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岳舒也眼睫轻颤了两下, 连吸气都是悄悄地压抑着,仿佛声音大一些就会撞碎什么。四周蓦地安静下来,只有自己和对方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谈迟的手离她的手很近, 只要一翻转,几乎就能将她的手握住。
时间好像停滞不前。
终于,她把目光收回,在椅子上坐正, 问到:“你……还好吗?”
“没事,谢谢。”谈迟不仅醉眼朦脓, 嗓音也因为醉酒而染上了一层慵懒的沙哑。
话毕,他略略停顿,把脸转向另一侧……
后面剩下的路,两人都无话,岳舒也觉得这宁静实在让人不大自在。
“谈老师, 我能开广播吗?”
他那边没应声, 从先前把头转过去他就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
“谈老师?”
依然没有回应。
岳舒也匆匆觑了他一眼, 他睡着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 路况转好,虽然不至于畅通无阻,但是缓缓行进中只要不遇见红绿灯, 基本不会停车。车子平稳行驶,也就不会摇晃得人难受。
谈迟睡着了, 她不再等着征求他的同意,打开广播。时间恰好整点, 广播里是温柔的女声报时,晚上十点整。之后进了一段音乐,一首俄语歌。
大学毕业之后, 她没有从事专业相关的工作,甚至刚毕业那两年根本就没有正经工作,俄语自然而然地逐渐从她的生活中淡出。但是一听到这首歌的前调,她便认出这首歌。
当初刚开始学习俄语的时候很困难,她自己想了很多办法,其中一个办法就是跟唱俄语歌,不管歌词大意,跟着歌曲练习发音。好多年过去了,这首曾经出现在自己跟唱歌单里的歌曲一响起来,她嘴唇轻轻跟着张合,并不发声。
但到第二段,最热烈的部分,她没注意,跟着音乐唱出了声,随后立刻噤声,眼睛悄悄看向谈迟,松了一口气。还好,他睡的很沉,应该没有听到唱的什么。
车子到了小区外面,岳舒也手指轻推了推谈迟,推了好几下他才缓缓醒转。转过脸看她,看那神色,还是一脸的发懵,原本浅浅的双眼皮加深。
“谈老师,到了,从哪个口进去?”
他清了清嗓子,想说话却发现嗓子哑得不行,拿过先前的半瓶水润过喉咙。
“就停这里,你把车开回去。”
“不用,打车很快。”
“你一个女孩子这个时候打车不方便,开我的车。”他嗓音语调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却有着让人不可拒绝的魔力。
“那……那我可真开走了?”最近的社会新闻时常出现些骇人听闻的消息,受害者往往都是年轻女性,评论都是一边倒,不谴责杀人犯,都是怪女性孤身走夜路,或者穿衣服不检点。
“开走。”谈迟探身去后座取了外套,推门下车,没料到扶着车门刚踩到地上就是一个踉跄。
他闭眼呼出一口气,今晚真的是丢足了脸,不光麻烦岳舒也送他回来,还差点摔了一跤,跟个烂醉如泥的醉鬼一样,偏偏他还清楚自己是什么状况,倒不如彻底断片,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谈迟!”岳舒也吃了一惊,赶紧跳下车,绕过车头去扶他。
“谈老师,你还好?”
她喝醉过,但是酒量不错,而且很清楚自己的量,最醉也不过是微醺,没像谈迟这样连腿脚都发软。倒是吴昭昭,在律所工作,应酬多,喝醉过几次,每次都是她去接人回来。
所以送醉鬼回家,她有经验。
“我送你上楼,你住哪里?”
“C栋1501。”他报了地址。
岳舒也将他迷蒙当中胡乱拿在手里的衣服接过去,让谈迟的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肩上。
两人身高悬殊,岳舒也这才发现扶谈迟要比吴昭昭更累,这还是在谈迟勉力自己撑着的情况下。
到了电梯里,岳舒也已经微微有些喘。
“谈老师,我给您提个建议,你要是不能喝酒就别多喝,郑哥对你来说也不是外人,他没强迫你喝,你怎么就自己给自己倒上了。”
电梯门的镜面增光瓦亮,倒映着两人的身影,还有神态,她在这倒映里能看到谈迟的目光涣散,却还是努力地把双眼睁开,睁得双眼皮尤其的深刻。
她对着电梯门里的谈迟笑,说是对他讲话,更像是自言自语:“算了,我现在说什么你也都不会知道,白费力气。唉,你家里有人吗,我把你送到门口行不行?不对,你是珙城人,在这边应该是一个人住。”
也不管谈迟是否回应,她自顾自地说着想说的话,跟小和尚念经一样绵绵不绝。
她天性就话多,性子活泼,小时候被爸妈形容是男孩子性格。可是顾舒文不喜欢活泼可爱型的女孩子,他心目中的女人应该是温柔清冷不苟言笑,说话轻声细语,走路摇曳生姿袅袅婷婷,外形也是披肩长发,举手投足都是优雅知性,美目盼兮。
她忘了自己什么时候开始,逐渐地往顾舒文所喜欢的形象那样去雕刻自己,不再大声哭,大声笑,人人都以为她平易近人春风和煦,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性格,而这性格又是她亲手扭曲成现在这样。
1501的锁是指纹锁,岳舒也扶着谈迟开门开灯,蒙头转向地到处看,没等她问,谈迟自己往卧室走,还没走完客厅,又摔了一跤,膝盖生生磕在地板上。
岳舒也看了都不自觉龇牙咧嘴。
她站在门口踌躇之后,摇头妥协,本着送佛送到西,送人送到卧室。脚上把鞋蹬掉,拉开谈迟家的鞋柜,从上扫到下,拢共也没几双鞋,只有男士拖鞋,没有女式的。
谈迟的家就跟他的鞋柜一样,干净,简单,能简则简,除了靠阳台边有一些郁郁葱葱的绿植,他看起来不像是个会摆除生活必需品之外其他的物品的人。
她拿过男式的凉拖套上,鞋太大,但勉强能穿。登登几步小跑过去,把扶着沙发刚站起来的谈迟往卧室拖,将人扶到床上,给他脱了鞋袜,被子掩上。
岳舒也去洗手间拧了热毛巾回来给,谈迟应该是翻了个身,被子在旁边团着,而他后背没有棉被的遮挡。
在床尾站了几秒钟,她上前蹲到床边给他擦脸。这种事她没对顾舒文做过,不是顾舒文从不喝醉,而是他喝醉之后从不回家,他在外面有无数个温柔乡。
……
谈迟半夜醒了,渴得厉害。
摸黑开了灯,亮起的灯光刺眼,让他清醒了很多。
他翻身坐起,瞥见床头柜上放着的一杯水。那杯子不是他常用的,白色陶瓷杯,有个盖子,一直放厨房闲置着。他缓了半天神,意识逐渐回笼,记忆也跟着回来,整个人便是一个激灵。刚才半梦半醒,像是做梦又像是现实的片段因为这一杯水而得到证实。
岳舒也开他的车送他回来,还进了他的家门。
他好像……还抱了她?
……
谈迟后半夜没睡好,起来洗了澡再睡,一闭眼却是各种光怪陆离的画面,中间穿插了岳舒也的脸。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抱了她。他也会在醉酒后失去自律能力?
早上很早就起来,没找到车钥匙,车被她开走了。
和郑一鹤夫妇约见的地点在明镜山脚下,他们有自己的车,会安排好日程。
岳舒也今天换了身登山套装,一个不大的双肩背包,头发绾起来,干净利落,和她平日里穿的淑女温婉形象大不一样。
一见面,岳舒也就跟他打招呼,轻松自然,与头天别无二致。她从驾驶位上下来,把车钥匙还给他,自动坐到旁边的位置。
一切如常,谈迟在怀疑那些片段是不是全都是做的梦。几次有话想问,却没找出不唐突的时机。
因为绕路去接楚雨娆,到跟郑一鹤夫妇约定好的地点,那两口子已经等了有十来分钟。
上明镜山有三条路,一条车道,两条小道,小道都是从正面山门进,然后分出两条岔道,其中一条通后山,路比较陡峭,但是路程会近一些,而且风景会更漂亮,因为人工开凿的痕迹要比另一条道少很多。
郑一鹤想爬一爬这南方的山,其他几人都陪着,上山的时候不敢贸然去挑战陡峭的后山路,但是前山走过一遭后,焦珊想去看看后山的风景。在山上吃过午饭,郑一鹤和焦珊走后山道。另外三人走前山道。
来的时候,楚雨娆想去道观里拜一拜,求个签,但是不好其他人等她,下山的时候,她原路返回,来到明镜观。
景点的人不会少,明镜观的人也一样,好在到了下午天,人流量比上午要少很多,不至于挤到满眼都是脑袋。
道观里香火旺盛,门外是一水儿的算命占卜卦摊儿,楚雨娆看西洋镜似的到处探寻,终于在一间门可罗雀的卦摊前停住。
“我同事推荐我的,认准这个老爷子,特别灵。”楚雨娆小声地跟岳舒也咬耳朵,然后坐到卦摊儿上,跟师傅说,她要算命,算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