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滩遇险
马儿吃痛,猛的扬起前蹄,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然后疯了般向着陡坡处冲去。周围的刺客显然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会自寻死路,那个方向的人并不多,就算有几个人,又怎么拦得住己经近乎疯狂的惊马?
旁边的坡度极陡,饶是赶车的大汉极力控制,却仍是在只奔出三四步之后就失去了平衡,马蹄高高扬起,重重落下,在向下倾斜的坡度上一滑一拐,瞬间折了腿骨,卧倒在地,连带着整个马车的都直接向前翻出,巨大的冲力扯断了车厢和马匹之间的连接处,马儿翻滚着跌落在地,又带着尖厉的鸣叫重重撞在树上,将碗口粗细的树齐腰砸断,露出尖锐的木茬,又狠狠划开翻滚而过的马腹,迸起连天血雨。
赶车的大汉早己被冲力甩到了不知哪里,只见蔷薇与小麟子所乘坐的厢室车轮一般连磕带撞的向着陡坡下不断翻滚,一路之上,不时因为砸断树木或者遇到怪石而改变方向,结实的木质车厢也不断的有碎片四处飞散,只一眨眼的工夫,精巧华贵的靖王御赐车驾就己经破败的连街上拉运杂物的马车都不如。
翻滚的马车将里面的人皮球一样抛来抛去,蔷薇不住的在四壁车厢上撞击反弹然后再撞击,只觉得浑身上下的骨头如要断了一般撕心裂肺的疼。但饶是如此,她还是竭尽所能的将小麟子护在怀里。
不知道马车滚了多久,蔷薇只觉得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在一声巨大的撞击之后,马车残存的厢体终于宣告碎裂,蔷薇和小麟子被猛的高高抛起,然后重重的摔在地上。
蔷薇抱着小麟子,努力将头颈向身体的方向弯曲,虽然本能的保护着自己,但马车撞到谷底轰然碎裂之后,蔷薇还是觉得眼冒金星,头脑昏涨的几乎不属于自己。
心里清楚的知道自己和小麟子还没有脱险,此时此地万不能晕过去,因此猛力一咬舌尖,强迫用痛楚使自己保持一线清醒。
腥甜的味道骤然在口中弥漫开来,之前头脑中的晕涨也稍稍缓解了一点,蔷薇低头看向自己的怀中的小麟子,只见他正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关切的望着自己。
勉强扯出一个微笑,轻声说道:“我没事,你还能走吗?”
小麟子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蔷薇,用力的点了点头。
蔷薇不再说话,强撑着想要站起身体,然而刚刚动了一动,身体就仿佛针扎斧凿拆骨剥肉一般的疼,蔷薇的脊背猛的一僵,差点就站不起来,却硬是咬着牙,用尽全身的力气撑起身体,又伸手拉起小麟子,指着远远一线银光说道:“我们不能呆在这里,要想办法走远一点,不然他们很快就会追过来。”
小麟子表现出一个他这个年纪的孩子绝不该有的沉稳,不仅没有吵没有闹,还用自己的身体稍稍顶住蔷薇,分担一点她身上的重量,那样子,显是知道蔷薇在马车滚下山的过程中因为护着他,受了不轻的撞击。
二人互相搀扶着,竭尽全力向远处奔去。
越靠近河边,林木就越稀疏,大片的秋草占据了整个河岸,此时己是十一月,秋草早己转黄,却还没有枯萎,仍是高茂一片,藏进个把人进去一点问题也没有,早在蔷薇从车上探出头,告诉驾车的大汉生死由命之时,就己然望见了这一景象,打起了这一片秋草的主意。
此时两人命大,没有在马车的翻滚之中丧命,因此一站起来,就直奔着河滩而来。
蔷薇和小麟子一边跑一边转头回望,当两人终于跑进那一片秋草的边缘之时,也看到身后一些黑色的身影影影绰绰,动作迅速的向他们的方向飞奔而来,显然是那些刺客绕道下崖,继续追着他们而来。
蔷薇一伏身子,拉着小麟子钻进那一片秋草之中,高草晃荡之中,两人的身形转瞬即逝,不见丝毫踪影。
那些黑影奔掠的速度极快,尤其是其中几个身形窈窕之人武功奇高,只片刻间就到了草滩的跟前。
在草滩前略站一站,目光四下梭循,很容易便看到高草中有一片明显被压倒还没有完全直起来的地方。当下毫不犹豫,奔着那个方向,几个人稍稍散开,连成一排逐步向着草丛中搜索而去,一边走,一边不时的用手中的长剑敲打周围的草丛。
后面的人也陆续赶到,分散成一个小小的半弧形,一并加入了搜索的队伍。
走在最前方一个身影敲了几下草丛之后,对着身旁不远的另一个身影不耐烦的轻声叫道:“大师姐,这两只小老鼠怎么这么会藏?要是我们在靖王赶来之前还找不到他们怎么办?”这人语声清脆,赫然正是前些日子蔷薇在慕容府外曾经听过的声音。
另一人眉目不动,但显然心中也是有些焦急,万万没料到他们这次计划周密的截杀竟然会出这么一个意外。
冷冷开口,语声沉郁:“好好搜你的吧,要是一刻钟搜不到,就立即撤退,我自有对付他们的法子。”
之前说话的那女子轻哼了一声,也就不再说话,又继续用剑拨打着草丛。
拨了几下,眼前陡然一亮,惊喜的叫道:“大师姐,你看这里……”
“怎么了?”被叫作大师姐的人脚尖一点一步跃到那个女子身前,顺着那女子的指尖望去,只见一片秋草之赫然几点鲜红,若不是逃亡这两人身上的血迹,还能有什么?
长剑一抖,将身前的秋草拨开几步,目光一凝,立时又发现几滴鲜血落在草叶中间。
平举剑尖向前一指,大师姐庄清秋果断的说道:“往这个方向搜,那两人受了伤,定然走不远。”
一众人等有了方向,速度立刻快起来,一边拨打着草叶,一边快速的向前方搜索,走了约摸四五十米远的时候,之前发现血迹那女子又是眼尖的指着远处叫道:“大师姐,你看!”
手指所指处,前方的草叶微微晃动,显然是有人正在里面快速穿行,唇角凝起一个冷笑,那女子脚尖轻跺地面,不屑的说道:“哼,小老鼠,看你往哪里跑!”
随着话声,身形己如落叶旋舞般优美至极的飘飞出去,身在半空之中手中长剑一振,精准又狠厉至极的往草丛波动处猛的刺去……
一剑刺到,身形刚好落地,脸上得意之色溢于言表,正想要用同样的优美动作将剑收回,然而眼睛看到自己所刺之物时,却猛的愣住了,呆呆的站在那里,既而,面上涌起一阵羞怒之色,阵青阵白,变幻莫测,之前扬起的嘴角弧度也瞬间狰狞起来。
大师姐看到那女子面色不对,心下也是一惊,一个提身奔掠到她身边,口中关切的问道:“淑宁,怎么了?”
然而一到六师妹韦淑宁身边,看到她剑下所刺之物,庄清秋的面上也猛的不好看起来。
韦淑宁的剑下所刺中的,并不是任何一个人,而是一只肥硕无比的兔子,那兔子的身体上被人故意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正从其中汩汩流出,将一片灰黄的毛染的血污狼藉。此时,那兔子正四脚朝天被六师妹的剑钉死在地上,一双眼睛兀自不肯闭上,黑漆漆一片的眼珠瞪着围在身边的二人,明明是三瓣的唇,却不知怎么硬是让人看出点笑意来,就仿佛是在嘲笑她们似的。
韦淑宁骤然将剑拔出,当切菜刀一般狠狠将那兔子的头切下,然后接连两脚将兔子头和身体一并踢飞,手中的剑胡乱在秋草之上挥舞了十几下泄愤,然后连手中的剑都撒气似的远远扔了,这才转身对着庄清秋气恨己极的叫道:“大师姐,那两人太可恶了,竟敢如此侮辱我圣女……”
“闭嘴!”庄清秋猛的一声厉喝,打断了自己师妹的话。师尊此次叫自己带她出来见见世面,可这六师妹的性子也委实太过莽撞,自己师门是何等神秘的存在?岂能如此口无遮拦的叫出来?
韦淑宁显然也知道自己气极之下差点闯了大祸,猛的闭住了嘴,青白着面色一语不发。
这时,另外一个方才负责外围搜索的女子也走了过来,声音中沉稳了许多,轻声说道:“这片草滩的范围太大,又被这两个小贼使计迷了视线,师姐,我们怎么办?”
大师姐满意的看了一下自己这个四师妹祝紫英,虽然年纪只比韦淑宁大一点点,却是老练沉稳了不知道多少倍。
眯着眸子望了一眼这片无边无迹的草滩,庄清秋己被岁月风霜刻出了几缕细纹的眸子阴狠的眯起,缓缓的说了两个字:“放火!”
身边的两个女子身体先是一顿,韦淑宁抢先叫了起来:“不愧是大师姐,这么好的法子也想的出来。”
祝紫英站在一边,眸子淡然的转动了一下,淡声说道:“那人不是只要其中一个死么?”
庄清秋冷冷说道:“只要死了那个人,就算给他办成了事儿,别人死不死,又与我们有什么相干?咱们和他只是合作,难道还要听他的不成?”
祝紫英抿了抿嘴,不再说话。
庄清秋从怀中掏出一个制作精美的竹哨,放在口中极有节奏的吹了几下,几声鸟鸣婉转而起,只见散落在四周搜索的人立时各自动作起来,分散的更开,并纷纷从怀中掏出了火折子,晃动打燃。
又是一声清脆的鸟鸣响起,这几十人同时开始点火,一路向外退走,一路不住的点燃身边的秋草,待退到草滩边缘的时候,又俱都用力,将手上的火折子用力扔到极里面的草丛中去。
庄清秋远远的退到草场外看着这一片火从星星点点逐渐连成一片,又不断的汇合加大,此时,就仿佛天公也来作美,骤然一阵天风起,火借风势,蔓延的速度立时又快了几分,只不过片刻间,就己经燃红了半个天空。
火势将周围那些刺客的一身黑衣映的红中透亮,庄青秋面上清清冷冷的看着眼前的情景,确定火势大到不可能再逃出任何一个人来的时候,单手一竖,口中冷冷吐出一个字:“撤!”
就如来时一般迅速,众黑衣悄然隐退,作鸟兽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