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
“怎么办?”杨芊芊和筱致远对视一眼,这样跟下去,他们迟早要被重新送回那个树林子里去。
那可是噩梦重演啊,死都不能回去。
“跑!”杨芊芊小声看着筱致远。反正吃饱了,当饭后运动好了。
筱致远二话不说,一把拽住她的手,就往客栈跑。
一见他们跑了,身后的“群众”不依了,也赶紧跟着他们跑。杨芊芊和筱致远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总算是跑进了青阳客栈。
“现在怎么办啊?”筱致远打开临街的窗户,看看楼下,围着黑压压的一圈人。
“晚上再说!”杨芊芊喘着粗气躺在床上,“你先回房去睡觉,等天黑了我自有主意!”
回房?
筱致远为难地看着她:“咱们门外,可也都是人呢!”
“那你就在这里休息一下,晚上估计得出点体力!”杨芊芊躺在床上,气息未稳。
“不好啊,孤男寡女……”
“又不是没睡过……”刚说完这句,杨芊芊顿时闭嘴。
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别扭啊?
果然,筱致远的脸,再次不争气地红了。
气氛再次变得诡异起来,杨芊芊忙转过头,把一个枕头丢到地上:“我困了,睡会儿,你自己找个地方睡!”
说罢,转身,背对着筱致远,真的闭上了眼睛。
只有一点点时间休息了,必须抓紧。
筱致远看着她的背影,暗自叹了口气,抓着那个枕头,走到一旁的凳子上,把枕头放到桌子上,便趴在上面,休息了起来。
两个劫后余生的人,对着枕头,虽然感觉气氛有些尴尬,终究没能抵住周公的呼唤,竟都沉沉睡去。
“喂,该醒了!”身子被摇晃了一下,筱致远猛地睁眼:“嗯,怎么了?”
“嘘——”杨芊芊赶紧捂住他的嘴,“天黑了,我们可以走了!”
筱致远点点头“哦”了一声,再看看从窗户缝里看外面:“他们没睡觉啊,拿着灯笼轮流守夜呢!”
“不怕的!”杨芊芊从身边包袱里拿出一片树叶一样的东西,“你把这个含在嘴里。”
筱致远不疑有他,接过来就往嘴里放,顿时有股腥臭的味道布满了整个口腔:“这是什么啊?”他赶紧吐出来。
“让你含着你就含着,别废话!”杨芊芊自己也把一片树叶含在口中,然后从包袱里又拿出一根树枝一样的东西,上面还挂着几片黄黄的树叶。
只见她,用火折子把你纸条点燃,然后吹灭明火,那树枝居然就想“熏香”一样,慢慢地,沿着火星,散发出一股迷人的清香。
杨芊芊嘴角淡笑一声,打开窗子,将那冒着火星的叶子丢到楼下,夜空中,可以看到一股淡淡的青烟,弥漫在空中。
再点燃一根树枝,杨芊芊从门边的窗户丢出去。
等大概过了五分钟以后,杨芊芊跟筱致远轻声道:“可以走了!”
“嗯?”筱致远不大明白。
“你看那儿!”杨芊芊将窗户大开,指指下方。
那些打着灯笼站在下面的人,都七倒八歪,躺在地上。
原来,之前杨芊芊身上带着防身的药粉都在马车坠崖的时候砸了个粉碎,幸好那树林子里倒是有不少珍稀草药。
习惯了用药物来防身的杨芊芊看到那些米药,毒药,自然便有采摘起来。本来是想着,万一又碰到老虎之类的,黑衣又不在,也许用得上。
毕竟她并不知道黑衣是不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跟在自己身边。
没想到,动物身上没用着,却用在了小镇百姓的身上。
“你去隔壁把你的行李拿来,我们现在就走!”杨芊芊指指隔壁房间,筱致远的行李都在那边的房间。
筱致远和杨芊芊两个猫着身子,蹑手蹑脚地终于将两人的行李全部带全了,便下楼去,连跑带走地,往镇子南边行去。
“嘶——”马的嘶叫打破夜的寂静,杨芊芊拉住筱致远,两个人直吓得脸都白了,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从小镇居民手上“捡来”的灯笼,也在手中瑟瑟发抖。
“快上车!”机械一样的声音,冰冷而熟悉。
杨芊芊大喜:“黑衣,是你?”
“他就是黑衣?”筱致远是没见过黑衣的,听杨芊芊这么叫,不由有些诧异。
正常人说话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吗?
眼前这个人,不光是一个字一个字蹦,而且每一个字都没有感情,声音没有抑扬顿挫,所有的字,那只是字,就好像念书的时候,先生教他们识字,一个字,一个字教他们,而眼前这个人,就是把这些字,再拼凑成一句话而已。
在这寂静的夜里,这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毛骨悚然。
“上车!”黑衣依然机械地重复着两个字,像极了复读机。
“走,快上车!”杨芊芊拽着筱致远,走近黑衣身边的马车,在这个没有月光的夜里,黑衣好似已经跟夜色融为一体,越发地神秘莫测。
见杨芊芊丝毫不介意地爬上马车,筱致远也就不多疑了,跟着她进了车厢里面。
刚进车厢,就听得外面一声鞭响,马儿一声嘶叫,车厢便颠簸起来。
杨芊芊还未反应过来,条件反射地抓住车厢的内壁:“黑衣,你怎么知道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身子摇晃起来,杨芊芊才想到要问个问题。
黑衣不回答。
“你是不是一直都跟着我们?”她再大声问个问题。
“是!”这回,黑衣回答他们了。
杨芊芊一阵郁闷,他是嫌刚才要说的话太多,所以不说的吗?
一路沉默,车内摇摇晃晃,让杨芊芊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马车却停了下来。
杨芊芊楞了半晌,看一眼筱致远,然后伸手,就要去撩车帘子,却被筱致远挡住了:“我来!”
他将她挡在身后,轻轻撩起帘子。
外面,是宽敞的大道,小镇早就被甩在脑后,身边一个人影都没有。
“黑衣呢?”筱致远跳下马车,左顾右盼。
“走了!”杨芊芊嘟嘟嘴,“估计看着我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会驾马车吗?”
筱致远笑道:“吏、户、礼、兵、刑、工,凡朝廷有的官职内的东西,我们读书的时候,都是要学的。我虽然不能考学,不过倒是都学了的。”
驾马车,是其中一项,哪有不学的道理?
“那就好了,现在有了马车,我们去沧州就近了很多了,你认识路?”杨芊芊高兴极了,坐在车辕子上,晃着腿。
“认识,我从江南到京城,途中路过沧州的!”筱致远依言拿起了马车旁边的鞭子,“你进去坐好,我们慢慢走,前面应该会有集镇的。”
“好!”杨芊芊坐进车厢内,才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来,“对了,你刚才说你不能考学,为什么?”
筱致远甩鞭子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随即状似轻松地道:“不符合朝廷录用官员的规矩。”
“什么规矩?”杨芊芊不大懂。
“就是,三代以内罪犯极其子嗣,妓籍的子嗣还有……私生子不得入考!”筱致远说完这句话,目光平视,不见一丝波澜。
他曾经说过,他父亲很早就死了,所以他信母姓。
可就算是遗腹子,除非是入赘,也不大可能是跟母姓?
“你……祖上有人犯了罪?”杨芊芊还是挑了个比较轻的来问,筱母说她家中以前是开饺子铺的,当然不可能是妓籍,那就只剩下两个了。
“不,我是私生子!”筱致远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极度平和,仿佛说出来的时候,心头有一块大石落下,“对不起,我骗了你,我一直说我父亲死了,其实……我从来没见过我父亲,我和我母亲,是被家里人赶出来的。”
“对不起……”没想到筱致远的身世,竟然会是这个样子的。
更没想到,筱母一副文文弱弱的样子,竟然会这么大胆子,未婚就和人私通,还留下了孩子。
这在民风如此封建守旧的古代,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她相信,筱母一定很爱那个男人,不然,她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勇气?
只是,事情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这很明显就是筱致远心头的一块陈年伤疤,杨芊芊再好奇,也不可能一路打破沙锅问到底。
于是在心中狠狠地YY了一遍“皇上,您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的经典场景,挑个眉,审时度势地闭了嘴。
好在黑衣给他们停的地方,离下一个集镇不远,可能是因为他一身黑色,驾着马车委实太过招摇,于是才把马车丢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去驾驶。
毕竟,这个时代,男人一般都要学习如何驾马车,有筱致远在,他并不担心。
一路无话,到了这个集镇,两人都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只是吃饱了穿暖了睡好了,一路往沧州赶。
京城到沧州的路程,大概二十天左右,不知道是不是经过了迷雾森林的关系,路一下子变得短了,大约七天以后,沧州就已经在望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黑衣在身边保护的关系,一路上再没有出现过要刺杀她的人。虽然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会忽然出现杀手,非至她于死地不可,但是因为一路都算得上是平安,此事也就一直放在心中了。
但愿,一直能平安下去才好。
进了沧州的北城门,杨芊芊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一点下来。这熙来攘往的街道,想是有杀手,也不敢在这里杀人?
即使如冷月,号称天下第一杀手,也会跳个僻静的街道来解决恩怨,那些杀手,怎么都比不上他?
“走,先去吃点东西!”杨芊芊笑起来,先填饱了肚子,才能去解决沧州铺子里的事情。
毕竟,他们迟到了一个月的时间,铺子里也不知道乱成什么样了,估计待会得死不少脑细胞,先吃饱了才是正解。
不过铺子的事情处理完了,也该去看看哥哥了,也不知道他和硕玉公主怎么样了,但愿是和和美美的才好。
筱致远这一路上倒真的跟她配合吃默契来了,她一说就明白她心中在想什么,随即想也没想,跟路人打听了一下这沧州城最好的酒楼,就马不停蹄地往那里而去。
点了一堆特色菜,最近他们一路花在吃上的银子可不少,换洗的衣服大部分都丢在逃跑的那个小镇上了,还好银子带得算是够多了,不然这会儿该沿街要饭了。
两个人正不顾形象大口喝汤,大块吃肉,却见酒楼下面一阵喧闹。
“去去去,那里来的叫花子,脏了爷的门庭!”
“爷,您行行好,我已经饿了三天了,您就是给点剩菜剩饭也好,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杨芊芊和筱致远从二楼窗户看下去,只见酒楼门口一个拄着拐杖的女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拿着个破碗跪在酒楼门口。
听声音,那女子的年纪,应该不大。
“滚,找别处要去,年纪轻轻的,上青.楼去,不过看你这鬼样子,估计青.楼都不要,哈哈……”两个店伙计大笑起来,那个木棍子就往那女子身上打,“滚,快点滚!”
“住手!”筱致远大喝一声,出了雅座,就往楼下走去。
杨芊芊不知道这是触动了他哪根神经,又怕他出了什么岔子,赶紧跟在他身后,也往酒楼门口走去。
“你们别打她,放她进来吃点东西,吃多少,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