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漏

  “没有人能到达梦的尽头……”白雪的声音越来越迷茫。

  在叶天看来，梦是真实生活的思想返照。

  生活没到尽头，梦就不会到尽头。

  他望着进入沉睡的白老太太，忽然想到，古人对于梦境的研究已经到了极高境界，一本《周公解梦》囊括了全部的梦境，并且做出了简洁的解读。

  “叶天，我看着老太太，感觉她的梦，就要到尽头了。”

  叶天皱眉，白雪的说法，似乎另有深意。

  如果白老太太的生命到了尽头，梦自然也就结束了。

  那是生命的终结，也是人类唯一结局。

  “高唐镜里到底有什么？”

  “高唐镜上的交叉刻痕，是不是代表了一种封印？”

  “磨镜客所做的，是不是破坏了天之谶语，最终遭受天谴？”

  在一次次自问中，叶天终于忍不住，低声询问：“白雪，有没有再联系磨镜客？”

  白雪有些诧异：“当时，为了高唐镜，老太太亲自联系磨镜客，没有让我经手。”

  “白雪，找到他的电话，我有事问他。”

  这一刻，叶天觉得，磨镜客在这件事中，占据了不可忽视的位置。

  叶天甚至觉得，一切复杂变化都应该是从磨镜客开始的。

  正因为白老太太没有让白雪经手，更加证明，重新开启高唐镜是一种危险行为。

  为了白雪，白老太太才刻意绕过他，直接打电话，寻找磨镜客，

  白雪从老太太的手机里，找到磨镜客的号码。

  叶天走到外面，迅速拨打过去。

  电话接通，磨镜客的声音懒洋洋的。

  叶天自报家门，然后告诉对方：“高唐镜在我手里，当时，你打磨这面镜子之前，上面的交叉划痕，是不是一种封印？我记得你自言自语了很久，最后还是把铜镜打磨出来。”

  磨镜客的声音，立刻变得无比警觉：“叶天，你到底什么意思？是老太太让你来问的吗？我要跟她通话。”

  “这件事究竟是有什么玄秘之处？现在就告诉我，老太太正在休息，等她醒来自然会给你打电话。”

  磨镜客焦躁起来：“我要跟老太太通电话，这件事只有我们知道，别人无权过问。”

  叶天一边通电话，一边谨慎的揣摩对方的语气。

  突然间，磨镜客叫起来：“老太太是不是反悔了？她给我那么多钱，让我保守这个秘密。如今，她却把秘密告诉你？叶天，那的确是一种封印，但是，我已经解开，早就把其中的秘密告诉老太太。”

  叶天吃了一惊，白老太太果然隐瞒了实情。

  这样一来，就把他和白雪置于一种非常尴尬的地步。

  “高唐镜流落民间这么多年，就是因为那个封印。任何一名磨镜客都知道，不能开启。一旦开启，必遭天谴。我不是贪财，怎么会冒着生命危险去做这件事？老太太答应我，不告诉旁人的……”

  叶天长叹一声，白老太太这样做，真的太糊涂了！

  古代的封印，相当神秘。

  就算为了钱，磨镜客也不应该违背原则。

  “你告诉我，开启封印之后，会有什么样的灾祸？”

  “我不知道，只是那样的封印，就是这个行业不能动的秘密。后来她来给我一百万，让我把铜镜磨好直接交给她，任何灾难她来顶着。”

  叶天发现，自己无法从磨镜客这里得到答案，只能等到白老太太醒了，跟她对质。

  “你在哪里？现在我打车过去接你，回来跟白老太太对质。”

  磨镜客想了想：“好。”

  他报了一个地址，就在金陵城的东南角，郊外十公里的太平镇。

  叶天挂了电话，告诉白雪，自己要去接磨镜客。

  “叶天，路上小心。”

  叶天叮嘱：“好好看着老太太，等到磨镜客来了，我们再讨论高唐镜的问题。”

  他出门，打了辆车，直奔太平镇。

  从别墅到太平镇大约四十公里，到了镇上，磨镜客已经在镇口的石碑下等着。

  叶天把他接上车，磨镜客脸色苍白，表情非常紧张。

  “叶天，这件事与我无关。我只是打磨铜镜，所有灾祸，都得由老太太顶着。我跟她说过，开启封印必有灾难，但她不听。”

  此时此刻，叶天知道说什么都晚了。

  既然已经开启了高唐镜的封印，那么不论上天有什么天谴落下来，都得这群人硬撑着接受。

  “现在我们回去，等到老太太醒来，就问她为何一定要开启高唐镜？”

  磨镜客连连点头：“没错，没错。”

  车子回到别墅，前后只用了一小时。

  白老太太仍在沉睡，见到磨镜客，白雪脸色阴沉。

  假如当初没有打磨这面铜镜，或许灾难就会少一点。

  磨镜客交出一张银行卡：“白小姐，这里是一百万，老太太给我的钱，我一分都没敢动。现在直接还给你们，要是有天谴，我可不能帮你们分担。”

  叶天一笑，像磨镜客这种人，世界上成千上万。

  有钱往前冲，没钱往后躲，只认钱不认人。

  白老太太还在沉睡，似乎睡得很平静，这让叶天心里安稳了很多。

  三个人并排坐在沙发上，望着白老太太。

  “这面高唐镜里面，到底有什么？”

  很显然，磨镜客无法回答白雪的问题。

  他只是个手艺人，只负责把一面铜镜打磨光亮，恢复它的本色。

  其他的一概不管、一概不知、一概不问。

  “我们想听实话，白老太太当时怎么跟你说的？”

  磨镜客急了：“当时她就说给我一百万，让我什么也不要管。把镜子磨好交给她，然后这件事就结束。”

  “你有没有在磨好镜子之后，照照自己？”

  “当然有，这就是我们下意识的习惯。”

  “你在镜子里面发现什么？”

  叶天的问题，让磨镜客突然脸色大变：“什么都没有，只是一面普通的铜镜。”

  很明显，他在说谎。

  叶天已经捕捉到，对方那一瞬间的眼神变化。

  “现在，我只想听实话。说完实话，钱还是你的，这里发生的任何事都跟你无关。”

  磨镜客沉吟了一阵，才缓缓地开口：“也罢，既然这件事发生了，我们就只能面对。白老太太当时说，镜子是买来的，年代久远，无法使用。她想领略高唐镜的风采，让我务必帮她。铜镜磨好之后，我发现能够照出两个人影，一个是我自己，另一个似乎是我想象中的另外一个人。”

  叶天突然明白，高唐镜就是人类的梦魇，就像巫山枕一样，给人带来的并非只是快乐，而是另外一种怨念。

  “你有没有告诉老太太？”

  磨镜客摇头：“我只要我的钱，至于其它的事情，跟我无关。”

  现在，高唐镜就摆在茶几上，裹在白绸子包里。

  但三个人，谁都没有勇气再打开它。

  尤其是磨镜客，眼神每次划过白绸子包，就赶紧躲开，仿佛上面带着致命病菌一般。

  “自始至终，你都不知道，老太太到底为什么如此看重高唐镜？”

  磨镜客摇头：“那是当然！如果今天你不打电话给我，我早就忘记这件事了。”

  睡梦中，老太太突然翻了个身，脸向着三个人，睁了睁眼睛。

  一瞬间，叶天感觉，老太太的眼神起了变化，不再有平时慈祥的微笑，反而严肃阴冷。

  通常，只有特殊职业的人，才会那样，比如说刽子手。

  叶天深吸了一口气，稳定心神。

  此刻，他是另外两人的主心骨，只有他冷静，这件事才能继续下去。

  白老太太睁了睁眼，随即闭上，又翻了个身，脸向着里面。

  随即，低声问：“什么时辰了？”

  白雪立刻回答：“已经到了凌晨两点钟。”

  叶天觉得不对，如果是现代人，问的应该是几点钟了，而不可能什么是时辰。

  现代人只知道几点几分，很少说几时几刻。

  他向墙上的石英钟望了望，低声回答：“现在是丑时。”

  “很好，到时候了。”

  白老太太的声音很粗，跟平时完全不一样。

  白雪意识到了情况不对，一下子抓住了叶天的手腕。

  叶天在白雪的手背上拍了拍，示意她稍安勿躁。

  三个人坐在这里，不管白老太太有什么变化，他们都能控制局面。

  “我的刀已经磨好，耽误不了明天用。这是最重要的时刻，绣王既然让我来执行，我就要做好。这么多年，没有她的消息。如今，一有消息传来，竟然就是上了断头台。我能做的，就是送她最后一程。这把刀磨了十遍，足够锋利了，送她上路，正好正好！”

  白老太太絮絮叨叨说了这些，随即闭上嘴，又响起了鼾声。

  按照此前他们交流过的梦境，此刻白老太太在梦中化身为鬼婆，也就是那个金陵城的刽子手。

  磨镜客有些着慌，浑身瑟瑟发抖。

  “不要怕，只是说梦话。”

  叶天笑着安慰对方。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刚才我看到那个玉枕，恐怕就是传说中的巫山枕？难道你们是想在梦中通灵？”

  叶天摇头：“你误会了，老太太只是喜欢这个玉枕。”

  磨镜客叫起来：“别骗人了，历史上早就有过巫山枕、高唐镜配合在一起，就能开启自己的轮回前生。刚才老太太说话，很明显变了一个人，在梦中，那或许就是她的前世。我要走了，这件事跟我无关，钱已经还给你们了。”

  磨镜客站起来，要往外走。

  叶天赶上去，一把抓住他，把他拖回来，按在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