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乍见情怯见亦永别
梅江突然有一丝恐慌袭上了心头。
;我知道你是在害怕。叠音看着梅江,转头望着深不见底的山谷,轻轻地说道。;我也怕过,很怕,怕在黑夜里见到我无法控制的东西,怕就此就被吞没了,也怕醒来要面对的一切。
叠音停了停又继续说道:;你现在更怕醒来后的一切,也许很多东西会变得不一样了。不过这也是你可以放开一切的机会,我言尽于此,东西和方法都教给你了,你要不要见她只在你一念之见。
叠音转身走过来,又恢复了清冷的声音,;天色不早了,梅公子,我就先告辞了。说完,就走出了亭子,采玲瞟了眼梅大少爷,撇了撇嘴跟在了叠音的身后,上门去找扣儿他们了。
梅江在亭子里不知道坐了多久,他的脑子里变得一团乱,这时明清蹦蹦跳跳地从山上下来了。
;施主是京城里梅家的大少爷吗?小沙弥明清走到梅江面前问道。
;你认得我?梅江抬头轻声问道。
;不认得,我认得那个以前经常来上香的梅少夫人,应该就是你的娘子,可她说她是俞施主。明清眨着圆圆的眼睛道。
;她……她经常来庙里?梅江疑惑的问道……
;嗯……有一阵经常来,她说为了给她女儿点长明灯,她送了我好多东西,还给了我一件新衣服呢。可是后来就再也没见到她了。;明清有些不开心地翘了翘嘴说道。
;是吗?那她一定很喜欢你,我还记得她总是喜欢耍小性子。;梅江眼里闪过一些苦痛,嘴里淡淡地笑了笑。
;可我觉得她最好,每次来都会送我东西。;明清睁着大大的眼睛,点着头说道,又低下头,伤心地道:;可惜她现在不来了。
梅江脸色闪过一丝伤痛之色,摸了摸小沙弥的头道:;她虽然不来,一定也会想你的。,便抬起着看着手里捏着的荷包与符纸,又拽紧了几分。
等梅江觉得有些浑身僵硬的时候,发现自己已在亭子里坐了快两个时辰,天色已经暗了,下山的路也模糊不清,想了想决定在后山的厢房里暂住一晚。于是慢慢站起身来,在寒风里吹了呆得太多,身子都快冻僵了,手脚也有些麻木,他双手抱着胳膊搓了搓,又看到了手里握着的东西。梅江活动活动了双脚,急步往寺院后面的厢房走去。
入夜,梅江捧着从小沙弥那里讨来的香炉,端正在放在窗前的书桌上,从怀里掏出来荷包和符纸,轻轻里放进了香炉里,转身拿起放在桌角的剪子,拿起披散在肩膀上的头发,;咔嚓剪下来了一把,看了看也放进了香炉,又拿起从斋堂里要来的一小段火折子,吹燃了也搁进了香炉里。梅江就静静地站在香炉看着火焰把符纸烧得卷了边,头发也弯曲着燃了起来。
梅江抬起头看着窗外深深的夜身,抬手把窗户关了起来,吹熄了一旁的烛火,厢房里顿时隐入了黑暗之中,只剩下桌上香炉里还有小簇的火光在跳跃,昏黄色的光印在屋灯和窗户上,梅江走到了床边坐了下来,又盯着香炉看了两眼转身躺在了床上,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梅江坐在花厅里拿着本书,只定定地出神,心思全然不在书上。这时一个女子拎着裙子抬阶而上,走了进来。
梅江猛地转过头,只见那女子穿着嫩黄襦裙,一头松散的随云髻,眉眼如画,眉似新月,双眸剪水,杏面桃腮,眼中带着探究和迷惑地望着他。
;宛娘。;梅江轻轻地唤道。
那个女子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他。
;宛娘,你还在怨恨我吗?梅江忙急声问道。
;我知道你曾经是我的夫君,可我现在全忘了,我来见你并不是因为恨你,我只想也许见到你可以让我想起一些事情。;宛娘静静地看着他说道。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我都还记得,我知道我不该任性地抛下你不管不顾,可你怎么可以都忘了。;梅江声音有些颤抖,痛苦地说道。
;我也不知道为何都忘了,也许那段回忆太过痛苦,我不想再记得了吧。;宛娘看着他,微微笑了一下。不过我却记得我临死前有个女人给我灌的药,她戴着一对烧蓝镶金的指套,你猜她会是谁?
;是谁?梅江怒睁着眼睛问道。
;我猜她是你母亲。宛娘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缓缓走到梅江的对面坐了下来。
;母亲?不可能,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梅江不可置信地摇着头。
;唉,我不知道,我忘了。宛娘脸色一暗,叹了口气道。;你大可以觉得我在骗你,我想你那么恨我也大抵认为我一直在欺骗你吧。
;我……梅江想要争辨两句,抬头对上宛娘那一双清澈的眸子,就紧抿着嘴唇不在往下说了。
;我不记得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只从玉香的嘴里听了些只言片语,大概梅老夫人对你说了些话,然后你就一气之下离家而走。宛娘定定地看着他,眼中有一丝忧怨,缓缓地说道。
;玉香,你见过玉香?梅江猛地问道,;什么时候?
;大概就是上个月的时候,你从外归京的时候。宛娘低头想了想说道。
;她还说了什么?梅江追问道:;她没说你是怎么死的吗?
;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我被送来这庙里养病,结果就没了。宛娘摇了摇头,说道:;照她的话来看,应该是我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吧。
;这……玉香也已经死了。;梅江痛苦地捧着自己的头,宛娘你想要我怎么做?
;江郎,我不想你怎么做,我不想你因为当初的不辞而别而愧疚终生,也不想你陷入亲情孝义里纠结不清,你只需要看清你自己的心,便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宛娘伸出手放在了梅江的手上,轻轻说道。
;宛娘,我……;梅江反手抓住宛娘的手,声音有些哽咽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