堂的时候，佛爷在门外等他。两人见面，佛爷的脸色很不自然。

  “叶天，冒昧登门，有事相求。”

  “说。”叶天把佛爷让进去。

  原来，佛爷送到鉴宝大会的那幅画，是民间赝品。真的联名画，在佛爷家里失踪了。

  “送过去的画，没有阅历，根本画不出江南四大才子的神韵，照猫画虎一般。”

  佛爷一边说，一边脸上冒汗。

  叶天这才明白，佛爷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明知道把赝品送去，肯定露馅，但既然联名画已经在名单上，他骑虎难下，也只能这样。

  “叶天，这次，只有你能帮我了！”

  “佛爷，什么意思？”

  “你跟张主席的关系不一般，那只西洋钟，他一反一复赚了五百万，没有你给他修钟，哪有这五百万？现在圈里都知道，你跟张主席关系铁着呢！”

  叶天暗自苦笑，张主席小气，不值得深交。

  外人觉得，张主席罩着他，也罩着二龙堂，其实不然。

  “叶天，你跟张主席说说，这次拿了头名，我给他这个数——”佛爷伸出了两根手指。

  “二百万？”

  佛爷点点头：“没错，二百万买个头名，够大方了？”

  叶天聪明，立刻看穿了佛爷的如意算盘：“大方？大方个屁——送出去二百万，赚回一个一千万的鉴定证书，到时候摆在柜台上，江南四大才子联名画转手卖一千万甚至更多，里外里，赚差不多一千万。这笔账，聪明人都会算！”

  他看透不说透，只是微笑着，等佛爷自己揭破谜底。

  “叶天，你跟张主席说句话，肯定管用！”说着，佛爷掏出一张购物卡，放在叶天手边。

  购物卡是银座通用的金卡，正面印着面值，价值两万元。

  “我去说，放心。”叶天点头。

  佛爷松了口气：“叶天，你帮我这个忙，以后二龙堂有事，我也绝对两肋插刀！”

  搞定了这事，佛爷脸上的表情轻松了很多。

  “叶天，现在大家都传遍了，你这里有敦煌壁画的临摹画，是绝对的好东西，连张德明都想高价收购。他家里的藏画金陵第一，他看上的，肯定差不了。”

  叶天既然决定送那幅画参赛，就不怕别人参观。

  当下，他把那幅画拿出来，在柜台上展开。

  佛爷看完画，顿时愣住。

  他的这种表情，叶天已经司空见惯，多次在其他人脸上看到过。

  “叶天，这幅画太神了，我怎么觉得，每一尊神佛都是活的，眼睛似乎都能传神……”

  叶天解释：“这幅画用的是唐卡颜料，跟化学颜料完全是两种概念。”

  佛爷沉默了半分钟，突然开口：“刚刚我觉得，这幅画简直神了！到底值多少钱？我怎么觉得……无价之宝，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