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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茶穿成下堂妻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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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第一百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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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秋曼:“嬷嬷说的话?很有一番道理, 但我跟殿下终归不是?同路人,道不同不相为谋,如何相互成就?”

  吴嬷嬷:“二娘此话?差矣, 只要你有这个心思,便能说服得了他,他不是?个独断专行的人。”

  林秋曼沉默。

  吴嬷嬷继续道:“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放下你的偏见, 用真诚客观的态度去看他,说不定?你会发现另一片天地。”

  见她这般诚挚, 林秋曼紧握住她的手道:“嬷嬷一番肺腑之言我都记下了。”

  吴嬷嬷摇头,“你没?有, 老奴就想问你, 你觉得郎君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秋曼:“……”

  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也没?兴趣去思考他是?个怎样的人。

  吴嬷嬷失望道:“你看,你根本就没?想过去了解他,对他的态度和印象仅仅停留在表面, 不知道他喜好什么, 憎恶什么。”

  林秋曼忍不住道:“那?嬷嬷知道我为何对他拆散我与何世安的姻缘耿耿于怀吗?”

  吴嬷嬷愣住。

  林秋曼严肃道:“何世安,平头百姓, 无权无势, 样貌也生得普通, 却讨我欢心,嬷嬷可曾想过其中的缘故?”

  吴嬷嬷困惑摇头。

  林秋曼:“我很欣赏他,他不像其他郎君那?样对我有偏见,他能理解我,就如同嬷嬷你明白我一样。”

  “可是?嬷嬷, 你说我对殿下有偏见,他又何尝不是??”

  “他把我当?后宅囚鸟就已经是?偏见。他理想中的女?郎应是?世家贵女?,遵循三从四德,相夫教子。这已然给我立了规矩,试图把我往规矩里套,让我去遵循他的意愿。这难道不是?对我的偏见吗?”

  吴嬷嬷发出灵魂拷问:“何世安自然是?极好的,但这世间有几个何世安,有几个郎君能做到像他那?样豁达开明?”

  林秋曼被?问住了。

  吴嬷嬷语重心长,“在这样的世道里,像郎君那?样的男人才是?大多?数。你与何世安终究没?法走到一起,因为你选择了一条荆棘丛生的路,这就注定?你不能得到安稳。”

  “何世安那?样的郎君适合所有女?郎,却唯独不适合你林二娘,

  因为你叛逆,骨子里藏着不安分。对于一个女?郎来说,这些东西都是?危险的。何世安装不下你,他装不下你的野心,装不下你的抱负,更装不下你的未来。”

  林秋曼咬唇不语。

  她忽然发现,姜还是?老的辣。

  吴嬷嬷无疑是?一个睿智到极致的女?郎,她仅仅只是?一个婢女?,却拥有超前的智慧与见解。

  李珣的优秀,除了昭妃的悉心教导外,还离不开她的正确引导与呵护。

  双方各自陷入了沉默中,隔了许久后,吴嬷嬷才道:“郎君能成就你的事业,只要你征服他,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你为什么不去试试呢?”

  林秋曼摆手,抵触道:“他是?一匹狼,我不是?猎人,也没?有捕猎的经验。”

  吴嬷嬷一针见血,“你撒谎,你就是?一名猎人,并且还是?一名颇会使手段的猎人,若不然,郎君不会被?你玩弄成这般。”

  林秋曼失笑?,“嬷嬷你也太瞧得起我了,我若真有好手段,何至于落到如今的地步?”

  吴嬷嬷不客气道:“那?是?因为你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你若不立那?牌坊,舍了自己的尊严,郎君势必被?你吃得死死的。”

  林秋曼憋了憋,不高兴道:“嬷嬷你说话?真讨厌,针针见血,让我很不痛快。”

  吴嬷嬷不以?为意道:“你可莫要忘了,老奴在深宫里待了数十?年,女?郎们骗男人的那?些把戏呀,早就看得门?儿清了,不多?你林二娘一人。”

  林秋曼偏过头没?有吭声。

  吴嬷嬷:“郎君亏就亏在太重情,他跟他父亲不一样,有时候老奴倒希望他像武帝那?般风流,无情的人总不易受伤。”

  “你是?第一个让他上心的女?郎,也是?第一个扎伤他的女?郎。他没?有经验,摸着石头过河去讨你欢心,结果出了岔子。但你扪心自问,他除了观念与你不合外,其他的可曾主动伤害过你?”

  林秋曼陷入了沉思。

  吴嬷嬷一点点撬她的心,耐心道:“在你数落他对你存有偏见的时候,也请你好好看看他的背景。皇室权贵,掌生杀大权,上过战场杀过人,一个上能威慑皇室,下能制服百官的男人。你不能让

  他像何世安那?样去看待女?郎,这对他是?不公平的。”

  林秋曼欲言又止。

  吴嬷嬷:“何世安没?有门?户偏见,是?因为他的医馆出身?。而郎君,却是?士族权贵,你让这样的人屏弃门?户偏见,不觉得要求严苛了吗?”

  “反倒是?你,你才是?异类。你明明是?官家娘子,尊礼守节,当?初因为韩三郎欲纳妓生子而被?逼投湖,这才是?大多?数士族娘子的屈辱反应。可是?你瞧瞧你被?救后的举动,皆是?惊世骇俗的,你才是?最?反常的那?一个。”

  林秋曼愈发觉得她的嘴好生厉害,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却是?个深藏不露的人。

  “嬷嬷你说的话?都很有一番道理,可是?我跟殿下的差距已然在那?里。他站得高看得远,我却只看眼前,也只能看眼前。”

  吴嬷嬷摇头,激动道:“你难道没?有发现郎君在转变吗?从最?开始他想把你弄进府,到现在放任你,暂时和平相处,这已然是?他在尝试说服自己了。”

  林秋曼没?有说话?。

  吴嬷嬷:“他已经在退步,你为什么不试着上前走一步呢,就那?么小?小?的一步,说不定?他还会退让更大的一步。”

  “你说他站得高看得远,那?是?因为他是?一个心怀家国?天下的人。这样的人自然是?先有国?,有前程,而后才有家的。你说你只看眼前,也只能看眼前,为什么你就不能把眼光放长远一点,爬到他的肩上去看看呢?”

  “二娘,嬷嬷是?过来人,看的事情多?,经历的事情也多?,对生活总有那?么一点感悟。咱们同是?女?郎,老奴就是?不想看你走弯路,最?后跟昭妃娘娘一样摔得满头包,抱憾而终。那?才叫可惜,你明白吗?”

  “嬷嬷的心意,我都明白。”

  “那?你试着去拉郎君一把,老奴不求你什么,也不会因为活不长而委托你什么。老奴就想你能好好的,郎君也能好好的。你们都是?值得老奴去敬去爱的人,只盼将来老奴走了,你能有一个好的未来,郎君心里头有一个好的归宿,仅此而已。”

  这番话?让林秋曼窝心,垂眸道:“嬷嬷的话?,我会回去好

  好想想的。”

  吴嬷嬷高兴道:“你能想就好,若是?他日你有所成就,可莫要忘了来老奴的坟前说一说,让老奴也跟着欢喜欢喜。”

  林秋曼笑?,“好。”顿了顿,“就算是?我阿娘也未必能有嬷嬷这般明白我,您是?个明事理的人,殿下敬您爱您也是?应该的。”

  吴嬷嬷有些黯然,“郎君是?个有孝心的,只是?遗憾天命不可违,万幸还有老陈在他身?边,老奴走得也要稍稍放心些。”

  林秋曼沉默。

  吴嬷嬷:“你也要好好的,日后若有什么难事不方便找郎君的,就悄悄找老陈。”

  林秋曼点头。

  稍后突听仆人来报,说老陈传信儿来,不一会儿晋王要回府了。

  林秋曼不敢再逗留,跟吴嬷嬷说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晋王府。

  回府的路上,林秋曼的心绪难以?平静。

  她从来不知,吴嬷嬷竟是?这般通透的人,甚至比谁都活得明白。

  见她心事重重,莲心困惑问:“小?娘子怎么了?”

  林秋曼回过神儿,“没?什么,只是?看到吴嬷嬷油尽灯枯,心里头不是?滋味。”

  莲心:“生老病死皆有定?数,吴嬷嬷一生未嫁,这一生对她来说未必不是?遗憾,也或许,来世她会过得更开心也说不定?。”

  林秋曼无精打采道:“你倒会安慰人。”

  莲心:“这是?主母说的,因果轮回,倒也不必太执着。”

  另一边的李珣回来后直接去了吴嬷嬷的房间,她刚刚咯血躺下,昏昏欲睡。

  先前跟林秋曼说了好一阵子话?,已耗尽她的精力,整个人疲惫到极致。

  李珣在床沿坐了会儿,看她满头华发,脸颊瘦削,眼窝深陷,皮肤上一块块老年斑,呼吸极重,命不久矣。

  那?到底是?从小?陪着他走过来的人,李珣的心里头堵得难受,甚至连鼻子都有些泛酸。

  老陈不忍他伤心,故意打断他的思绪,“郎君。”

  李珣回过神儿,把眼底的情绪克制,默默地起身?离去。

  他在长廊上站了许久,神情哀哀的,不知在想什么。

  老陈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道:“吴嬷嬷不想看到郎君难受。”

  李珣“唔”了一声,喃喃道:“可是?她是

  ?从小?看着我长大的人啊,陈叔,你能给我出个不让我难受的主意吗?”

  老陈:“……”

  李珣:“当?初阿娘去世时是?嬷嬷安抚我,如今她也要去了。我固然知道生老病死自有定?数,但我没?法做到无动于衷。”

  老陈叹了口气,知道任何安慰的言语都是?苍白无力的,索性闭嘴不语。

  接下来的几天吴嬷嬷的情况更加严重,甚至已经连米汤都喂不进去了。

  金恒让仆人用大补的参汤吊命,能活一日算一日。

  从当?初李珣去淮西到现在,仅仅一月她就熬不住了,起病来得快,打得众人措手不及。

  这个时代?还没?有癌症的说法,她的情况跟林秋曼猜的差不多?,属于肺癌晚期,大罗神仙都救不了。

  这天傍晚,吴嬷嬷的精神忽然要好了些,甚至还进食了一些米汤。

  老陈端来汤药,李珣接过喂她,她摇头道:“不喝了,苦。”

  李珣:“我也觉得苦,不喝就不喝了。”

  把药碗撤下,仆人端了下去。

  吴嬷嬷细细地打量他,说道:“郎君比往日清减了些。”

  李珣笑?了笑?,跟她拉家常,“近些日公务繁忙了些,嬷嬷也知道我在查军器监,不过有汪恺在,我要省心得多?。他给我出了个主意,让下面的州院作坊先互查,一旦上报朝廷查出问题来,则连坐。”

  “你还别说,这法子好,比自查的速度快多?了,底下的人都想保自己,不敢马虎。”

  吴嬷嬷高兴道:“能为郎君分忧,证明这个汪恺好用。”

  李珣点头,“确实好用。”

  吴嬷嬷:“老奴就希望郎君能多?纳些人才,这样你才不至于事事亲力亲为,劳心劳力。”

  李珣握住她的手,“只要嬷嬷能像小?时候那?样陪在我身?边,劳心劳力也没?什么。”

  这话?令吴嬷嬷喉头一堵,忽然有些难过。

  她的眼中隐隐泛着泪光,自言自语道:“老奴也舍不得,自小?看到大的孩子,他还没?有成家,还没?有续后,孤家寡人的,老奴不知道该怎么去见昭妃娘娘。”

  李珣喉结滚动,想说什么,终究是?忍下了。

  老陈不动声色遣退仆人,悄悄退了下去。

  室内

  只有主仆二人,吴嬷嬷疲惫道:“郎君答应老奴一件事,好吗?”

  李珣:“你说。”

  吴嬷嬷:“把寒食散戒了。”

  李珣沉默。

  吴嬷嬷幽幽道:“答应老奴,把寒食散戒了,若不然,老奴没?法安心地去见你阿娘。”

  “嬷嬷……”

  “郎君最?听话?了,小?时候嬷嬷说什么他都听。这一回,嬷嬷相信,他还会听的,对吗,郎君?”

  李珣的眼眶有些泛红,“嬷嬷还说要看我爬到那?高位,你食言了。”

  吴嬷嬷闭目沉默了许久,才道:“是?老奴自己不中用,郎君往后的路还有很长很长,会有很多?人会看着郎君一步步爬上去。”

  李珣固执道:“我不要那?些人看,我就要嬷嬷看着我爬上去。”

  吴嬷嬷笑?了笑?,目光渐渐暗淡下来,没?有了光彩,“郎君又淘气了。”

  李珣别过脸。

  吴嬷嬷继续道:“郎君答应嬷嬷,戒了寒食散,若不然老奴去得也不安生,日日担惊受怕的,你不能让老奴在泥土里躺着不安哪。”

  李珣不痛快道:“泥里冷,你受不了冷清。”

  吴嬷嬷被?逗笑?了,忽地咳嗽起来,吃力道:“老奴喘不了气。”

  李珣忙把她扶起身?,拍她的背脊顺气。

  她无力地倚靠在他的怀里,躬着身?子没?有说话?。

  李珣轻声问:“这样好些了吗?”

  吴嬷嬷气若游丝地“唔”了一声。

  方才的回光返照已经耗尽了她的所有力量,她现在只觉得整个身?子都轻了起来,眼皮越来越重,身?子越来越轻……

  最?后意识悄悄流失,眼皮再也睁不开,甚至连呼吸都渐渐断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珣才轻轻地唤了一声,“嬷嬷?”

  没?有回应。

  也不会再有回应。

  李珣默默地望着窗外暗下来的天色,喉结滚动,嗓音沙哑,“天还这么早,你怎么就睡着了呢?”

  吴嬷嬷静静地靠在他的怀里。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床沿,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候每当?他挨打时,她总会把他护到怀里。

  而今,那?个从小?护他到大的人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李珣忽然有些手足无措。

  成年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几乎忘了什么叫哭。

  他不太习惯地擦了擦眼角,濡湿的,是?泪。

  那?一刻,他彻底崩溃了。

  额上青筋狰狞,温热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往下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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