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燕丹站在咸阳城门回头眺望的时候,通天也正站在雅宁书院之上眺望着远方。</p>
燕丹终究要离去。</p>
只不过这一次的离去,在燕丹心中,将是永远。</p>
除了阿轲,无人可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就像是失去了最心爱的玩物,内心除了空落与寂寥,再也找不到其他任何感情。</p>
谁说友谊长存?</p>
“长存的只是利益。”燕丹叹道,双眉微微聚拢。</p>
他此次赶来咸阳,本想为燕国说项,推迟通天的东征。</p>
可是他没想到,他的前来竟导致原本如兄弟一般的三人就此决裂。</p>
决裂要紧吗?</p>
要紧。</p>
至少在燕丹看来是要紧的,因为他从未想过他与通天,阿轲会有这样的一天——从此以后,再不相见。</p>
然而当他站在城门口,看着城门上的秦字——咸阳,他终究要醒过来,面对这一切。</p>
黑衣人就站在不远处,见他迟迟不肯离去,当即走了过来,一拍他的肩膀,“黄昏了,该启程了。”</p>
转头望去,寒冬之中的黄昏竟是如此凄凉,偌大咸阳城门竟只有些许几个路人。</p>
这就是他应该得到的下场吗?</p>
燕丹自问。</p>
他从未亏欠过任何人,也从未对不起某个人,更没有辜负那些人,尽管他们并不把希望寄托在燕丹的身上。</p>
但燕丹自认为,他这近二十年来,他是坦坦荡荡的存在着。即便是在邯郸当质子之时,他也从未让燕国蒙羞,让父王蒙羞,更没有让自己的朋友蒙羞。</p>
换句话说,他没丢自己的脸,更没有丢过别人的脸。</p>
可是事到如今,无论是对于燕国还是通天,这一切好像都是他错了。</p>
然而他又到底做错了什么?</p>
“趁着百家齐聚,我们也去小圣贤庄凑凑热闹吧。”</p>
他们在咸阳得到消息,百家齐聚小圣贤庄共商抗秦大计,而黑衣人策划刺秦数年,岂能错过如此盛事?当即劝说燕丹前去。</p>
燕丹知道自己终将离开,所以并未推辞,而今的他也找不到借口推辞。</p>
倘若他不去,那是不是就承认自己做错了呢?</p>
可是他并没有错啊!</p>
燕丹转过头,狠狠的转过头,然后再也没有回头来看。</p>
而此时,站在雅宁书院之上的通天,微微摇头之后只剩一声叹息。</p>
该走的人,终究会走,而他并不会去挽留。</p>
那些在他的世界里存在过的人,都将是天上的一瞬星光,消失于漫长而空洞的岁月长河之中,再也不被人提及。</p>
即便是燕丹,阿轲,亦或者是丽姬,月神,都是如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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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高见通天忽的叹息,还以为他在忧心小圣贤庄之事,当即躬身道,“诸子百家与天下六国此次也只是骑虎难下做做样子罢了,大王何必忧心。”</p>
函谷关大战在前,墨家机关城被破在后,诸子百家与天下六国已经彻底没了底气,此刻他们若没有一点动作,声响,那么等待他们的便只有被秦国一一吞噬。</p>
所以在赵高看来,所谓的小圣贤庄大会不过是诸子百家与六国没有办法的办法,他们不得不做做样子来表示他们还要抗争。</p>
通天闻言却只是淡淡一笑,“你倒是看得透彻。”</p>
其实通天与赵高的想法是一样的,或者说,赵高猜透了通天心里的想法。</p>
只是赵高肯定不能提燕丹之事,所以便扯到了小圣贤庄大会之上。</p>
在通天的眼中,函谷关大战让六国元气大伤,再也无力征讨秦国,而这样的事实是六国极不情愿看到的,他们肯定不想就此作罢等着秦国宰割。</p>
于是他们要求变,要联合更为广大的人群来对抗秦国。</p>
然而更为广大的群众又能有哪些人呢?</p>
除了六国,便只剩下诸子百家。</p>
所以便有了荀卿“振臂一呼”,便有了天下人齐聚小圣贤庄。</p>
这样的故事就像是一个孩子撒野被揍了,而后去纠集一帮人想要复仇。</p>
在通天的眼中,实在幼稚。</p>
他刚才那一叹也的确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是因为燕丹与阿轲。</p>
帝星入凡,客星入世。</p>
通天没想到的是这个世界的预言居然如此精准,阿轲始终会成为那个阿轲,而燕丹也终将成为那个燕丹,这对于他而言,实在有些意外。</p>
这里并不是洪荒世界,他无法改变天道,即便他身与道合。</p>
在没有强大的道法做为支撑的前提之下,他无法撼动天道。可是他知道,天道之下还有人道。</p>
倘若天道要与他做对,那他便会以人道来进行还击。</p>
他是通天,不是秦政。</p>
“王翦大将军三日之后便能回到咸阳,大王让奴才准备的东西也全都已经备好,只是...”</p>
“只是什么?”</p>
通天望着大雪倾覆下的湖面道。</p>
“只是奴才以为,盖聂既已转向墨家,大王又何苦再留他在身边?”</p>
“你不知道么?”</p>
“奴才愚钝。”</p>
“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p>
与天斗,如盘古开天!</p>
与地斗,如皇帝治世!</p>
与人斗,唯通天独尊!</p>
这便是通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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