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途

  朱天赐的心陡然一空。

  仿佛心肝被人摘走了一般，整个世界空落落的，一片苍白。

  他极力克制，暗自对自己说：这是契约造成的。

  但那种情绪铭心刻骨，根本无法克制。

  “蓉蓉，你去哪儿了？”心中反反复复只有这么一句，再无其他。

  叶亦凡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才知道这一对看起来似乎没有那么亲密的小两口，感情是多么深厚，或许这一位之所以暴露实力，并非为了救大家，而只是为了他的女人。

  叶亦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喝问旁边的人：“你们谁看到了朱夫人？”

  “朱夫人？”那汉子刚开始还有点疑惑，随即明白过来，“哦哦，当时我们注意力都集中在朱大人与会飞的狼妖战斗上，没有留意到别的。”

  叶亦凡又问了其余几个人，都很茫然，谁也不知道那个戴着纱罩的小妇人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只有十五人中唯一的另一位女性，年龄并不太大，只有二十多岁，但脸上有一条长长的伤疤，显得有些凶恶，让人敬而远之，她说倒是留意到这位朱夫人，正想过来跟她搭个伴，可是从帐篷另一侧绕过来时，这个小娘子就不见了，还以为她钻进帐篷故意避开呢。

  叶亦凡沉声道：“大家都别走了，一齐在附近寻找朱夫人。”

  众人齐声应是，就连收拾狼妖尸骨的人也停下，在旁边草丛里找人。

  有人小声嘀咕：“狼群来了怎么办？”

  旁边人训斥：“噤声，有朱大人在，咱们怕什么。”

  叶亦凡却知道朱天赐可能需要一个较长的恢复期，眼下恐怕不能再战了，他单人独剑迎向狼啸传来的方向，现在该他出力了。

  但狼群始终没有到来，狼妖丧命，他的小弟们已经胆寒。

  苏蓉蓉也没找到。

  朱天赐慢慢恢复了神智，吃了几块肉干，喝了口水，力气稍微恢复，慢慢站起身来，大声道：“狼族首领已经伏诛，我想狼群不会再来了，大家也别找了，我娘子可能飞去打探狼群的消息，一会儿就会回来，这里已经没有危险，还是原地休息，等天明再走，更安全一些。”

  众人顿时有些了然，是啊，那小娘子会飞，可能还会隐形，或许并非只是打探消息，而是截杀狼群，这小夫妻俩不仅实力高强，还是侠骨心肠。

  十几个人渐渐恢复平静，叶亦凡安排两个人将狼妖收拾了一下，最后取了两枚獠牙和一枚妖丹，送到朱天赐面前。

  能化形的妖族一般都有妖丹，但力战而亡妖丹往往会破碎，这狼妖的妖丹却是完好无损。

  妖丹约葡萄大小，圆润晶莹，发着淡淡的红光。

  叶亦凡不客气地将獠牙收起来，将妖丹托在掌上，问：“这玩意儿怎么用？”

  这些是他的战利品，不用客气。

  叶亦凡摆摆手，让其他两人离开，才小声道：“妖丹一般都是拿去换精石，这妖丹饱满硕大，价值至少十万精石。”

  “这么值钱！”朱天赐惊讶地道：“买它的人用它作什么？”

  “由高手炼化其中的杂质，炼成灵丹，也有人用来作阵法的驱动。”

  “灵丹？你是说，它可以服用？”

  “是，但因为它里面含颇多杂质，不能直接报用，否则就会导致心性狂暴，心智混乱，就算炼成灵丹，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服用的，因为它里面所含精气太强，而且不容易驯服。”

  朱天赐心中一动，摆摆手：“你先去歇息，我好好想想。”

  “是！”

  叶亦凡走回去，安排几个人轮值警戒。

  朱天赐将妖丹小心地放进贴身口袋里，慢慢地踱步，回到自己的帐篷里，躺下来，开始细细思考。

  苏蓉蓉为什么离开？

  她显然是自己离开的，没有人逼迫她，以朱天赐对她的了解，她不可能是去阻止狼群，她不是那种侠义心泛滥的女人。

  另外，她就在众人身边消失，想必是使用了某种匿形法术，但据朱天赐所知，她并不会这样的法术。

  根据那刀痕女人所述，苏蓉蓉在狼妖被杀之后还在，绝不是畏死逃亡，何况根据夫妻契约，一方死了，另一方也活不成，逃也没用。

  正是因为这个夫妻契约，他现在还好好的，说明苏蓉蓉必然也安然无恙。

  朱天赐慢慢地理顺思路，最后得出了一个让他难以接受的结论：苏蓉蓉恢复了部分记忆，不屑再与他为伴。

  苏蓉蓉曾经高高在上，公主一般的人物，只是因为阴差阳错，签了个夫妻契约，才与他捆绑在一起，被冷月消去师门的记忆，才安心与他呆在一起，并以夫妻相称。

  但苏蓉蓉偶尔记起一些从前的事情，让朱天赐心惊肉跳，一直担心她有一天恢复记忆，那时两个人关系就尴尬了。

  如今，这样的事情很可能已经发生，不然无法解释她为什么离开，更解释不了她以什么手段离去。

  朱天赐想起了苏蓉蓉最近的反常，似乎对他突然有些疏远，更加验证了他的猜测。

  “走了也好，免得在一起难堪。”

  最后，朱天赐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将纷乱的杂念摒弃，他取出五枚精石，开始修炼。

  重新在丹田结灵茧之前，必须先把空荡荡的经脉补满，用灵丹虽然更快，但灵丹中的精气毕竟需要调理，不能连续服用，最好的方式是灵丹和精石轮流使用，最大限度提高效率。

  他现在吸收精石精气已经很快，两个小时就用掉十枚精石，但身上经脉仅仅略有些恢复，身体越是被精气淬炼，需要的精气就越多，经脉和丹田也是如此。

  用极暴技运使控剑术不仅抽光了他丹田的精气，连经脉的精气也抽走了大半，与单纯发动法术有明显的不同。

  朱天赐没有继续修炼，而是盘坐起来，小心地取出那枚妖丹，发动灵眼。

  之前他听叶亦凡说妖丹中的精气不易驯服时，就心中一动，莫非妖丹与人类的丹田灵茧相似，所以才有了用灵眼探视的打算。

  灵眼之下，妖丹中的精气极为致密，而且迅速流转，确实有些像灵茧。

  但与人类丹田灵茧不同的是，妖丹不是只有一层灵茧，而是有许多层，层层灵茧之间隔着许多杂质，才使得妖丹有形有质，不像人类丹田灵茧那样有形无质。

  这些间隔的杂质不像血肉，也含着诸多精气，却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灵眼只能看到天地精气，对普通物品并没有特殊的识别作用。

  灵眼的效能很快消失，朱天赐回过神来。

  他暗自琢磨一件事：能不能用妖丹发动极暴技？

  既然妖丹与丹田灵茧有相似之处，那么用之发动极暴技也是可能的。

  如果真能如此，他就不用在发动极暴技后陷入很长时间虚弱的状态。

  另外，妖丹的灵茧有很多层，或许一枚妖丹可以发动许多次极暴技也说不定。

  这绝对值得尝试。

  朱天赐将妖丹收起，服下精元丹，继续修炼。

  两个小时后，天色已经有些蒙蒙亮，朱天赐迫不及待地再次发动灵眼。

  妖丹中的精气比丹田流转得快得多，而且不熟悉，想捕捉到其中一股精气难度大得多。

  这一次，没有成功。

  但朱天赐没有气馁，没成功并不说明他之前的猜测是错的。

  同志还需努力。

  他有足够的耐心和韧性。

  朱天赐没有继续休息，他起来收拾行囊，将帐篷折叠好装进背包。

  就如他预想中的，苏蓉蓉没有归来。

  叶亦凡也已经起来，因为有太多的事情，他睡得并不安心。

  他走到朱天赐旁边，忧虑地小声问道：“大人，夫人还没回来吗？”

  朱天赐回头微微一笑：“没事，不用担心，此行凶险，我让她还先去了。”

  叶亦凡却有些不信，如果真是这样，昨晚这位就不用六神无主慌张无措了，但他不便再问，说道：“大人，咱们还是尽早赶路，免得再生变顾。”

  他一直担心其他的妖族再来寻仇。

  朱天赐点头：“也好。”

  他的法力虽然恢复还需要很长的时间，但体力已经有所恢复，行路不成问题。

  叶亦凡大声吆喝其他人起来趁早赶路，众人倒没有怨言，身处险境，能活下来，还能好好地睡一觉，已经很知足了。

  山道全有前人沿陡坡开凿而成，虽然难行，但并不太长，只有三四里路，前面便又是缓坡，但山道的尽头与缓坡之间却有一条河，河面并不太宽，只有二十多米，但水很急。

  河面上有一座木桥，但桥面已断，而且桥对面的缓坡上能看到大量的残肢断臂。

  这里显然不久前经过一场血战。

  看服饰，正是四派联盟和武阳派那些人，还有杂乱的衣饰，当是灵云派之前的那批人。

  不少人都暗叫侥幸，如果跟着那些人，现在冰冷地躺在湖畔上的或许就是他们。

  朱天赐取出伐木工具，叶亦凡指挥几个人到山上去砍伐树木，重新搭桥，朱天赐则坐下来，发动灵眼隔着衣服探视妖丹。

  反正现在已经没有了法力，灵眼的效用大降，不必吝惜。

  因为大树离得较远，一座木桥足足造了多半天，朱天赐都启用了四次灵眼。

  他已经渐渐地对妖丹的精气构成有些熟悉，想必不久就能尝试能不能以之发动极暴技。

  当然，中间的时间也不能浪费，继续用灵丹和精石修炼。

  为了造桥，众人想了很多办法，最后先用三根粗长的圆木伸到一半，后面几个人踩着，再将两根较细的圆木搭在上面延伸到对面，之后将五根圆木牢牢地绑在一起，一座简易的木桥终于造好。

  十五个人陆续行过木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