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来人正是前一段时间,固定送苏琅去医院产检的私家司机。见到王妈,他率先递过来一只精美的大礼盒,说:“车子就在外面,等你帮苏小姐换上这件礼服,就可以走了。”</p>
“礼服?为什么还要穿礼服?”苏琅狐疑地问。她只是回家吃顿饭而已,何需弄得如此正式。</p>
“对不起,这是先生的要求。”司机的语气里,带着公事公办的刻板。</p>
苏琅却觉得这要求,透着说不出的诡异!虽然心里极不情愿,但她还是老老实实的跟随王妈回到卧室……十多分钟后,王妈扶着换好白色礼服的她,一起坐上停在门外的宾利。</p>
暮冬的午后,有着小阳春般的天气。</p>
空气里充斥着化雪后的湿润和清新。太阳懒洋洋的趴在云朵里,时隐时现,给人一种特别惬意的感觉。</p>
这是苏琅自上一次出逃被抓回来后,时隔几个月,再一次真正的离开别墅,所以,兴奋之情溢于言表。</p>
她想,这个时候的父亲通常在家里准备开始包饺子,而母亲和姐姐,一定围在父亲的身边帮他打下手。不,不,姐姐今天应该还在上班。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回来,她还在景世工作,还受到那位杨秘书的排挤吗?还有,她和那位许先生……</p>
“到了。”司机的声音,打断了苏琅的思绪。</p>
“这么快?”她稍加一愣,记得当初从苏家坐车来时,至少有一个多钟头的车程呢!</p>
虽然早就有预感,但王妈望着车窗外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还是略感诧异。</p>
“怎么回事?这里到底是哪儿?”苏琅察觉到不对劲,抓住王妈的手,惊惶失措地问。</p>
“朗……朗廷大酒店。”王妈看着大厦顶端烫金的招牌,一字一顿的读道。</p>
“酒店?为什么要带我来酒店?王妈你不是说,他答应让我回家的吗?”苏琅气急败坏,不明白是哪个环节上出了问题。</p>
王妈也倍感委屈,不明就里的看着司机。但后者已经走下车,为她们俩拉开了车门。</p>
“你们家的先生现在在哪儿?就在楼上,这酒店里吗?”苏琅恍然大悟。难怪对方莫名其妙的要求她换上正式的礼服,因为那魔鬼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她回家!</p>
“对不起,苏小姐。”司机一板一眼地说,“先生吩咐我,必须在五点半以前,把你们送到楼顶的餐厅。至于其它的事,我一概不知。”</p>
“苏小姐,你别急,你先别急啊。”王妈反手握住她,带着几分期许宽慰道,“也许先生临时改变主意,想和你单独吃顿饭呢?”</p>
“呵,算了吧!”苏琅的嘴角自嘲的扯了下。休说她怀孕的这几个月,对方人间蒸发似的没来看过她一眼!就是当初那男人和她日夜缠绵时,也没和她平起平坐的吃过一次饭!</p>
“我能不上去吗?”她两手交叠,挺直了腰杆,坐在车内,一付誓死不从的样子。</p>
“苏小姐,如果你不想被人强行架上去的话,最好还是自己下车吧!”司机嫌她不知好歹的说着,拿起手机,准备向楼上的老板汇报。</p>
苏琅无计可施,长吁了一口气。她用力地揪着礼服的裙摆,恨不能把楼上那个喜爱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挫骨扬灰了……</p>
朗廷大酒店——C市闻名遐迩的五星级酒店。</p>
而鑫悦,则是酒店楼顶旋转餐厅内最豪华,也最阔绰的一间VIP房。</p>
苏琅裹着纱布,塞在靴子里的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明显还有点一瘸一拐。她跟随王妈,在走出电梯拐了个弯后,突然站定,“王妈,我……我想先去一下洗手间。”</p>
一想到那变态的男人可能在包房里,为她准备了什么特别的节目,她不免有些紧张。</p>
“时间快到了。”司机低头看了眼表,活像不在五点半前推开鑫悦的门,把苏琅送到老板的鼻子底下,他就会丢掉这份工作。</p>
“几分钟而已,先生不会责怪的。”王妈体贴地说道,扶着苏琅朝反方向的洗手间走去。</p>
待苏琅把自己关在一个隔间,解决完问题,正准备站起来走出去时,两个女人一来一去的声音,从洗手间的门外传来:</p>
“妈,你看我手上的这几道疤,好像怎么也消不掉了。这可怎么办哪,都过去好几个月了,怎么还这么明显,这么难看。难道它要像这样跟着我一辈子吗?”这个娇滴滴的女声,听上去特别的年轻。</p>
“谁让你这么傻,和男孩子吵个架,斗个嘴,就能头脑发热想不开,躺浴缸里割脉自杀。再说了,你才多大点呀,十几岁就学人谈恋爱。”这个成熟、性感的女声,显然是位已婚的中年妇人。她的口吻里,虽然带着几分苛责,却充满了对前者的宠溺。</p>
“太太,还有三小姐!她们怎么会在这儿?”王妈诧异的低呼,撞击着苏琅的耳膜。</p>
这么说,来的这两个人莫非是……老魔鬼的正室,和上次闹着要自杀的女儿?苏琅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王妈已经闪身躲进她旁边的一个隔间。</p>
门外的两个女人,旋即推门而入。</p>
她们明显不是进来方便,而是在盥洗台前洗手、补妆的,所以一时间哗哗的水声响彻整个洗手间。</p>
年长的女人语气一转,半是埋怨,半是发泄的说,“幸好那一天救护车来得及时,要不然就凭你淌了那么多的血,再等着那个疯子回来呀,非死不可!”</p>
“哼,我看他那天是故意的吧。故意把家里的司机都调开,还故意回来得那么晚,说不定就巴不得我死了干净!”她女儿撅着嘴怨声载道。</p>
母亲没有反驳,内心显然抱有和她同样的成见。</p>
她们口中的“疯子”,八成指的就是老魔鬼吧!苏琅头抵门板,想着上一次暖男在离开别墅时,也曾气冲冲的咒骂老魔鬼是希特勒,不由鄙薄的撇了撇嘴。</p>
看来,那魔鬼人神共愤,不但为她所痛恨,也为他的家人所憎恶。</p>
过了一会儿,隔间外的母亲又说:“哎,你说鑫悦里的那个疯子,今天把咱们叫来,到底想干什么?他总不至于……真想和我们母子几个简简单单的吃顿团圆饭吧!”</p>
“谁知道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她女儿一边学母亲往脸上补着粉,一边忿忿不平的说,“我和小炜的肚子都快饿扁了,他还不让人上菜,也不知道他到底要等谁?”</p>
对方口中要等的人,就是她吧!苏琅握紧了隔间的门把,内心如惊涛拍岸,汹涌澎湃。</p>
这到底怎么回事?那魔鬼预备和他的家人在这儿吃团圆饭吗?那么,派司机把她接过来又算什么?</p>
她不过是个产子的工具,又不是暗渡陈仓的三儿!这男人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她的底限,践踏她的尊严?</p>
苏琅捂着嘴巴,万念俱灰的笑了,那魔鬼连她的性命都可以置若罔闻,更何况是一文不值的尊严?</p>
“苏小姐,你好了吗?”王妈在外面,担心地敲了敲隔间的门。</p>
那对母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洗手间。</p>
苏琅很清楚,自己一旦走出去,走进那间名叫鑫悦的包房,将会面对一场什么样的风暴。</p>
然……</p>
她没有退路,就算前方是断崖峭壁,她也只能迎头而上。苏琅松开了指节泛白的手,毅然决然地拉开隔间的门。</p>
王妈从她平静淡泊的脸上,看不出她内心的波澜,反而笑逐颜开地说,“我终于明白先生今天为什么要带你来这儿了!”</p>
“为什么?”</p>
“他一定是想把你正式介绍给太太。”王妈说。</p>
呵,把正室介绍给她,还是想让正室当面羞辱她?苏琅不耻的咬了咬下唇,反问道:“既然你认识她俩,刚才为什么还要躲起来?”</p>
“呃,这太太和二小姐的脾气……”王妈尴尬的笑了两声,没有把话说完。</p>
但苏琅从先前两人的对话中听出来,那绝对是一对颐指气使,难以应付的母女。</p>
王妈催着她,一起走出洗手间,穿过一段用青竹和流动的水幕装饰的长廊,来到鑫悦的门口。</p>
两个虎背熊腰,负手而立的保镖,示意王妈可以止步了。尔后,推开对开的红木门,把苏琅送进去。</p>
这是个宽敞的堪比小型宴会厅的包间。环状的水晶吊灯如流泻的星光,在穹窿形的天花板下熠熠闪烁。走廊上的那一道翠竹和水幕,似乎穿过墙壁一直延伸到了房间里,让静谧的室内,时而回荡着潺潺的水流声。</p>
屋中央支着一张可容纳二十个人就餐的红木圆桌,桌上只摆着五套干净锃亮的餐具,桌前也只坐着屈指可数的四个人。</p>
先前在洗手间的母女俩,赫然在列。她们身边,是个年约八九岁,俊俏聪慧,眼神里却充满拘谨和不安的小男孩。</p>
他趴在桌沿上如临大敌,只因与他相对而坐的,是个样貌与他十分相似,却目光清冷,神情凛然的男人。</p>
只有这个男人,在听到背后的门响后,依旧盯着自己裹着纱布的右手,毫无反应。</p>
“她是谁呀!”年轻女孩最先沉不住气。她嫌恶的上下打量着苏琅,犹如苏琅是个衣衫褴褛,不慎闯入的叫花子。</p>
但苏琅已经在保镖的搀扶下来到桌前。</p>
“她是个瞎子!”男孩犹如发现新大陆似的,指着苏琅咋咋呼呼的叫道。</p>
对面的男人只消一个眼神,就让他乖乖的闭上嘴,又跟乌龟似的把头缩了回去。</p>
苏琅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怎么还会有个孩子,这魔鬼到底是有几个儿女啊?</p>
虽然看不见,但苏琅能清楚的感觉到。此时,在她身边近在咫尺,触手可及的,正是那个蹂躏了她数日,又消失了数月的魔鬼。</p>
因为只有他,才会散出这种高不可攀、寒气逼人的气势!</p>
那男人朝苏琅身后的保镖使了个眼色,对方马上心领神会的退出去。他没有看苏琅,只是目中无人的丢给她一个字,“坐。”</p>
她不坐!苏琅固执的站在原地,没有坐到保镖为她拉开的木椅上。她两眼失神,漫无目的扫过包房,尔后,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请问,Perry在吗?”</p>
这个问题似乎触动到旁边男人的哪根神经,他狐疑的睨了苏琅一眼。</p>
见没人回答,苏琅不由失望的垂下头。看起来,暖男不在这儿,或许是还没有来。她原以为,能当面向对方道声谢谢的。</p>
她的期盼,她的失落,都没能逃过那男人的眼睛。他捺住内心的不快,波澜不惊的问:“你找他干嘛?你怎么认识他?他后来又去找过你?”</p>
这算是他对自己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吗?苏琅情知他又误会了,略带挑衅的一笑:“那么你呢?你为什么要出尔反尔?”</p>
那男人不明白她指的什么。</p>
苏琅语气一转,忿忿不平的问:“你明明在电话里答应过让我回家,为什么现在又要出尔反尔?”</p>
她可不管这个魔鬼带自己来这儿有什么目的,她也不管在座的还有哪些人,她只想向对方尽情宣泄内心里的愤怒和不满。</p>
“我有答应你吗?”那男人用食指轻叩桌面,冷漠的反问道。</p>
的确,他只说派人去接苏琅,可没说过要送她回家。</p>
苏琅闭上眼睛,吸了一口冷气,“那……那么我现在求你,求高高在上的你,既然觉得我命贱,死不足惜,就请让我回去见我父母最后一面吧!”</p>
那男人终于抬起头来正视她,嗓音低沉而缓慢,还带着某种报复的快意:“如果,你还想让你父母活着见你,就老老实实的坐下!”</p>
这不是一个命令,而是赤裸裸的威胁。</p>
这……这个冷血的怪物,不但不顾她的死活,居然……居然还拿她的父母来要胁她!苏琅怒不可遏,跌后两步,脚跟碰到了身后的椅子。</p>
她突然伸出手,去桌上胡乱的摸索,恨不能立刻找到一把刀子,毫不犹豫的捅进这男人的心脏。</p>
看到桌上的餐盘,茶杯,被她弄得呯呯作响。那年轻女孩终于忍无可忍的站起来:“我说,你们俩有话能不能待会再说,谁能告诉我,我们今天晚上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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