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唳江山

  哪怕身在桃源有美人相伴，言奚笙也无比清醒的一遍遍提醒自己，他中了魇术。</p>

  眼前所有一切，都是虚幻。</p>

  说起来，言奚笙勉强也算少年，二十三岁的年纪，只不过因为心思极重，给人的感觉少年老成而已。</p>

  这会儿被一个刚满十六岁的巫芸牵着，整整在这片桃源里奔跑了一天，多多少少也唤醒了他身体里沉睡已久的少年轻狂。</p>

  夜里，巫芸在林间燃起一片篝火，火堆旁边有言奚笙，有巫芸，还有白天那只白虎。</p>

  周围尽是漫天飞舞的萤火虫，就像天上的星星，美轮美奂。</p>

  巫芸告诉他，这只虎叫小天，是她最好最好的朋友。</p>

  言奚笙相信，他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听到的一切，都是假的。</p>

  可很奇怪，他不是很想醒过来。</p>

  因为在这个梦里，他好像这一整天，都没有想过胭脂。</p>

  “夫君，我们大婚吧！”篝火对面，巫芸欢喜抬头，唇红齿白，尤其在火光的映衬下甚是好看，像仙子，又似精灵。</p>

  “好啊！”</p>

  是梦，故不必负责。</p>

  言奚笙曾想过，他便放弃胭脂也不愿再娶。</p>

  可此生若未成过亲也是遗憾，倒不如便在这梦里把遗憾弥补上，他朝庄生晓梦迷蝴蝶，真真假假随他去吧。</p>

  巫芸见言奚笙点头，脸上笑容越发灿烂，宛如仙子下凡。</p>

  她忽然抱住旁边白虎，喜极而泣，“小天，娘亲没有骗我，她说只要等到十六岁我就能遇到我命中注定的男人，我遇到了！娘亲没有骗我！她说我一定会找到她，我也相信，一定是真的！”</p>

  白虎仿佛通人性一般，低下头用脑袋无比温柔拱了拱巫芸，似在安慰。</p>

  言奚笙心静如水，他知道这是假的。</p>

  虽然他好似看到巫芸真的在哭……</p>

  “夫君，那你跟我来！”</p>

  巫芸说话时松开白虎，绕过篝火跑到言奚笙身边，紧紧拉住他的手。</p>

  一瞬间，眼前场景骤闪，眨眼功夫竟然变成了喜堂。</p>

  大红喜字贴在正中，两侧红绸飘动，耳畔隐约响起唢呐锣鼓欢腾的声音。</p>

  可这喜堂外满是红绸，一片缥缈。</p>

  ‘一拜天地！’</p>

  言奚笙闻声望过去，竟见一白胡子老头儿站在司仪的地方，高声大喝。</p>

  那老头儿，额间有一朵黑色胎记，煞是眼熟。</p>

  “夫君？”巫芸轻声唤道。</p>

  言奚笙扭头时，一身凤冠霞帔，头盖喜帕的巫芸正在唤他。</p>

  好歹也是人生大事，哪怕是梦言奚笙也有些紧张。</p>

  但好在，是梦。</p>

  言奚笙暗自镇定心神，俯身与巫芸一拜天地。</p>

  ‘二拜高堂！’</p>

  高堂无人，却有一串珠链摆在喜桌上。</p>

  言奚笙认得，那是原本戴在巫芸手上的珠串。</p>

  白如雪，红似火，中间那块黑色晶石，闪闪发亮。</p>

  待白须老头儿喝到‘夫妻对拜’时，言奚笙转身，与一身华贵喜服的巫芸临面而立。</p>

  言奚笙稍有迟疑，却还是与巫芸一起拜下去。</p>

  “揭喜帕！”</p>

  言奚笙虽然没娶过媳妇，可见过别人娶媳妇，下一步不该是送入洞房吗？</p>

  好吧，反正他也不想。</p>

  于是他抬手，掀起巫芸头顶喜帕。</p>

  那一瞬间，言奚笙这个俗人还是被巫芸的容貌吸引了。</p>

  与之前灵动清纯的打扮不同，眼前少女浓艳惊绝，红唇嫣如丹果，美眸顾盼生辉。</p>

  飞云髻，金步摇。</p>

  眼前少女就像一颗赤色明珠，散放出光芒夺目的色彩。</p>

  闪瞎了，言奚笙一双明目。</p>

  “夫君。”</p>

  巫芸红唇微动，甜美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落在言奚笙心里，便于无形中烙下了痕迹，“巫族嫁女，必要新娘当着所有宾客的面，在新郎身上留下印迹，我……可以吗？”</p>

  言奚笙如何能拒绝这样的美人，他浅笑，“随娘子意。”</p>

  巫芸笑了，笑靥如花。</p>

  那样美的笑容动了言奚笙那颗凡心。</p>

  不经意间，言奚笙看到原本该在喜桌上的珠链，竟在巫芸掌心。</p>

  痛！</p>

  就在言奚笙慷慨摊开双臂，由着巫芸随便处置这具身体的时候，一阵剧痛自胸口传来！</p>

  锥心之痛！</p>

  言奚笙，失去了意识……</p>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p>

  大楚言相在失踪十日之后，突然出现在墨镇县衙门外。</p>

  出现的方式也很惊奇，跟干枯树叶一起装进一个麻袋，之后抛到县衙前。</p>

  好歹也是一国之相，墨镇县令得上面指示，务必协助楚国护卫找到言相，活要见人，死要见尸！</p>

  其实对于墨镇县令而言，他真的不是很明白上面的意思，那到底是要活的，还是死的？</p>

  好在这个问题也没纠结多长时间，言奚笙便活着回来了。</p>

  墨镇驿馆，言奚笙足足睡了两天两夜才睁开眼睛。</p>

  床榻上，言奚笙看着床顶蓝色幔帐时就知道，他离开了那个梦魇。</p>

  额头剧痛，他缓缓支撑着身子坐起来，“来人……”</p>

  门启，护卫方澄急忙而入，“相爷醒了？”</p>

  言奚笙以手抚额，抬头看到方澄时心里也说不出是欢喜还是失落。</p>

  回来了。</p>

  “本相这几日发生什么事了？”</p>

  在言奚笙的认知里，但凡梦魇，人不会出事。</p>

  所以他断定自己一直都在方澄他们的保护下，并没有离开过。</p>

  方澄拱手，面露难色。</p>

  不为别的，这也正是他想问他家相爷的话。</p>

  见方澄不开口，言奚笙皱眉，“问你呢！”</p>

  “回相爷，十日前您于距离墨镇五十里外的林内失踪，属下等整整寻了十日，昨日一大清早，你忽然就……回来了。”</p>

  方澄紧接着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禀报。</p>

  言奚笙听罢，一脸震惊，“本相……失踪十日？”</p>

  “回相爷，直到现在为止，我们也没查到任何线索……不知相爷对这十日发生的事，可有印象？”方澄试探着问道。</p>

  言奚笙皱眉，十日？</p>

  他只有一日记忆！</p>

  “相爷？”方澄见言奚笙神色有异，忧心问道。</p>

  “无碍，你先退下。”</p>

  见言奚笙挥手，方澄犹豫，“相爷，我们什么时候启程？”</p>

  言奚笙不禁抬头，“什么？”</p>

  “我们何时动身回楚？”方澄重复道。</p>

  言奚笙沉默片刻，“明日。”</p>

  “是。”</p>

  2019年最后一天，芸儿嫁给了她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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