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掰正暴君后我死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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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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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弥亚是打算叫个侍女来给萨尔狄斯绑头发, 但是萨尔狄斯不肯,说是不喜欢让陌生人碰触自己。

  弥亚只好自己动手。

  上午时分,柔和的阳光撒落在郁郁葱葱的庭院中。漂亮的海豚石雕喷着细细的水丝, 喷泉的水溅落在池水中发出悦耳的叮咚声。

  萨尔狄斯坐在喷泉旁的石凳上, 弥亚站在他身后,正在努力地摆弄眼前那一头金色的乱毛。

  有几簇翘起的金毛实在是顽固,弥亚抚了好几下, 它们依然倔强地向上翘起。

  弥亚干脆伸手沾了些泉水, 往那几缕翘着的发丝上抹了抹,这才成功地将它们压下来。

  然后, 他继续将散落在萨尔狄斯肩上、后背上的长长的金发梳拢起来,束成一束。

  因为要梳拢长发, 他的手指不断地从萨尔狄斯的耳后、侧颈那里抚过。

  “弥亚。”

  “嗯?”

  “一个战士从来不会轻易让别人碰触自己的后颈,那里可是要害。”

  无数次的战斗、无数次游走于生与死的边界, 让他变得超乎常人的强大。

  但是同时,也养成了他超乎常人的警惕和防范心。

  他从不允许任何人碰触他的要害。

  看着自己的手指在梳拢头发的时候,时不时就会碰到的后颈,弥亚歪了下头。

  “所以呢?”

  “所以, 你是第一个被我允许, 给我扎头发的人。”

  “…………呵呵, 那我是不是该回答说这是我的荣幸?”

  萨尔狄斯没说话,他垂下眼,浅色的睫毛在他眼底落下最柔软的痕迹。

  唯有在弥亚面前,他能够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要害交托到对方手中。

  就像是一头猛兽卸下所有的警惕和防备, 向自己信赖的人露出最柔软的腹部。

  将发绳在梳拢的金发上绑好,弥亚说:“好了。”

  他一边说,看着毛绒绒的金毛脑袋后面一束长长的尾巴,没忍住,抓住轻轻拽了一下。

  然而刚拽了一下,就被萨尔狄斯抓住了手。

  萨尔狄斯回头盯他。

  拽了人家头发的弥亚有点心虚地摸了摸萨尔狄斯的头,算是安抚。

  萨尔狄斯笑了起来,他松开手,摸了下系在后面的发绳。

  熟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那是在过去的四年里无数次给予他坚持下去的力量,让他的心情平静下来的触感。

  “对了,你还没去觐见陛下?”

  “嗯,不着急,反正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见不见都无所谓。”

  “…………”

  整个波多雅斯,能说出这句话的大概也只有眼前这位了。

  “话说回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其实之前四年中,每年纳迪亚回王城述职的这个时候,戴维尔王都会召萨尔狄斯回来一趟。

  开始两年萨尔狄斯跟着老师的老师满大陆跑,找不到人,自然回不来。

  后来的两年虽然一直待在军队之中,找得到人了,但是就是不回来,戴维尔王也拿他没辙。

  “因为成人礼啊。”

  “唔,说得也是,你已经成年,按理说,应该要给你举行王室的成人礼才行。是陛下说的吗?”

  “不,我对那个没兴趣。”

  萨尔狄斯抬头,目光落在弥亚的左耳细小的耳垂上,一掠而过。

  “你下个月不是要进行‘海之祈祷’的仪式吗?那可是相当于你的成人礼,我当然要回来,亲眼看着。”

  ‘海之祈祷’,是海神殿每年都会举办的仪式。

  预备役小祭司们只要年满十八就可以参加,参加完这个仪式就意味着他们已经成年,拥有了成为正式祭司的资格。

  弥亚今年正好十八,所以也要参加这个仪式,只是他的仪式和其他预备役小祭司们纯粹只是象征性质的仪式完全不一样。

  对身为少祭的弥亚而言,‘海之祈祷’成败与否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

  “听说大祭司又闭关了?”

  萨尔狄斯不满地说,“虽说按照惯例,在少祭进行仪式的当天大祭司不能出现,但也只是那一天而已,在这之前他至少可以给你多做点准备啊。”

  “哈……哈哈。”

  因为纳迪亚回来述职的缘故,其他两个将军没空,只好让安提斯特将军前往北疆暂代统帅一职。

  于是大祭司就只好‘闭关’了。

  因为此事,伊缇特老师还抱怨了好几天,一脸郁闷地说本来可以用将军的身份去看他的笑话——不是,是出席他的仪式,现在也不成了。

  萨尔狄斯也只是随口抱怨几句而已,说完后就沉思了起来,看神色像是在很认真地思索着重要的事情。

  弥亚想着,萨尔狄斯等会儿就要去见戴维尔王,肯定是在认真思考该怎么和戴维尔王说话的问题,还有那位王妃,对萨尔狄斯来说,去见她肯定也是一件心情很复杂的事情。

  想到这里,心生同情的他又摸了摸萨尔狄斯的头,算是安慰。

  此时此刻,被弥亚同情地摸了摸头的萨尔狄斯在托着下巴认真地思考着一个对他而言的确很重要的问题。

  唔,今晚要找怎样的理由继续和弥亚一起睡?

  …………

  同一时刻,在王宫之中的王太子宫所中,也有人在进行着对话。

  “王太子殿下,您必须做出决定。”

  刚刚回到自己宫所的帕斯特抬眼,看着站在他身前的老人。

  哪怕头发已经花白,老人的身姿依然笔挺,站在那里如一株魁梧的松树。

  老人看着帕斯特的目光中带着严厉,这位经历战场几十年的老人浑身散发着杀伐果断的气息。

  房间很宽敞,天窗敞开着,阳光从窗子里照进来将整个房间照得亮堂堂的。

  帕斯特就站在阳光中,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投在他身上的阳光将他的影子长长地拉在地面上。

  他垂眼沉默了稍许,然后才开口说话。

  “外公,为什么一定要做这样的事情?”

  他攥紧手,低声说,“我从小在你的教导下长大,我想要成为一个像父王、像外公你们一样正直的人,想要像你们一样,无论面对着怎样的战场,无论在怎样的战争中,都能坦然地直面敌人,堂堂正正地获得胜利。”

  “这样不可以吗?一定要伤害别人才可以吗?”

  “王太子……不,帕斯特啊。”

  老将军看着帕斯特,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声。

  “或许是我把你保护得太好了。”

  他深爱的女儿早早就去世,随后,他的外孙女第二王女也尚未成年就病逝。

  如今,眼前的青年是他女儿唯一的骨血。

  他守护着他,从年幼的孩子一直到现在,足足二十多年。

  或许是因为他将他保护得太好,让他到现在还保留着一丝孩子般的天真。

  “帕斯特,你到现在依然不明白。战场交锋,命悬一线,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战争中从来没有什么堂堂正正,从来没有什么正直坦荡。”

  老人目光非常犀利,他注视着外孙的眼神永远都是严厉的,但是那严厉之下又隐藏着深深的舔犊之情。

  “所谓的堂堂正正,那都只是胜利者向世间的宣告。”

  “战败者只剩下尸骨,再也无法开口。”

  “只有活着的人才能告诉世人,谁是正义,谁是邪恶。”

  “所以,为了活下去,为了成为胜者,无论使用怎样的手段都在所不惜,这就是所谓的战争。”

  “你和第三王子之间,就是这样的战争。”

  在老人一针见血的话语中,帕斯特露出一丝苦笑。

  “可是,外公,我……”

  老人抬手,拍了拍帕斯特的肩。

  “我知道,你把那位少祭视为好友,不忍对其下手。”

  提起那个少祭,他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眼底更有杀意一闪而过。

  “但是,帕斯特,你仔细想想,你将他视为好友,可他有把你当友人吗?”

  “弥亚他对我一直很好。”

  “是的,你觉得他对你很好,因为你觉得在他那里会很轻松,他从来都不会督促你、严格要求你,你在他那里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是不是?”

  “……”

  “帕斯特,你已经大了,也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了,所以你应该分辨得出来,对你严格要求和放纵你沉溺享乐,到底哪个才是为了你好。”

  “…………”

  “帕斯特,我一直在劝说你远离那位少祭,他对你不怀好意,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在故意放纵你,让你沉溺于享乐。”

  老人说,神色严肃。

  “他故意引诱你堕落。”

  引诱王太子耽于享乐,这对于老人来说是最不可饶恕的行为。

  对导致王太子产生这种变化、染上恶习的罪魁祸首,老将军深恶痛绝。

  他不能容忍。

  若不是对方身为少祭的身份,又有大祭司护着,还有安提斯特将军守着,以老人杀伐果断的性子,他早已将这个危害王太子的家伙扼杀于摇篮之中。

  老将军掷地有声的话让帕斯特一瞬间有些迷茫。

  “真的是这样吗?”

  他喃喃自语,心里动摇得厉害。

  他突然想起刚才在少祭所看到的那一幕,弥亚的手亲昵地抚过他的王弟的鬓发。

  那两人是如此的亲近,四年的岁月仿佛从不曾在他们之间添上一分痕迹。

  他的胸口忽然觉得有些酸涩,还有些难受。

  他和弥亚的四年,终究还是远远比不上当初竞技场上那两个亲密无间的少年的一年。

  一直以来,弥亚最在意的人从来都是萨尔狄斯。

  所以……真的如外公说的那样,弥亚为了他的王弟,才故意纵容他吗?

  “我们需要一个新的、站在我们这边的少祭。”

  “如今,大祭司闭关,仪式当天也不会露面,而安提斯特将军也已前往北疆,保护他的两个人都不在,再加上那个仪式的特殊性,上级祭司那边也有人——这是最好的机会。”

  老人一声低喝。

  “王太子,战机一闪即逝,请您立刻作出决定!”

  帕斯特依然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转身,在一旁的座椅上坐下来,双手搭在扶手上,手指用力地攥着扶手顶端。

  他微微低着头,闭着眼,漆黑的发散落在他的眼前,让他的眼窝整个儿被阴影笼罩住。

  从他懂事开始,所有人都告诉他,他是王太子,是波多雅斯未来的王。

  一直以来,他作为王太子而存在。

  他从来不知道其他的生活方式。

  他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想不想做这个王太子。

  可他被作为未来的王教导大,所以他很清楚,从他诞生的那一刻起,这已由不得他选择。

  他必须是王太子。

  为了他的外公、他的母族、还有所有跟随着他的人。

  他只能是王太子。

  为了他自己。

  王太子帕斯特睁开眼,逆光下,额发的阴影深深地落在他的瞳孔,将他本就漆黑的眼底映衬得越发暗沉。

  “……去做吧。”

  他低声说,一字一句,语气沉重。

  他扣紧在座椅扶手上的手指勒得很用力,用力到指关节都微微泛白的程度。

  顿了一顿,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

  “如果可以的话……外公,能不能不伤他的性命。”

  老人眼底寒光一掠而过。

  在他看来,这种对王太子有极大影响力的人绝对不能留下来。

  但是他没把这种心思表露出来,而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我明白了,这是王太子您的仁慈。”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青年一个人,他静静地坐着,漆黑的发丝散落在他的眼前,阳光照在他身上,他的眼底却是挥之不散的阴影。

  他突然呵地笑了一声,带着浓浓的嘲讽。

  帕斯特抬起手按在脸上,挡住他大半的脸。阳光之下,只能看见他的唇抿紧得如薄纸一般。

  仁慈?

  这真的仁慈吗?

  让一个人身败名裂地活下去……这又和死亡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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