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破(一)
胸中猛然一阵大痛,蔷薇下意识的张口,一口鲜血呛咳而出,洒在大红的喜袍上,却是转瞬湮灭了痕迹,说不出的讽刺。
“蔷薇……”
流光面露焦急,下意识的伸手去扶,蔷薇却骤然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
“蔷……”流光的手停在空气中,眸中现出一丝惊恐之色,他本以为可以天长地久的编织下去的美梦,竟然不过仅仅十天,就己然破裂?
这怎么可能?
这让他情何以堪?
“流光……”蔷薇的眼底现出一丝灰败的绝望,语意凄惶却又冰冷:“你凭什么……左右我的人生……”
“蔷薇……”流光上前一步,蔷薇却再次后退,始终和他保持着距离。
紧紧的盯着流光的眼睛,蔷薇的面色苍白,似乎连站也站不稳,却仍是坚持一字一字的说道:“流光,我……不原谅你……”
话音方落,只觉得脑中思绪如万马奔腾,无法驾驭,而胸口却有如被万箭穿心,痛到极致,忍不住又是一口鲜血猛的喷出,眼前一黑,再也支持不下去。
场面骤然一片混乱,流光和君落羽同时伸手去接,在流光将蔷薇揽入怀中的同一时刻,君落羽极快的伸手搭上蔷薇的脉门,然而只是片刻,君落羽忽然抬起手,一拳蓄满劲力,猛的击向流光的胸口。
流光本身功力就略逊于君落羽,此时又是毫无防备,被君落羽一拳砸的向后坐倒在地上,手中的蔷薇也被君落羽接入怀中。
抱着蔷薇站起身来,君落羽双目发红,怒声喝道:“谁叫你给他用子夜?御流光,你究竟还有什么下作的手段没有用?”
四周的侍卫一拥而上,就想对君落羽出手,流光厉声喝止,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望着君落羽惊慌的问道:“那个药……”
他问不出口,难道春枝所说的话,居然是真的?
那蔷薇到底,还有没有救?
“你自己做的事情,还有脸问别人?”君落羽己是怒到极限,声音几近暴吼:“你就等着看是十天给她收尸,还是三天给她收尸吧!”
话一说完,竟是再不看流光一眼,抱着蔷薇身形骤然拔起,几个闪动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流光的身体猛的摇晃几下,突然胸腔一颤,一口鲜血自齿缝中缓缓溢出。
“流光……”云皇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弟弟,方才的事情他插不上手,可是如今……
流光伸手纂住云皇的衣袖,神情就仿佛小时候受到欺负时纂住他时一样,满面凄惶的唤他:“哥……蔷薇她……要死了……”
云皇心中骤然一阵大痛,流光这样的表情,从八岁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即使明知自己要被送去赤焰做质子,极有可能九死一生,他都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庭中众臣一时间面面相觑,仅仅片刻之前,这里还是红稠遍地,喜气洋洋,可是片刻之后,红依然是红的,却变成了人的血,而且,是今天两个主角的心头之血。
这种时刻,是连劝也劝不得的,云皇挥手叫众臣散去,急命人召太医到来,又亲自扶着流光到卧房休息。
满院蔷薇花依然盛放如海,只是幕色渐薄,冬季一片灰白的天空下,竟是说不出的凄凉。
流光幼时从赤焰逃回来时受创颇重,又在大理寺刑房中苦熬,那时虽然习练诸葛轩辕的功法己有了些根基,但毕竟火候不到,身子仍是损伤的极厉害。
后来将养了足有半年,又因为对匠神武功领悟渐深,才逐渐恢复了健康,但终是留下了病根。
这种吐血的状况,蔷薇掉落通天河生死不知时曾经有过一次,但那次蔷薇很快回来,所以并不是很严重。
而这一次流光连番受挫,君落羽又毫无缓和余地的叛了蔷薇死刑,流光心神重击之下,一口血吐出,竟是引发旧疾,病势沉疴。
自从那日云皇将流光扶回房间之后,流光就一直陷入昏迷之中,云皇一连数日停留靖王府,只希望流光可以快些醒来,他们好不容易将朝云内政整肃一清,正是蒸蒸日上上,大展拳脚,联手啸傲河山的时候,流光怎么可以就这样倒下?
诸多太医走马灯一般在靖王府来来去去,却对靖王的病势束手无策,云皇派去金谷园的人则一个个灰头土脸的返回,不要说问蔷薇的病势或者请君落羽来给靖王看病,根本连君落羽的面都见不到就被踢了回来。
到了第三天夜里,倒是流光自己挣扎着缓过一口气,终于睁开了眼睛。
云皇看到流光醒来,心头一块大石坠地,急忙走到流光床边,看他可需要些什么。
病倒虽然只有三日,但流光竟仿佛衰弱的换了个人,就连直起身子都是做不到。
众人向来只见靖王风神俊朗,武艺高强,几时曾见过他这般脆弱的时候?看到他这般模样,一时间都是心酸难忍。
云皇上前亲手扶起流光,在他身后塞了几个软枕,让他靠定了。
流光看到哥哥担忧的面容,用力挤出一个笑容,嘶哑说道:“哥,你不用担心……我没事……我不能倒下去……如果我倒下去,那蔷薇……蔷薇怎么办?”
云皇听到流光到这般光景竟还是惦记着一个女人,心下不由有些不悦,轻声斥道:“她害你到如此境地,你还想着她做什么?”
“不是……不是她害我,是……我害她。”流光吃力的回话,却是抓着云皇的手恳求道:“哥,我知道宫中有高昌部落进贡的百年优婆罗花,号称……可以生死人,肉白骨……我,我求你,送到金谷园去,可……可好……”
“这些有用么?”云皇对能伤流光至此的人极度没有好感,皱眉询问。
“我……我不知道……”流光的面色黯然:“可是……要是万一,万一能有点用处呢?哥……我……求你……”
云皇虽然根本不想应允,可是看到流光如此虚弱的模样,心下一软,终是点了点头,对着手下一个内侍吩咐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