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她本想从许轩哲的脸上，看到些许动容或愧悔，但除了若有所思，苏琅只在他放下遗书后，听到他超然物外的丢出一句，“恨我的人很多，不缺她一个。”</p>
“你……”苏琅觉得这男人简直无药可救，“这么说，你是承认了。承认他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啦！”</p>
“就算是吧！”许轩哲高深莫测的瞥了她一眼，兀自朝自己的办公桌走去。</p>
什么叫就算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苏琅怔怔地看着他把钢笔盖好笔帽，收进笔筒。从他不紧不慢，优雅自若的动作里，又发现了一个熟悉的特质——出尔反尔。</p>
“那我姐姐临走前，到底都跟你说过什么？”苏琅锲而不舍的跟上去问。</p>
“没说。”许轩哲又开始上演他拒人千里的戏码，一边有条不紊的收拾铺开在桌面的文件。</p>
“怎么可能，她给我打过电话，给我妈打过电话，怎么可能没给你打过电话。”苏琅想起姐姐不停的发给他，但他却一个也没回复的短信，忿忿不平的质问道，“还是她打给你了，而你假装没听到，压根就没接。”</p>
许轩哲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回过头，直勾勾地看着她，“苏小姐，既然你这么热衷于侦探游戏，何不直接查查你姐姐的通话账单。”</p>
这……苏琅无言以对。她倒是想查，可她没有姐姐的密码呀！她只翻过姐姐手机上的通话纪录，的确没有他许轩哲的名字。</p>
“那……她吐得很厉害的那个下午，到底是谁按响她的门铃？我听得出来，是个很重要的人。姐姐似乎一直在等他，语气听上去特别兴奋，不，不是兴奋，是庆幸或者是欣慰。”苏琅一边回忆，一边百思不得其解的嘟哝。</p>
听到这儿，许轩哲停下手头的工作，眉头里深锁着一些错综复杂的东西。</p>
苏琅没有放过这个小细节。她双手撑在桌面上，探前身子，期盼地问，“许轩哲，你是不是知道什么？”</p>
“不知道。”许轩哲冷冷的，又恢复常态。</p>
“不，你知道。”苏琅断定对方一定有什么事在瞒着自己。</p>
可许轩哲没理她，只把整理好的文件，一一收进柜子。那冷冰冰的态度表明了，他不想参于到苏琅的侦探游戏里。</p>
苏琅从桌上拿起最后一本文件，聊胜于无的翻了翻：“那你今天晚上为什么要回来？你不是去打高尔夫，去参加什么酒会了吗？为什么这么晚了，你还要赶回到办公室里来呢？”</p>
许轩哲背对着她，僵持了一秒。返身看到她手里拿着文件，夺过来，一丝不苟的收进桌下的保险柜里。</p>
苏琅也没太在意，接着喃喃自语地说，“许轩哲，你心里是不是还爱着我姐姐，你心里，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忏悔，为你过去对她的冷落和忽视，否则，你不会这么晚了还赶回来面对我。包括那一天的葬礼，你也不会专程去到殡仪馆，悄悄的躲在门外……”</p>
自以为是的蠢货！许轩哲心里爆了句粗，不动声色的绕过桌子，居高临下的看着苏琅，“如果我说不是呢！”</p>
“呃？”苏琅回过神，又感觉到了一股泰山压顶的气势。</p>
她不知道，自己刚才又是哪一句话，冒犯到对方，识趣的一缩肩头，就要往外冲，“太晚了，我想我该走了。”</p>
但许轩哲稍一使力，就把她像飞饼似的摊在偌大的班台上。似乎他刚才花费精神收拾桌面，就是为了这一刻，“苏小姐，我好像忘了提醒你，从没有人在我办公室里这么随便，更没有人在我面前这么招摇。”</p>
所以，她今天必须为她的随便和招摇，付出点代价吗？</p>
“许轩哲，你……你怎么能……”苏琅盯着办公室没阖上的大门，又羞又臊。这男人不是对她没有非分之想，这男人爱的不是姐姐吗？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用这种方式羞辱她。</p>
“你说，你四年前结过婚？”许轩哲突然发现她刚才那句话里的漏洞，半敛眸子，有趣的扯了下嘴角。</p>
“呃？”苏琅只觉得半个身体，好像被电击似的麻木了。</p>
“说！”许轩哲的身体嵌入一分。</p>
“对……当时，我来景世找姐姐，你不是亲眼见到的吗？”苏琅憋红了脸，根本无法阻止电流，从下往上一路蔓延……</p>
此时的姿势，更令人尴尬，此时的距离……不，两人之间根本没有距离。苏琅觉得用严丝合缝来形容都太保守。</p>
如果说，刚才她还只是被迫和对方交换呼吸，那么现在，她绝对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他肌肉的力度，他沸腾的血液，他火热的体温……</p>
许轩哲对她的答案，似乎也很满意，这女人压根不是个撒谎高手。所以，那只在她腰际的大手，放肆的加重了力道。一路摩挲，一路攀上……</p>
咕——嘟！</p>
突然，一个奇怪而滑稽的声音响彻室内，瞬间打破了一室的旖旎。</p>
许轩哲拧着眉头，撑起上半身，视线一直从苏琅剧烈起伏的胸脯，一路向下，似乎在寻找这声音的源头。</p>
苏琅手里，分明抓着一本准备来抗击许轩哲的电子台历，可她无地自容的脸上，好像都能挤得出血来，“姓许的，你快放开我。我从早上出门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呢！”</p>
她想以此博取许轩哲的同情？</p>
她指望狮子会施舍点口粮给羔羊，那是不可能的！</p>
呵，许轩哲邪佞的一笑，牢牢的扣住她两条纤细的胳膊，又俯身而下，用一串留在她颈脖间的吻，明确无误的告诉苏琅，现在，是他的甜点时间……</p>
“放手，你们都给我放手……如果再不放手，我就要叫警察了！”这个吵吵嚷嚷，疾言厉色的声音，不是身处困境的苏琅发出来的。而是从办公室的门外传来的，“我是来找我女儿的，有人说她今天进了景世，有人看到她来找你们的老板，你们的老板呢？姓许的那个王八蛋呢？他在哪儿？”</p>
许轩哲的脸色一沉，扣着苏琅胳膊的大手不由自主的松开来。</p>
苏琅趁着他滞愣的片刻，不顾一切的推开他，连掉在地上的皮包都没捡，便没头没脑的跑了出去。</p>
门外，形容佝偻的苏父和几个身高体壮的保安，正纠缠在一起。他身边，是试图帮他说服保安放行的程宇棠。</p>
“苏琅。”程宇棠率先看到她，发出一声错愕的低呼。</p>
“爸，宇棠。”苏琅搂着自己的肩头，惊魂未定。</p>
她被撕破的衣裙，她脸上残留的泪痕，她嘴角的抓伤，她颈脖间的淤痕，还有她百般屈辱的模样，再加上她身后，缓缓的从办公室内走出来的许轩哲，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她刚刚经历了什么。</p>
程宇棠铁青着脸，盯着几步之遥的许轩哲。片刻，一语不发的脱下西服外套，迅速的披在苏琅的肩头上。</p>
而被保安们松开的苏父，如释重负的走过来。他抚了抚女儿脊背，仿佛是在安慰受了委屈的女儿。</p>
“爸，你们……”苏琅话还没有说完。</p>
苏爸爸突然两眼喷火，就近操起一把椅子，不要命的朝许轩哲砸去，“你这个杀千刀的混账东西！”</p>
“爸——！”苏琅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想冲上去拦着父亲。</p>
但有一个人的动作比她更快，更敏捷。程宇棠不假思索的丢开苏琅，从背后抱住了苏爸爸。</p>
仅管苏父的胳膊肘儿一抖，一只手歪下去，沉甸甸的电脑椅，还是冲着许轩哲飞过去。</p>
随着咣当一声，电脑椅撞翻杨秘书桌上的一只小金鱼缸，落到许轩哲的脚边打了个滚。</p>
两条橘红色的小金鱼，翻着大肚皮，在地板和支离破碎的玻璃渣上，垂死挣扎的蹦了几下。</p>
“你……”苏琅难以置信的看着纹丝不动，泰然自若的许轩哲。不敢想像，如果刚才不是程宇棠及时阻拦，此时，头破血流，倒在地上的人，很可能就是他！</p>
这男人到底在想什么？他为什么不躲，为什么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是自信父亲根本不可能伤到他，还是准备硬着头皮承受父亲的怒气。</p>
这时，那几个保安已经围上来，就像缉凶的警察把苏爸爸强行摁倒在地上。</p>
“放开我，你们这帮助纣为虐的混蛋。姓许的，你害死我大女儿还不够，你刚才在办公室里，又想对我们家的苏琅做什么，你无耻，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你叫他们放开我！”苏父暴跳如雷，口无遮拦的骂道。</p>
“爸……”苏琅被众人挤在外围，手忙脚乱想帮父亲，却无计可施。</p>
“许先生，”程宇棠不慌不忙的拿出手机，朝袖手旁观的许轩哲迈近一步，“苏伯父试图伤人，理应有警察来处理，而你下属现在的举动就是滥用私刑，私自羁押。”</p>
许轩哲斜觑他一眼，对他的话不以为然。</p>
“我想，警察来了之后，肯定也会对苏伯父试图揍你的原因，很感兴趣的吧。”程宇棠目光犀利，言之凿凿，“如果明天的报端，出现你在未婚妻葬礼的第二天，就意图对未婚妻的妹妹不轨，你说会怎么样？”</p>
可许轩哲犹如吃了秤砣似的，不为所动。</p>
两个男人无论身高和体型都不相上下，就连板起的面孔上呈现的敌意，都如出一辙。所以，苏琅奋不顾身的挡在两人中间，息事宁人的摇了摇头，“宇棠，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p>
她抬起的手，刚要拽住程宇棠的胳膊，就好像被许轩哲冷峻的眼神电到似的，急忙把手缩了回去，转而捂着脖子解释道，“我这些伤，只是和这里的女职员发生纠缠时弄的，和许先生没有关系。”</p>
她颤动的睫毛和略带央求的目光，简直就是她卖弄楚楚可怜的标配。</p>
许轩哲只从鼻子里哼了声，那群保安马上敛声屏息的退下了。</p>
苏琅和程宇棠立刻上前扶起父亲。</p>
但苏父还没有站稳，就把住女儿的肩头，问，“琅琅，你告诉我，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这混蛋真的没碰过你一根指头？”这斩钉截铁的口吻，表明他心里还没有打算放过许轩哲。</p>
“嗯。”苏琅点头，眼角的余光，却狠狠的剜了一眼若无其事的许轩哲。</p>
“这怎么可能。”苏父不信，上下打量。</p>
“真的。”苏琅强调，“我只是来找许先生，了解姐姐生前的一些事情……”</p>
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爸爸一口打断：“跟个畜牲能谈得出什么？从今以后，你都不要再踏进这个地方。我们走！”</p>
说罢，他气急败坏的拽起女儿，连同程宇棠一前一后，走进电梯。</p>
当电梯的门在苏琅的眼前缓缓合上时，许轩哲孓然一身，被楼层明亮的灯光拉细拉长的影子，透着说不出的落寞……</p>
苏琅发现，她今天来到这儿，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除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她还是不知道姐姐在自杀前究竟发生了什么。</p>
等一行三人下到楼底，坐上了程宇棠的车。苏琅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想起来似的问，“对了，你们怎么会来的？”</p>
苏父坐在后座上，火气十足的瞪着她，“如果不是有宇棠提醒，我根本不可能找到这儿。你说，你干嘛背着我们一个人偷偷来找这个畜牲。”</p>
苏琅自知理亏，怕遭到更多的责骂，不敢乱说话。只把送香皂和来到景世的前半段大致的说了下。至于验孕棒，和许轩哲那些轻浮的举止，她一个字也不敢提。</p>
“唉，你知道宇棠打了多少个电话给你吗？”苏父听完，嗟叹一声，“就算你想替你姐姐出气，也得看看时间呀！你明明答应了宇棠，四点半去他们家吃饭的。可你看看现在，害得他们一大家子人等了你一个晚上，还跟着我们急了一个晚上。”</p>
不知为什么，程宇棠若有所思的瞟了她一眼。苏琅还以为他和父亲一样，也在责怪自己。</p>
“对……对不起呀！我本来想打给你的，但我的手机，也不知道掉到哪儿去了。”苏琅看着他，惭愧的挤出一丝苦笑。</p>
其实这个时候，甭说是她的手机，就是那只被扯破的大皮包，也丢在许轩哲的办公室里，忘记拿了。</p>
“只要你人没事就好！”程宇棠腾出一只手，轻轻一捏她搁在膝上的手。</p>
苏琅顿觉一股暖意，从手背直抵四肢百骸。</p>
接下来，一路无言。程宇棠很快就把车，平稳的停在苏家的楼底下。</p>
三人一起下了车，晚风习习，格外的清爽。苏琅正要扯下身上的西装，还给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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