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岳舒也看得出谈迟做噩梦了, 又摇晃了他几下,不料手腕猛地被他抓住,狠狠攥着, 吓得她倒抽一口气。
“谈迟!”岳舒也挣了挣,事实证明,白费力气。男性的力气比女性要大得多,他这么一握, 手腕往后抽却抽不出来,反被他抓得生疼。
“谈迟, 你松手。”她另一手使力摇他的肩膀好几下,谈迟猛地睁眼。
岳舒也再把手往后抽,终于挣开他的束缚。
谈迟刚醒来的眼神透露出极大的惊恐,深呼吸几下,胸口起伏不定, 好几秒钟之后才缓过神。
客厅亮着灯, 岳舒也跪立在沙发边的地毯上, 一手轻揉着自己的手腕。
“你做噩梦了。”岳舒也看他一脸茫然的样子, 站起身,“我去给你倒杯水。”
谈迟仰面看着客厅的天花板,逐渐从先前噩梦的恐惧中脱离, 回到现实,扶着沙发靠背坐起身。
岳舒也倒了杯温水递给他, 他的目光落在岳舒也的手腕上。房间里有地暖,很温暖, 岳舒也脱掉羽绒服,内搭的线衫是八分袖,她皮肤白皙, 手腕上的红在灯光下格外的显眼。
“你手怎么了?”
“你给抓的。”岳舒也轻描淡写地回他。
“我……抓的?你有没有事?”
她笑:“能有什么事?你出了很多汗,先喝杯水。”
他接过杯子,“谢谢。”
“你是个病人,没有什么抱歉不抱歉的。”她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粥煮好啦,等你缓缓就可以开饭。要不要去洗一下换身衣服,你脸上全是汗。”
谈迟抹了一下额头,潮湿一片。
谈迟回了房间,岳舒也进到厨房,拿勺子搅了搅粥,她对这锅菜粥勉强满意。至于小菜……就凑合吃。
谈迟换了一身黑色卫衣裤出来,岳舒也已经把粥和小菜端上餐桌,拿着手机快速打字,唇紧抿着。见谈迟过来,她把手机放下。
“吃饭。”
谈迟洗澡换衣服的时候尽量地快,岳舒也从下午出来到现在已经很长时间,家里大概催了很多遍让她回去。她这么说,谈迟立刻拿起碗筷,以免再磨蹭时间。
菜只有两样,清炒西蓝花和凉拌黄瓜,简单虽简单,但是足够清淡。
除了樱樱和吴昭昭还有她自己,岳舒也想不起来还有谁吃过她做的饭,她进爸妈家的厨房永远都是打下手。这道清炒西蓝花她是白天刚跟家里老父亲学的,没什么技术难度。
“怎么样?”谈迟把第一颗西蓝花放进嘴里咀嚼两下,她就迫不及待地想得到一个评价。
谈迟眼睛微闭,把西蓝花吞下去,点点头:“很好。今天辛苦你做饭。”
岳舒也这才松了一口气,这盘西蓝花出锅的时候她就觉得色泽碧翠鲜艳,跟她爸做的一般无二。
“不用这么客气。”岳舒也自己吃着碗里的粥,“医生说你要好好吃饭,多吃点。”
谈迟喝了一口粥,点头说好。
西蓝花被他吃了几块,岳舒也见他喜欢便没动桌上的菜。这几天在家吃够了荤腥,刚好喝点粥改一改伙食,让肠胃休息一下。
吃完饭,谈迟没让岳舒也洗碗,收拾了碗碟去厨房。
“你真的没事了吗?”
“好很多了。”
可能是吃过药,又出了一身汗的缘故,饭后他觉得自己几乎好了大半。
岳舒也点点头,他这会儿说话的嗓音也有好转,不是下午那时候沙哑得只能说气音。
“但是药还是要继续吃,我走了你要按时吃药。”
谈迟笑着看了她一眼,将剩余的菜汁清理干净,找了洗碗巾洗盘子。他瞟到调料台那一排的蚝油,空了一大截。岳舒也做菜如她自己所说的确一般,但是卖相挺好,这也是优点,色香味至少占了色和香。
洗完碗,谈迟擦了擦手,要送她回去。
岳舒也只让他送到单元门口。
“好不容易好转一些,就别出来吹风了,上去,我车停外面的,回去很快。”
岳舒也不让他送,他便站在单元门口看她离开的背影。她个子不算矮,但很纤瘦,即便是蓬松的羽绒服穿在身上,也不显得臃肿。
C栋到小区门口不是直道,岳舒也转了一个弯,身影便没进夜灯里。
谈迟靠着避风处,伸手在身上习惯性地摸索。从头天到现在,他一根烟没抽,这会儿身体好转,烟瘾就上来了。
他刚才换了身衣服,身上除了手机和门禁卡,没装其他东西。
好像在想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他终于返身,乘电梯上楼。
西蓝花里放了太多蚝油,走了一圈回来,谈迟觉得喉咙齁的慌,在厨房倒了杯热水端在手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喝。
以前他从不靠在流理台上坐,就像进实验室他从不靠着各种仪器和桌面坐。岳舒也那天早上来厨房靠着台子喝红茶,他突然间就把这个习惯捡过来了。
喝一口水,他便盯着杯子看两眼,就好像岳舒也还在他旁边,靠着流理台。
手机突然响起,把他从失神之中拉回来。
业主群有人@他,点进去一看,群里已然炸了锅一样。
小区出现疑似病例,已送院治疗,从当下开始,立刻封小区封单元楼。
出现疑似病例的是A栋,所以A栋不仅封单元楼,连各家住户的门都要封,以防疫情扩散。
通知一出,群情激奋,各样的抱怨和骂声都有。这个小区比不上白鹭湖那边的业主富裕,但能在这里买房的要么是高知家庭,要么是收入偏中上的人物,但骂起人来和街头巷尾骂街没什么区别。
谈迟没参与其中,翻找群主发的重要消息,确定C栋封楼小区也封锁,立刻给岳舒也拨了电话过去。
她那边很吵,听声音,旁边有人在吵架。
“谈老师。”夜里起了风,她把脖子往衣服里缩了缩。
“你在哪儿?”
“小区门口。”
岳舒也是靠着值班人员大意混进小区,而后再进来又是跟着谈迟,顺便去物业办了一张出入证。她没想到在她离小区门口还有几步路的时候,门禁突然下来,未雨绸缪的出入证成了一张废纸。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人逐渐围上来,跟门卫和外面值班的社区工作人员求证是不是真有人感染,是不是确定要封小区封楼,那每日生活物资怎么解决,生急病出入怎么解决。
带头的人口条好,口里的质问连珠炮地往工作人员身上砸,对方却还没个镇得住场面的人出来,眼看文斗快要发展成武斗,岳舒也看这架势不对,只能往旁边闪避。
“能出的去吗?”
岳舒也看着眼前的局面,眉头蹙起:“恐怕不行。”
“你赶紧回来,我在单元门口接你。”听起来,他有些着急。
门口吵嚷声渐小,门外穿着白大褂的人把褂子一掀,亮出下面的警服,又把证件给嚷得最大声的几个人看了一眼。
警官语气很随和,说了很多劝慰的话,软硬兼施,围聚的人终于愿意散开,各自回楼。
“警察同志,我不是这个小区的人啊,我总能出去?”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依然不打算离开,手里还拖着行李箱。
“抱歉,不行,任何人都不能出去,还请您谅解。”
“那我住哪里啊?”
“您在这边来是?”
“拜访我女朋友的父母。”
“那就先在您女朋友家多住几天,我们能理解您的心情,但也请体谅我们的工作。”
……
岳舒也在原地徘徊,跟谈迟的电话还通着。
“马上要封单元楼,你先过来,后面的事我们再商量。”
全国的形势都很严峻,有些城市不只是封小区封片区,甚至封村,封城。一旦禁令下达,封锁定是必然。岳舒也知道立刻从小区出去是绝无可能,只好返身回到C栋,单元门口已经拉了警戒线。
门口站着两个戴口罩,穿白色褂子的男人,身形魁梧,不允许任何人再从门口出去。
隔着玻璃门,岳舒也看到着黑色帽衫的谈迟站在大厅靠玻璃门的一侧。
“不好意思,请问您是这个单元楼的住户吗?”
“我……”
谈迟走过去:“麻烦您了,她是1501的住户,刚刚是打算出去买点东西。” 值守的人并无为难,只说:“那登记一下,量个体温。”
从进电梯到出来,两人几乎无话。
岳舒也咽了口唾沫,她不知道这封锁到底会持续多久。爸妈肯定会担心她,樱樱也会找她。
谈迟开了门:“我应该早点让你离开的。”
“是我自己不走的,怪不到你头上。”岳舒也无奈地朝他笑了笑,得跟爸妈打电话说明现在的情况。
岳世修没骂她,稍作沉默之后,仔细打听她这边的情况。
“你哪个朋友?住哪个小区?”
岳舒也老老实实回答,电话那边,樱樱在叫妈妈,岳世修让秦曼青先带孩子去睡。把人打发走了之后,他语气变得格外严肃:“你把电话给他。”
两个人一左一右坐在客厅沙发上,岳舒也心里扑通乱跳,为难地转脸看他。
“我爸要跟说几句话。”
“好。”谈迟接过电话,不知道是岳世修要求,还是他自己的主张,起身去阳台外面接电话。
岳舒也几乎要把自己的头发揪秃,她看到谈迟最开始动了动嘴,后面几乎都没说话,都是在听。别看岳世修在家,尤其是小孙女面前是个温和脾气,但他在银行里别说跟下属发脾气,跟领导叫板都不含糊,她是领教过他的威严的。
“好的,岳先生,我明白。”
隔着阳台玻璃门,岳舒也死死盯着谈迟的嘴,他终于说话了。
岳舒也抓完头发又换了地方,手指烦躁地抠着沙发边缘,心头直打鼓。
她爸到底都在跟他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