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应聘者被一个一个的叫进办公室里接受面试，而其它人则在另一间独立的会议室内耐心等候。</p>
其它的女孩子，几乎都拿出手机，开始争当低头族。</p>
只有苏琅没有，因为她没带手机。</p>
她呆呆地看着从百叶窗外照进来的阳光，心神开始有点恍惚。</p>
不知道这个时间，许轩哲醒了没有，看到她写的便条，吃了她准备的爱心早餐了吗？</p>
昨天晚上，她心血来潮，说了那么多一直深埋在心底的悄悄话。</p>
但愿，许轩哲一句也没有听到。</p>
否则，两人以后的相处，该多么的尴尬呀！</p>
男人，尤其是强势一点的男人，大概都喜欢蠢一点的女人吧！</p>
如果他希望自己傻，那就是让他一直这么认为吧！</p>
可她要怎么样……或者什么时候才有机会，看到许轩哲身上的那个秘密呢？</p>
难道，只有……只有和这男人……真正的在某一天那个……肌肤相亲的时候……</p>
苏琅一阵耳热心跳，连忙收回心思，顾虑重重的叹了口气。</p>
还有姐姐。</p>
她今天早上特意转了两路公交和地铁，就是想看看是否有人跟踪自己，想给那个想袭击自己的女人，制造一点机会。</p>
可是，风平浪静，什么事也没发生。</p>
姐姐，她真的还活着吗？</p>
“苏琅，苏小姐。你请来一下。”</p>
等了没一会儿，就听到门口有人喊她的名字。</p>
苏琅连忙整理了一下仪表，背着挎包，跟着来人，走到隔壁的一间办公室前。</p>
对方帮她敲了敲门，一扭门把，请她进去。</p>
苏琅道了声谢谢，在推门而入的一瞬间，仿佛听到一些奇怪的声响，就像是有人跌了一跤，趴在了地板上。</p>
她惶惑的摇了摇头，甩开那些古怪的想法，悠然不迫的走进去。</p>
这是间比较宽敞的办公室，采光极好，陈设与装饰都带着后现代主义风格的时尚感。</p>
只是……</p>
苏琅看到正对自己的办公桌后，明明有两把椅子，桌上也明明摆有两只茶杯，却只坐着一位戴着考究的金丝眼镜，神色还有几分不自然的职业女性。</p>
苏琅看不到的是，在办公桌的桌脚下，狼狈的趴着一个男人，还做贼心虚似的抓着一份档案，挡在自己的头顶上。</p>
这男人，正是周助理。</p>
他心慌意乱，焦头烂额，一边在心里高呼着完了，完了，一边恨不能现时就拿手机，告知许轩哲，自己在这儿遇上了谁！</p>
“苏小姐，请坐。”女面试官款款一笑，自报家门，“我是这家中介公司的老板，今天是受许……”</p>
她话没说完，突然打了个格登，就像被谁撞了一下，身体不自觉的抖了抖。</p>
“怎么了？”苏琅奇怪。</p>
“哦，没……没什么。”对方挤出一个微笑，装模作样的拿起她的资料，说，“苏小姐，你的简历显示，你毫无工作经验，而且，你也并未正式从布朗大学艺术学院毕业。”</p>
“嗯，”苏琅承认，“因为我姐姐去世，所以，我决定暂时休学一年陪陪我父母。至于工作经验，我觉得并不能同一个人的工作能力划等号吧。”</p>
“那好。”对方说着，站了起来，拿着一张8K大小的图纸，递到苏琅的面前，“既然苏小姐是专门学习插画的，那你能说说，这画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p>
这就是面试的考题吗？</p>
苏琅稍显紧张的接下图纸，感觉像接下了一份沉甸甸的国家机密。</p>
“你想到什么尽管说什么，畅所欲言，不要有顾忌！”对方好像看出她内心的惶恐，温言软语的安慰道。</p>
苏琅点了点头，定晴一看，这是一幅线条扭曲，色彩斑斓的儿童画。画上有四只脚，一双穿着不同颜色鞋子的小脚，和两只分别看上去，像是男人和女人的大脚。</p>
穿着高跟鞋的女人的脚，几乎被其它的三只脚挡住了，只能凭感觉看出个大概。</p>
而男人的脚，则显得格外笨重，还占据了整幅图画的中心。</p>
苏琅微微一笑，不假思索地说，“我不知道这孩子多大了，是男孩还是女孩！不过，他一定很怕他爸爸吧！因为，他把他爸爸的脚，完全画成了一只怪兽。”</p>
卟嗤！办公桌后响起一个忍俊不禁的笑声。</p>
苏琅顿时抬起头，朝发出笑声的地方寻去。</p>
桌子后面显然藏着一个人，听声音像个男人。</p>
难道，是今天这场招聘会的雇主，或者是雇主代表？</p>
“嗯咳！苏小姐，你请继续？”女面试官清了清嗓子，冲她尴尬的笑了笑。</p>
苏琅连忙把视线收回来，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手里的画，“麻烦能告诉我，这孩子的年龄，以及性别吗？”</p>
对方不失礼节的一笑，婉言拒绝道，“对不起，在确定最后的人选前，雇主不希望透露更多孩子的信息。”</p>
简而言之，雇主会根据她们对这幅画的理解，决定她们是否适合这份工作。</p>
可……</p>
“老实说，这幅画的画面比较凌乱，立意也非常模糊。不过，它的着色却充满了想法和创意，比如他用银灰色的皮鞋，搭配墨绿色的袜子，表现出他内心对父亲的渴望和畏惧，而这里的明黄色，则很好的表达……”苏琅一动不动地盯着画面上的高跟鞋，说不下去了。</p>
这孩子也许离开了母亲。</p>
或者母亲，在他们家中极没有地位和存在感。所以，孩子才会让她的脚，躲在其它人的脚后面，才会用明黄和靛紫，表达出一种思念，寄托，向往，以及神秘。</p>
“明黄表达了什么？”女面试官探前身子，追问道。</p>
苏琅朝办公桌后又瞟了眼，没敢说实话，只是含蓄地指出，“表达了孩子对母亲的一种眷恋和依赖。”</p>
几分钟后，苏琅又回到最初等待的会议室里。</p>
那位女面试官在收走图画，请她离开时，告诉她，等所有人面试完毕，就会马上宣布结果。</p>
可见，这位雇主还挺心急。</p>
这是苏琅头一次经历面试。</p>
她不知道，其它的工作在面试时，一般会遭遇什么样的问题，但今天的这场面试，绝对可划入古怪和奇葩的行列里。</p>
对于这份工作，苏琅突然不太抱希望。因为她事前准备的很多内容，一点儿也没用上。而且，她的答案，即不讨喜，还特别的中庸。</p>
这时，一阵压低音量的争执声，打断了苏琅的思绪：</p>
“你说，世上还真有这么痴情的男人吗？”</p>
“这跟痴情没什么关系吧！像许轩哲这种事业有成，浑身镶钻的男人，反正也要娶个门当户对的女人。与其娶个傲慢无礼的千金大小姐，还不如娶个像这样半死不活的……”</p>
许……许轩哲！他怎么了？他……他要娶谁？苏琅瞠目结舌，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p>
她猛地扭过头，看到紧挨自己的两个女孩，一边低头刷着手机，一边兴致勃勃的接着说：</p>
“也是。这些豪门的公子哥儿，明面上有老婆未婚妻，私底下还不知养着多少见不得人的小三小四儿。再说，这世上要钱不要脸的绿茶婊还少吗？”</p>
“你们……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呢？”苏琅如坐针毡的跳起来。</p>
这一下，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禁不住把目光投了过来。</p>
苏琅顾不上理会，不由分说，从身边女孩的手上夺过手机，低下头，定睛一看。</p>
在门户网站的头条上，一行醒目的新闻标题，瞬间刺痛了她的眼睛——景世掌门惊险遇袭，青梅女友舍命相救！</p>
接下去洋洋洒洒几千字的报道，不但把昨天发生在景世大厦门口的一幕，作了一个极为详尽的还原。</p>
还把为救许轩哲，身负重伤的杨秘书，刻画成一个痴心不改，无怨无悔的女人。</p>
报道的最后，当然没有忘记加上一句，据杨家的长辈表示，刚刚从前一段感情阴影里走出来的许轩哲，昨日在医院里，已经当众表示，不管杨小姐未来的康复情况如何，他都会义无反顾的和杨小姐结为伉俪……</p>
结为伉俪？苏琅捏着手机，卟通一下，又呆若木鸡的跌回到椅子上。任由身边的女孩，从她手里夺走手机，还睨着她，暗暗骂了一句“神经！”</p>
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p>
苏琅还没有时间细细咀嚼消化这件事，先前给她们面试的女人走进来，拍了拍手说：“对不起啊，各位，除了苏琅苏小姐可以留下，其它人可以先行离开了！”</p>
这句话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只有苏琅雀屏中选，得到了这份工作。</p>
但此时的苏琅，已经完全高兴不起来。</p>
她魂不守舍，六神无主，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更不知道那个走到自己眼前的女人，喋喋不休的和自己说了些什么。</p>
她没想到，昨天在许轩哲的身上，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一件事？</p>
而许轩哲这男人……居然一点儿也不向她透露，居然还拿她当傻子似的糊弄！</p>
苏琅想着昨天晚上，和许轩哲在一起发生的所有事，所有那些像热恋中的男女才应有的亲密行为，突然间有种说不出的反胃和恶心。</p>
她不怨杨秘书。</p>
这女人为了许轩哲，连命都可以不要。</p>
苏琅不知道，自己在面对这样的冲突和危险时，会不会比她做得更好。</p>
她只怨许轩哲。</p>
只怨这男人怎么能在口口声声的答应，迎娶别的女人后，又在自己面前上演那些赤裸裸的谎言，把自己变成一个恶意的笑料呢？</p>
苏琅想嘶吼，想呐喊，想不顾一切的冲到许轩哲，怒不可遏的质问，唾骂，甚至诅咒他。</p>
但她，除了像只受了伤的动物，蜷在角落里舔噬自己的伤口，似乎什么也不能做……</p>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琅身边又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苏小姐，到了。”</p>
到了？到哪儿了？苏琅猛然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和中介公司的女老板坐到了一辆商务车里。</p>
此时，车子停在一座郁郁葱葱，叠红掩翠的庭院内。正对车门的不远处，是幢三层楼的欧式小洋楼。</p>
对！苏琅陡然想了起来，先前女老板说了要带她来见雇主，她浑浑噩噩，压根没多想，就点头答应了。</p>
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呀！</p>
她不能带着这样的负面情绪去见雇主，更不能带着这样颓丧的表情，去见可能成为自己学生的孩子。</p>
苏琅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把许轩哲连同那篇报道强行驱逐出脑海。尔后，推开门下车的一刹那，抬头无意中看到了一个人。</p>
一个像王子一样的男孩，站在二楼某个房间的窗台上……</p>
他很小。</p>
看上去，好像只比一个公仔大一点儿。</p>
他有着乌黑的头发和服帖的流海，脸上的五官隐没在玻璃后，让人看得不太真切。</p>
但他白色小外套上的金属钮扣，在阳光的照耀下，宛如一颗颗熠熠生辉的繁星。</p>
他很安静，映照在窗户上的轮廓，有种与生俱来的恬淡与优雅。</p>
苏琅很少见到，像他这种年纪的孩子，能安静的站在一个地方如此之久。</p>
“他是谁？几岁了？还有，他怎么会爬得那么高！那里可是窗台呀，窗子上锁了吗？家里难道没有大人，没有人看着他吗？”苏琅这时，已经完全从许轩哲的阴影里走出来。</p>
她久久的盯着楼上，揪心的看到，那位小王终于在窗户后消失了。是他自己从窗台上爬下去了吗？</p>
“他叫初一，今年应该四岁。男孩子嘛，总会调皮点儿。”女老板不以为然的回道。</p>
“初一？”苏琅微愣，这名字可真够特别的！</p>
“那他姓什么？”她追问。</p>
“姓荀呀！”女老板苦笑，“这些，我在来的路上不都和你说过了吗？”</p>
苏琅惭愧的笑了笑。</p>
她刚才满头满脑的都是许轩哲。哪有记得对方交待过些什么，是否有向她介绍这位雇主的年龄背景，家庭状况。</p>
此时，看着对方径直朝别墅走去，苏琅站在原地，先环顾了一遍四周。</p>
这幢有着罗马式塔尖的别墅，泛着瓦灰色的光泽，屋顶和外墙好像是新近才翻修过的。</p>
庭院内的草皮，贴着地表，绿茵茵，毛茸茸的，如同小妖王胡巴头顶上的那片翠绿一般可爱。</p>
院子里，除了几颗长满节疤，低矮细幼的石榴树，没有太多高大粗壮，能遮阳蔽日的绿色植物。</p>
别墅的侧面，在紧贴一排髹了白漆的铁栅栏后，有一个半月形，用白得耀眼的瓷砖砌出的游泳池。</p>
一池碧水，波光潋滟，仿佛映出了另一个世界里的蓝天白云。</p>
苏琅瞪着蔚蓝的池水，又看了看刚才小王子站过的窗台，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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