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63 一更
二人擦肩而过时, 林南霜大脑飞速运转,这人不是她在云河县见过的元放吗?
当时元放为了那串碧玉珠串,三番两次纠缠她, 还害得她被齐豫斥责。
对方显然也认出了她, 停下了脚步,“怀薇姑娘?”
林南霜脚步不停, 飞快往码头走去, 一下便消失在了人群里。
看当时在云河县元放与齐豫交谈的模样,二人应是旧识,若元放有心讨好齐豫,将她抓回去,可就不好了。
林南霜将定金付给了扬州商人孟平, 便朝着商船走去, 这船主要是运送孟平自己的货物的,因船上还有十余间空的客舱, 孟平便也搭客。
“等等……”
林南霜正要上船, 手臂被人直接拉住,回头一看,竟是元放追来了。
元放身着青色长袍, 看了看林南霜, 又看了看商船,问道:“你跑什么?”
林南霜无奈地停下脚步, “元公子,我赶时间上船,自然要跑了”。
元放松开拉着的手,眼睛盯着她,问道:“齐豫呢?他看你看得那么紧, 怎么会放心你一人出来?”
林南霜想起元放上回打她珠串的主意,便留了一个心眼,“公子有公务要办,便让我先回去了”。
元放扫了一眼那商船上的旗帜,“回哪儿?回扬州?”
林南霜没了耐心,“元公子,我与你不过见过两面,不必同你交代这些吧”。
林南霜说罢就径直上了客船,朝里走去,听见身后的元放道:“行,你是不必同我说这些”。
“大不了等我进了京城,直接去定南侯府寻齐豫问清楚”。
林南霜扶额,这元放未免也太难缠了,这客船南下扬州,下一次停靠卫州已是两天后,若元放去通知了齐豫,她铁定又要被抓回去了。
林南霜只能转身,有些生气地看着元放,“你到底要如何?”
元放长眉微扬,看林南霜这模样,他大约就猜到了她是从齐豫身边偷偷溜走的,一时对林南霜更感兴趣了,这种对富贵权势皆无动于衷的女子可不多见。
不过他最关心的还是那串珠串,元放立在岸上望着船上一袭青色长裙的林南霜,“只要你把那串碧玉珠串给我,我就当没见过你,绝不会同齐豫多提一句”。
林南霜揉了揉眉心,果然还是那串珠串,元放为着那珠串已经为难她第三次了,那珠串背后到底有何秘密?
林南霜当时因为戴上那串碧玉珠串才穿越来了大周朝,自然对着珠串十分上心,一直随身带着,希望哪日得了机缘可以回到现代。
但现在元放指明了要那珠串,不给他就脱不了身,会被齐豫抓回侯府去,日后或许就再也出不来了。
林南霜蹙着眉头,万分纠结。
这时商船主人孟平走了过来,“林姑娘,商船要开了,别站在船边了,快进船舱去吧”。
元放自若地立在岸边,好整以暇地看着林南霜,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你不给我,我就回去告诉齐豫”,模样实在是无耻至极。
林南霜咬牙,留着那珠串能否回去现代是不一定的,但现在不给元放珠串他就会去给齐豫通风报信却是确定的。
林南霜从怀中掏出珠串丢给了元放,那珠串她研究了那么久都没发现异处,不信元放就能研究出来。回不去现代就回不去了,只要避开齐豫,在大周朝她一样能活得不错。
元放接过珠串,并非如林南霜想象那般欣喜,而是有几分错愕,惊讶地望着林南霜远去的背影。仿佛他的目的并不是珠串,而是试探林南霜对珠串的态度。
林南霜进了船舱后,坐到了软软的床榻上,看着窗外碧绿的长河,只等着开船了。
林南霜计划着在商船途径景州时下船,景州人口众多,热闹非凡,她改名换姓一番,自能淹没在人群中。
林南霜想着将来自由的日子,嘴角弯了弯,坐在船上等了好一会儿,却发现船迟迟未开,探出脑袋朝外一看,发现元放正从另一头走来。
林南霜瞬间变了脸色,“我已经把珠串给你了,你还要如何?”
元放掂了掂手里的珠串,眼神意味深。
“你先前不是很宝贝这珠串的吗?现在说给就给了,我怎么知道你给的是不是真的?”
林南霜这下是真无语了,这元放未免也太难缠了,胁迫她竟然还一副自己有理的模样。
“你先前不是有一套出自同一块玉石的玉簪吗?既然如此,你怎么会看不出真假?”
元放转了转手上碧玉的珠子,“我就是见过,所以知道这是假的”。
元放说罢,就直接将珠串朝地上一掷,珠串上的珠子纷纷落地,又弹了起来,发出清脆的声音。
“你……”
林南霜被气得不轻,她寻了一串如此相似的,竟然还是没有骗过元放。
林南霜先前在言州时,做生意之余,还琢磨了一番如何穿越回现代,对着那串碧玉珠串费神研究了许久,还从古董市场淘到一串相似的。
林南霜自个儿看是看不出区别的,不想还是被元放识破了。
元放抱胸斜倚在船板上,唇角挂着一丝痞笑,“不怪你,我认出来,不过是因为这珠串就是我放出去的”。
林南霜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敢情元放这是批量生产,然后故意放出去钓鱼执法。
二人正对峙着,这时船主孟平走了过来,“公子,刚才您可说了只多停一刻钟,现在时辰已经过了,船要开了……”
孟平话音刚落,元放就丢了一个金元宝过去,孟平一看,立刻将元宝揣袖子里,往外走去,“公子您慢慢聊,我这船明个儿再开也是可以的”。
孟平收了金元宝不急着走,林南霜却是着急的,若是齐豫查到线索,往这儿来了,她岂不是功亏一篑了。
林南霜从身后摸出一个小包裹,递了过去,“这串是真的了,你快下去,让船主开船”。
元放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倾身靠近林南霜,盯着林南霜的眼睛,轻声道:
“我不是想要这珠串,我只想知道你如何拿到它的?”
他寻了好几年才寻到了线索,绝不会轻易放弃。
林南霜蹙眉,刚想开口,又听见元放道:“别说谎,我知道不是齐豫给你的”。
林南霜抿唇,元放要听实话,但实话说出来他未必会信。她若是直说她从几百年后穿越而来,他只会觉得她是疯了。
林南霜思忖良久,最终还是道:“是齐豫赏我的,或许是他手下人去采买的,他没有经手,才不知道”。
元放笑了一声,眼中明明白白写着不相信。
“行,你今个儿不说,船也别走了”。
“齐豫不来,我也亲自去请他来”。
林南霜将小包裹塞回原处,既然元放那么想知道,那就告诉他好了,吓他一大跳。
“我在外婆家寻到的,装着它的是个黄花梨木的盒子,那盒子没有锁,也没有开口,如何也打不开”。
元放听完,心中咯噔一下,脸色骤变,刚想说话,就听到岸上传来喧哗声。
“停船,都停船,知府大人要寻人”。
林南霜朝外一看,竟瞧见了一身玄色锦袍的齐豫,他负手立在码头上,身旁一个身着蓝色官袍的中年男子,看着应是官兵口中的知府,正对他点头哈腰,满脸奉承。
林南霜心中一紧,“砰”地关上了船舱的窗户,“你快出去,齐豫来了”。
元放显然也看见了齐豫,“你以为你躲在船舱里,就能逃过一劫?”
“他都查到这儿来了,显然是有人给他指了路”。
林南霜咬唇,愤愤地盯着元放,若不是他,这会儿船已经开了,齐豫又如何会寻来。
林南霜正思索着要躲到哪里去,另一头传来了孟平的声音,“对,这姑娘正是在我们船上,同一位华服公子一道”。
林南霜反射性地要往商船二楼跑去,却被元放直接抓住手腕。
“你还没有告诉我那串珠串的来历”。
“你做什么,快放开我,我刚刚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从我外婆家寻到的”。
齐豫上了船后,看到的便是这副场景,男子身材高大挺拔,紧紧握着女子的手腕,眼含威胁,浑身上下皆是煞气。
女子身上的衣裙有些凌乱,拼命挣扎却不得其法,一张白玉似的小脸都涨红了。
“放手!”
齐豫面冷如霜,疾步走到元放面前,挥开了他的手,将林南霜护到身后。
“元三,你做什么!”
齐豫墨眸沉沉,冷冷地瞧着元放,让人觉得他下一刻便要拔剑伤人。
元放被齐豫的气势一震,退后了两步,看了眼齐豫身后的一排官兵,面色很快便恢复了平日里的戏谑。
“齐世子怎么来江秦镇这种小地方了”。
“我见怀薇姑娘孤身一人,才以为是名花无主,想要怜惜一二”。
元放话音未落,脸上便遭了一击,留下一片淤青,一个扳指滚落在地上,咕噜作响。
齐豫面色沉凝,没有半点同元放说笑的意思,“再敢动她,你这手也别要了”。
元放被扳指打得偏过头,停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最后自嘲地一笑,“这才多久不见,她就把你迷得五迷三道了,咱俩打小的交情,这还是你第一次对我动手”。
元放说罢,就擦了擦脸,向后退了两步,倚在船板上,低垂着脑袋,让开了路。
齐豫一直没看林南霜一眼,直到上了马车,才上下审视了她一番。
没有问她如何从山匪手中逃走的,也没有问她为何同元放在一起,而是盯着她的脚腕看,道:
“腿怎么了?”
林南霜以为齐豫会毫不留情地斥责她,或者怒火滔天地质问她,冷不防被他问伤口,有些不自在地将右腿藏了藏。
“在山上时被虫子咬了一口,已经去医馆看过了,没事了”。
齐豫长眉拧起,语气里多了一丝急躁,“过来”。
见林南霜模样怯怯的,半响没动,便直接撩起了她的裙摆,待看清它脚腕上的伤口后,面色一沉。
“你在胡闹什么?腿伤得那么重,还敢坐船去扬州,半道上伤口溃烂了,连个郎中都寻不到”。
齐豫说罢,便吩咐马车夫掉转车头先去医馆。
这家医馆的郎中显然比之前那家的更有经验,认真看了林南霜的伤口,又看了看林南霜先前拿的方子,最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这方子开错了,这伤口看着是褐虫蜇的,其实是俐虫蜇的,被俐虫蜇了之后,伤处看着和褐虫一样,其实虫子的毒针留在了里面”。
林南霜听罢心中一惊,怪不得当时被蜇的时候那么疼。
齐豫眉头紧皱,“能不能取出来?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老郎中见齐豫如此着急,目光在二人之间转了一圈,笑了笑,道:
“若再晚来一天就难了,这腿可能都会废了,不过好在这伤口才过去一天,现在取还来得及,不过吃点苦头罢了”。
林南霜听罢,松了口气,吃点苦头便吃点苦头,腿能好起来就好。
但当看到郎中取来的各色器具后,林南霜身子还是颤了颤,不过取毒针,为何郎中却摆出了大手术的架势。
老郎中摸了摸胡子,“姑娘莫怕,这伤口已经过去一天了,毒针陷得深,必须要将旁边的肉挖开,才取得出”。
林南霜听完更害怕了,看见郎中拿着银针要在她脚腕上落针,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齐豫见她这可怜的小模样,心中叹了口气,上前将她护在怀里,在她脑顶低声道:“莫怕,我在”。
林南霜将脸埋在齐豫怀里,他身上有阵好闻的清新的味道,像空山新雨后般宁静。
不知是不是现在在齐豫身边呆得太久了,已经习惯了这味道,林南霜心中涌起了一种奇异的感觉,胀胀的,热热的。
齐豫见林南霜不再抖了,便示意郎中开始用针。
前面几针林南霜还勉强忍了下来,待到用刀时,她再也忍不住了,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林南霜再醒来时,入目是青色的帐顶,起身后打量四周,皆是名贵的瓷器屏风。
“怀薇,你醒了”。
林南霜抬眼一看,来人竟是初露,心中存了一丝希望,“这是在初霁苑?”
初露自上回林南霜离开后,已经三个月没见着她了,这会儿看见她自是又惊又喜。
“这是定南侯府里公子的羽宣院,你放心,公子说了,再不会让你住外面了”。
林南霜叹了口气,千躲万躲还是没有躲开,她都直说不愿意随齐豫回侯府了,他还是把她带回来了。
“我走后,公子可有责罚你?”林南霜看到初露便有些愧疚,担心齐豫当初因为她的离去迁怒初露。
初露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就罚了我半年的例银,也没把我撵走,只说等你回来了,让我继续伺候你”。
“昨日公子回来还赏了我银子,说好生看着你吃药”。
林南霜心里松了口气,若真牵连了初露,她就难心安了。
初露见林南霜喝完药,认真问道:“不过,怀薇,你当时为什么要离开呀?公子待你那么好”。
林南霜苦笑一声,他待她好?
林南霜面对初露也不想隐瞒什么,“齐豫若真对我好,就该让我离开,我一点也不喜欢在他面前伏低做小,忍气吞声”。
初露先是被林南霜直呼齐豫名讳一震,接着看见屏风后青色的衣袍一角,整个人都不好了,拿着碗的手不住颤抖。
林南霜顺着初露的视线看去,看见了齐豫也不胆怯,继续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强求不来”。
这下初露彻底坐不住了,拿起药碗赶紧退下,心中痛骂自己为何要多嘴问这一句。
齐豫自屏风后走了出来,一身青袍衬得他清隽出尘,只是面上的神情实在算不上好。
“在我面前伏低做小,忍气吞声?”
林南霜直接回视齐豫,丝毫不惧他通身冷冽的气势,既然她走不掉了,那齐豫也别想顺心。
齐豫瞧她这模样,倒没有同先前那般发怒,从食盒里拿出蜜饯,“刚吃完药,吃个果干缓缓”。
林南霜偏过头,不理会齐豫。
齐豫低头自嘲一笑,若他偏要强求呢?</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