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兵
可是为什么,居然连这个最后的愿望,都不能实现?
看不到蔷薇,那种尖锐的痛苦却仿佛感同身受。
突然举起一只手,大声喝道:“退兵!休战三天!”
方才楚煜楚言百般威胁而无法达到的效果,只不过因为蔷薇一个虚弱的倾身,而被毫不犹豫的送出。
朝云的士兵中轻微的起了一阵波动,他们能冲杀到今天这一步,不知道费了多少劲力,流了多少血,可是明明胜利近在眼前,却被主帅命令……撤兵!
不是没有不甘,不是没有抱怨同,任谁在努力许久,马上就要接收成果的时候却突然被人叫停,心里都不会好受,可是当他们看到流光脸上毫无妥协的坚定之时,却没有一个人说任何一句话,只是在短暂的挣扎过后,在两翼的骑兵压阵护卫之下,默默的向后退却。
江山美人的抉择,在靖王的面容上,表现的太过清晰,太过明显。
偌大风林大陆,就算与赤焰有夺国之恨,相杀之仇,也完全可以步步为营,徐徐图之,而完全犯不着这样殚精竭虑。
看似纵横捭阖,所向披靡,其实绞尽脑汁,夜不能寐!
纵使靖王天姿聪颖,惊才绝艳,又何需将自己逼到如此地步!
从一开始,就没有人不知道,靖王之所以爆发出如此强悍的战力,只不过是为了……一个女人!
泱泱天下,偌大山河,只不过是在接近那个女子的过程中,一份过于绚丽繁华的衍生。
城墙上的突变,楚煜的喊话,他们每一个都听到了,甚至不费吹灰之力就猜得出一向高深莫测,机谋深虑的靖王此时的想法。
他想必,宁可用自己所有的一切去交换,只求自己此刻,那守在那个女子的身边。
一点一滴,一分一毫,如涨起浪潮重新退回大海,黑色的云彩慢慢的收拢身形,从旭日城门处缓缓后退,逐渐远离。
赤焰士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事情,这样大好的机会,居然说退就退?
不过他们的头脑总算还有那么一些神智,在看到朝云军真的退离城门之后,极快的接引自己的人进来,然后用力的关上城门!
看着硕大厚重的城门在眼前重重合拢,每一个朝云士兵的心里都不好受,胜利的大门刚才几乎己经对他们完全打开,可是只不过一瞬之间,就像玩弄着他们一般,再次紧紧的合上。
蔷薇几乎己经完全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楚煜不得不揽着她的腰身,将她整个横抱起来。方才那一阵尖锐的疼痛似乎己经过去,蔷薇面色苍白虚弱,额前的发丝被汗水浸的透湿,神态却好过了一些。
然而她却完全分不出一丝精力来关注一下周围的形势,身体里短暂的平和下隐藏着巨大的威胁,仿佛是在得意的警告她,下一轮更加猛烈更加难以忍耐的痛苦,马上就要来临!
流光的双拳紧握,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城墙上的人,指甲早己掐入掌心的嫩肉,一片粘湿透过指缝,缓缓的浸润。
这种时候,就连那种无人可以望其项背的独占心与小心眼都可以暂时放下,根本不在乎蔷薇被楚煜抱在怀里,只希望这样的姿势,能够让她好过一些,不要疼的那么厉害。
扶桑城门终于关闭的那一刹那,流光对着楚煜大声喝道:“还不去为蔷薇找大夫!”
声音嘶哑,竟含着隐隐的风雷之声。
虽然彼此敌对,可是面对着楚煜的时候,流光向来留着三分礼节,算是对对手的尊重,可是这一声,却犹如主子呼喝下人,没有半分情面,只是犀利的命令。
蔷薇的临产在即,几乎将他的全部自控,通通粉碎,甚至连最表面的敷衍,都无法保持。
面上神色数变:担忧,愤怒,自责,痛悔,沮丧……
无数种情绪蜂涌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到最后的最后,他终究连蔷薇生产的时候,都无法守在她的身边。
那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蔷薇有多希望他能够和她一起迎接这个孩子的到来,因为,他心底的这个愿望,比起蔷薇,只要更强烈!
数万大军,倏进倏退,放下一座城,只因为放不下一个人。
这一场退兵之轻率仓促,犹如儿戏。
哪怕是一个刚刚上了战场,什么都不懂的新兵,也知道能够做出这样决定的帅,一定是昏庸透顶,非傻即痴。
然而直到许多年后,风林大陆上的人谈起这场退兵,却不仅没有一个人非议一星半点,反而个个充满了景仰崇敬之意。
每当谈起当年那件事情,许多人,尤其女子,常常怀着一种极其羡慕的口吻这样开口头:你听说过吗,咱们风林大陆上曾经有一个人,数万大军倏进倏退,轻如儿戏,宁可弃唾手可得的江山于不顾,宁可背负天下骂名,只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子,能够平安生产……
流光的语气无礼,不过楚煜这个时候却也懒得去计较,因为蔷薇的新一轮阵痛似乎又己经开始,身体难耐的躬起。抓着他胳膊的手指也用力收紧,将他的肌肉握的生疼。
一语不发,抱着蔷薇转身下了城楼。
宣可卿看了铃舞一眼,见到她没有反对,连忙匆匆跟了上去。
说到底,她对蔷薇并没有什么恶意,而且她与冥烈之间因为秦陌的事情早己势成水火,她知道蔷薇在冥烈心目的中的份量,隐隐约约的,总觉得若想要和冥烈有所转机,恐怕全在着落在这个女子的身上。
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再让蔷薇出一点事情。
就算仅仅是为了她自己,也一定要保证蔷薇母子平安!
戳战一夜,天色微亮,早己用不着火把。
然而一间小院中却仍是灯火处处,照的通明。
房门紧闭,只有妇仆侍女来来往往之时,能看到时面白色的布幔不断飘飞,摆荡出一种不安的情绪。
一桶接一桶的热水源源不断的送进去,换出一盆又一盆的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