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十七章
困得不想睁眼, 夏雯翻了个身，把被?子拉到头顶，遮住大亮的天光。
被?子的气息很好闻, 是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干净味道。
还?有……许诺的味道。
——她蓦地睁眼。
触目所及的素色花样, 绝对不是自己房间里的印花被?, 她小心翼翼把被?沿扒拉了下来，露出一双试探的眼。
站在窗边正?在系领口纽扣的男人?，有着高挑颀长的身段，如玉竹般挺秀而立。
男人?好看的手指在襟口翻飞，清清浅浅的淡漠黑瞳却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注视，回望了过来。
“醒了？”他的声音还?带着点大病初愈的喑哑, 不过仍然好听得能让耳朵怀孕。
许诺的目光从她发蒙的呆萌脸上扫了过去, 晨光洒在她头顶, 蓬松的卷发隐隐透着浅栗色, 朝阳像是为她罩上了一层嵌着金边的薄纱, 衬得她整个人?都软绵绵、暖融融的, 像极了一团甜美滤镜下的鸡蛋布丁, 一戳就弹。
他单侧的嘴角隐隐翘起来，为自己这?个不切实际的联想可耻了一番。以为她还?是睡眠不足的状态, 淡淡道：“今天不想去公司就继续睡, 准你请假。”
不是……刚从布丁状态醒过神儿来的夏雯十根手指紧抓着被?子的一角在内心呐喊, 重点不在这?里啊！
她睡着了？好她当然会睡着, 关键是，自己睡的时候明明是半坐在床边靠着床头盖着毯子睡的, 什么时候就钻进了被?窝里？——这?、这?这?……不就跟同床共枕没两样的吗？
虽然她是想睡了许诺没错，但绝对不是这?种?自己都搞不懂的状况下啊！
就因为听到他说?了一句“留下来”就反抗不能的自己，好歹也还?是尊重了下“非男女朋友”这?个设定的。之前的亲吻也都仅限于脸颊和颈项, “床”这?个地点真真的是太敏感了——这?么想的夏雯好像完全无视了停电那夜的接触，其实早就超出了自己定义的范围。
而且……她盯着许诺若无其事的侧脸，嘟哝：“现在这?幅事后烟的微妙感是怎么回事……”
闻言，许诺轻笑，黑衬衫已?经穿好，走到床边倾身顺了一把她脑袋的
“杂毛”：“昨晚辛苦了。”
“辛苦什么呀不要说?得那么奇怪好不好。”被?喜欢的人?摸头杀本?来就是一件难以抗拒的事，指腹滑过的地方都搔搔痒痒的，像是被?人?掐着尾巴尖儿沿着脊椎骨一路画了上来，又像是整个人?都陷入了软乎乎的棉絮里，左翻右翻都是把自己包裹的温柔，真怕下一秒再次醒来发现自己是做梦。
她闭着的眼让许诺的目光微动?，接触是相?互的，他手心的触感还?余留着，和夜里把她放进被?窝时感受到的温度如出一辙，无来由地……炙热。
昨天短短的一日?发生了什么，他记得一清二?楚。
那时会议室里想要拉住她的人?是他。
看到辞职信忍不住就要点删除的人?是他。
知道她要在江一轲的住所过夜就深夜冒雨赶去要人?的是他。
听说?她对林靖远盛装赴会就心中?不快的人?是他。
主动?要她留下来的人?是他，允许她和自己合衣同寝的也是他。
如果一定要追究所有一切的开始——最早，对她说?“你可以试试”的人?……是他。
答案昭然若揭，而他并不蠢。
心里像是有一块被?剜了开去，落不到实处，亟需用什么来填补。
以前从来没有过。
“你今天还?要上班吗？”躲被?窝里的人?儿问。
思绪被?打断，许诺抬眼，略显苍白的唇安慰似的扬了扬：“嗯。”
“可是你病还?没完全好。”夏雯坐了起来，又在他的额间试了试温度，烧确实已?经退了，可是人?看起来很虚弱，就这?样拖着刚好的身体去上班真的好吗？
他仓促地把她的手拿了下来，柔软的掌心让他分神。
“好好睡觉。”随手被?子一掀往她头顶盖去，把她整个人?捂了个严实。
被?窝里传来闷闷的声音：“唔，我不用回去睡吗……”
他刚走到门口，右手把着门，回头看了下罩得严丝合缝的被?褥，一直以来寡淡随性的眼中?，难得闪过了一丝润过心头的温柔。
“不用。”
她的味道，闻起来，很安神。
夏雯总觉得好似前一晚病的人?是自己，之所以这?么想除了那一大早温柔得不像话
的许大BOSS以外，还?有就是突然升级的待遇。许诺临走前嘱咐她早点起来吃东西，她以为这?只是客套话，自然是死?活不愿从这?张被?打上许诺标签的大床上挣扎起来，可是人?有三急，路过餐厅的时候她惊异地发现餐桌上居然有做好的早餐。
让一个刚好的病人?给自己准备早餐，夏雯又是自责又是美滋滋的，这?两种?诡异的情绪交杂在一起，让她有点唾弃自己。尽管早上的时间不多，许诺做的只是培根煎蛋黄油酥面包，配上牛油果沙拉，而且由于夏雯的拖沓，早餐已?经凉了，然而这?种?餐点对夏雯来说?依旧可谓奢侈，毕竟她平时是在全家或者罗森买个奶黄包叼嘴里就走的人?。
微波炉稍微热了下餐点，家里只有她一个，她也不用担心那几大页的合租协议，干脆就掏出手机一边吃一边刷微信微博。
微信里有一条添加好友的信息，打开来是“且听风远申请添加您为好友”，她撇了撇嘴，毫不在意?地无视了。怎么？给他一晚上还?真当自己是洗成白月光了？夏雯想想都怪自己当初年少不懂事，以为删好友和拉黑是一个意?思，这?才又给了他出现在在自己微信里的机会。
开黑群里有几条群聊信息是关于她的，也有人?@她问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今天又为什么请假。
十万伏特江傲天：[昨天我想了想，许诺这?小子也太不地道了，明明都和你住一起那么久，也从没透露过半点口风，我还?在他面前表示要追你，难怪他让我别想太多。（火冒三丈Emoji）]
看到江一轲的留言，夏雯笑得肩膀颤了颤，顺手回他：[他真这?么说?了？]之前明明是说?跟他无关的呀。等了几分钟，没人?回复，意?识到江一轲现在应该在补眠，她又继续刷微博。
正?刷到“他收起邪魅狂狷的笑容，低低地咒骂了一句‘shift！’”时差点没喷出来，手机嗡嗡嗡震了震，顶端通知栏跳出了于璐璐的私信，然后是周芸的……甚至是何大神的。
什么情况？又不是整点生日?，她好奇地一个个点开。
[你没来，许BOSS是不是没人?镇压了啊，那股戾气冲破天际了啊，为揪内鬼整个创意?企划部一
早上鸡飞狗跳，现在杨世原都快要打起来了。]这?是于璐璐的消息。
[你今天请假啦？面子好大，居然让许总监给你请，难怪现在杨世原开始疯狗咬人?了。]这?是周芸的消息。
[杨狗已?疯，你今天千万别来。]这?是何大神的，然后他又发了一条：[我都心疼许诺，你不在他都成了你的挡箭牌。]
感觉到事态发展有些不妙，夏雯匆忙给于璐璐发了个语音过去。
于璐璐很快接了起来，不过捂着手机，声音有些模糊：“你今天错过了一场好戏啊。”
夏雯刚吃完BOSS做的美味早餐，拿湿巾抹了抹嘴，“咋了？”
那边厢背景音有点嘈杂，于璐璐让夏雯听着，然后就拿着手机靠近了事发地。
声音似乎隔着一道门，但是那门估计也没关严实。
“胡说?八道，昨天她自己都承认了还?引咎辞职，今天你说?杨雷是内鬼，许诺我告诉你——这?种?帽子可不是那么好扣的！是，杨雷是我侄儿！今天我把话撂这?儿了，我杨世原跟着YCM从无到有，你有的手段我一样不少！”
许诺这?边，懒洋洋地瞟了杨世原一眼，把手机摆在桌面上：“没有证据的话我不会白说?，浪费时间。”面上的懒散遮掩不去眼底的煞气，虽然坐在大班椅上，他的气势却比之敲桌拍案的杨世原不知强到哪里去。
“看过最终稿的只有我们三个人?，杨雷怎么把稿子给奥创！”杨世原真的要气炸了，他和许诺是新仇旧恨，今天的时间不过就是一个□□——自从这?个“空降兵”来到源传媒，他就觉得处处受掣肘，不但执行创意?总监的提拔没了，连平时的创意?稿都要给他审核，一个差了自己八岁的年轻COO，他打心底不能接受。就连那个一直以来安分的夏雯也仿佛平步青云似的，现在敢公开指责他的胆子也肯定是许诺借给她的！
“哦？”许诺偏着头，支着额角的长长的食指从太阳穴摩挲而过，目光沉了下来：“对啊，看过最终稿的只有我们三个人?，你说?杨雷怎么把稿子给奥创？”他的眸子随着挑起的眉轻抬，凌冽的冷光不经意?间透了出来，直看得面前的AE杨雷——通常被?叫做小雷的他缩起肩膀打着
战。
即使杨世原也承认许诺的目光确实看得令人?发怵，可这?话他不爱听：“你这?什么意?思，你是说?是我给他的？”
许诺从西装口袋里夹出一张折叠的单据，往桌上一丢：“每周三周五你都会去‘盅底’酒，奥创那边的人?那晚就在盅底拿到的稿子，你的消费记录摆在这?，自己好好想想，别让酒冲昏了头。”
杨世原忽然哑口。
他不是承认自己泄了密，只是他确实有这?习惯，可……“你怎么知道奥创是在那里拿的稿子，难道你跟奥创有联系？！”反咬一口。
像是早就预知了他的反应，许诺擎着下巴冷笑：“就算我没有，昕锐有啊。”手机按键一点，是任思影传来的语音、转发的聊天记录和一张图片。语音里正?是昕锐的那个宣传经理的声音，说?林靖远比稿前两天晚上在盅底遇上了YCM的人?，第二?天就突然跟他商量起提案时的小动?作。图片里还?是一张用手机拍的手机屏幕的照片，屏幕里赫然就是YCM的主推方案，而那个手机的款式……和杨世原的并无二?致。至于那份聊天记录，则是当晚林靖远和宣传经理针对这?个主标探了探昕锐可能的口风。
自己公司里有管理层和乙方公司勾结搞小动?作，身为最大股东的女儿，任思影自然有的是办法让宣传经理全盘托出，而且这?对于昕锐也是百里无一害的事儿，简单来说?就是双赢，这?个忙任思影不可能不帮。
“我、我没有给他们——”杨世原慌了：“我不可能给他们，我是YCM的人?——”
“我没说?是你。”许诺随意?地双手一拨，把手机里那张照片放大了滑到杨雷面前：“这?手机背后倒在台的应该是你杨叔，虽然只能看到皮鞋。不过，举着手机的手，指甲上的半月痕倒是很熟悉……”多亏了方案上传到的是公司保密邮箱无法对外发送，所以对方只能以拍照的方式留存，这?也给了他发现内鬼的机会。
杨雷猛地把双手藏到了身后，抬起头害怕的嚷嚷着：“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真要说?我跟奥创的关系，也不是没有，昨天奥创的人?事总监，收到一个我们在职专员的内部
推荐简历。今早跟我聊了下某个AE的工作表现……毕竟——”许诺缓缓站起身，双手紧了紧灰色西装，目略微眄。
“——打狗，也要问主人?不是？”只一眼，就看得杨雷突地吓出了眼泪，大哭告饶。
“你……”杨世原斜睨着不争气的侄子，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泄密这?件事他归根结底也有份，之前还?在首席运营总监面前撂下狠话，按理来说?此时弃卒保车是最好的做法，可是这?事上一旦败下阵来，加上夏雯的揭发，他肯定也无法在YCM立足！再加上他杨世原哪里是憋得下这?口气的人?，那句“打狗，也要看主人?”愣是把他的火气催到了最大！
“谁知道这?些东西是不是编出来的——你分明是要保吴夏雯的手段，是污蔑！你要借机开了杨雷做替死?鬼，也休想我放过她！”仗着元老的身份，加上董事会有人?，杨世原今天就是要叫板！
“那你们就一起辞了。”许诺拿回了桌面上的手机，临出门前半侧过身子瞥了他一眼，冷淡疏离地落下一句。
什么？杨世原呆在原地，连杨雷都突然噤了声。
他——他怎么敢……
“我的人?你也敢碰，不开你开谁？”
下一秒，整个源传媒的微信群都爆炸了，虽然主群还?是鸦雀无声，可是各个小群就跟吃了兴奋剂似的沸腾起来！
[卧槽卧槽卧槽，许总好帅，帅裂苍穹啊！]
[那句“我的人?你也敢碰”简直霸道总裁！一直以来连刘总都给杨世原三分薄面的，哎呀呀……]
[这?一刻身为“许总的人?”我感到好幸福，有个罩自己的老大就是爽！]
夏雯拿着电话的手僵直了。
三魂七魄飘飘然飞出了驱壳，脑袋里回响的就是那句“我的人?你也敢碰”……
我的人?……我的人?……
和于璐璐的语音突然断了。
夏雯低头扫了眼，总算召回了一些魂魄。
“——喂……妈。”
“雯雯啊，上次跟你说?的那个相?亲对象你怎么不加人?家微信。”
夏雯：“……”
她深吸了一口气，带着无语的口吻道：“夏女士，你一个春节把我丢在上海和爸两个人?去欧洲十五国双人?游，打电话回来最
先关心的却是这?个吗？”说?什么春节出去旅游的人?少，价格好，跟老爸很久没享受下假期的二?人?世界，结果就留着她一个人?在上海过大年，差点让她无家可归啊！
“怎么说?话的，我这?不是先关心你的婚姻大事嘛，你呀，二?十五岁了啊！再不抓紧怎么在三十岁之前把孩子生出来啊——”
喂喂喂喂，跳跃度有点大！
“我不管啊，我这?王大姑孙阿姨介绍的都排着队呢，你给我一个个加了，好好处，逮到哪个是哪个！”
“你以为抓老鼠呢！”
老妈介绍的她也不是没试着处过，不过那时候她刚和林靖远分手不久，心里也没打算马上再找，结果一接触那些奇葩的亲友推荐相?亲男，直接就对男性失去了念想，一度要往弯了的道路一去不回，为了拯救自己对正?常婚姻的美好期望，这?半年来凡事老妈那推荐来的男人?，她都直接拉黑。
可是一天到晚唠唠叨叨的，真的不是办法。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抱着手机仰天深思，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妈，我有男朋友了。”
对此，夏雯前科累累，其母多智，表示拒绝相?信。
于是，夏雯在家长里短的一通电话挂断后，给妈妈的微信发去了一张照片。
自己之前偷拍的许诺的照片。
反正?，一次也是装，两次也是装，她都是“他的人?”了，怎么也得享受下“他的人?”的好处啊。
照片上的许诺坐在沙发上垂眸阅读，晨曦拂面，时光静好。
显然夏母一睹君子风姿，大受感动?，按耐不住地又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怎么了妈？跟你说?是我男朋友啦你还?不信吗，你要的话我晚上让他给你问个……”
“哎呀，妈信信信——所以这?不是和你爸商量着吗，我们后天就去上海找你啊，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把男朋友给妈看看！”
夏雯石化了。
作者有话要说：夏雯：论不作死就不会死的实例教材。
许诺：我的人莫不是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