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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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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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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舒也弯腰站在客厅的一角。

  小区封锁的第七天, 她除了看书看文献,就是在谈迟这片阳台小花园巡视找乐子,这是一片最接近春天的地方。

  谈迟喜欢养花, 这个爱好放他身上一点不违和,他看起来就是个喜静又细致的人。

  阳台上有很多盆栽,有大有小,喜阳的放阳台外面, 喜阴的就放在客厅靠阳台的一角。有专门的花架摆放,参差错落, 既能装饰客厅,又不会很占地方。

  “你的山茶长花骨朵了。”她很惊喜地指着面前的盆栽,“真好看。”

  她不是没见过山茶花,不说荣城,S大的花园里就种着不少的山茶花, 红的粉的都有, 在学校考试周的那段时间就已经开花了, 不过她很少驻足, 虽说好看,但到处都能见到,自然就不会稀奇。

  但是在谈迟的家里见到这朵花骨朵, 那感觉却是完全不一样。他们两在这间房子里待了七天,她有去外地的记录, 所以不能下楼,谈迟也只是中途下过一次楼, 去物管中心取订购的蔬菜。

  谈迟匆忙出来,本以为她惊叫是遇到什么麻烦,却原来是叫他看花, 不免有些好笑,缓步走过去:“养了半年,终于开花了。”

  他俯身仔细端详花骨朵,绿萼未包裹的花瓣白中带些许的粉色,最顶上有一点红。

  岳舒也抬起手指想戳一戳花骨朵,又怕弄坏,这株山茶看起来比较瘦,枝干细,叶子也不算茂盛,应该年份很短,开花倒是很早。

  “之前去花市买龟背竹,老板搭着送了这么一株,我以为得等两三年,苗株长得足够茂盛了才会开花。”

  “哪家老板?我妈买龟背竹还花了大价钱,没见人送她什么。”她蹲下去,一手撑住下巴。

  谈迟跟着在她旁边蹲下:“喜欢?”

  “我要说喜欢,你肯定会送给我。”

  他失笑:“怎么会这么认为?我这么大方?”

  “哦,原来你这么小气,一株花都舍不得送人。”她开他的玩笑,又发现了一个花苞,手指扒开绿叶,“这儿还有一个小的。”

  谈迟无奈扶额:“你想要什么,等隔离结束就带回去好了。”

  岳舒也看他一眼,她哪儿会真的要这些植物,樱樱把秦曼青种的话给祸害得没几株活着了,这么漂亮的花还是留在谈迟这里比较好。

  “算了,我不太会养花,我连养活我自己都困难。”

  “你不还是把樱樱拉扯那么大。”

  “养小孩和养花可不一样。樱樱很乖,很少生病,也不太哭闹,我从没见过这么乖的小孩子。”她轻呼了一口气,“要说让我焦心的,应该就是她说话晚。”

  “她现在已经会说话了,你能放心很多。”

  岳舒也抿着唇点点下巴,每次都是她不自觉地在谈迟面前提起樱樱,但每次也都是她先不愿继续跟樱樱有关的话题。她是爱樱樱的,就算不是亲生的,她也很爱很爱她。可是有时候,她会很矛盾,会反感自己的善变,一会儿一个想当然的想法。

  “我们晚上吃什么?”

  话题转换太快,谈迟不禁愣了一下,“我去看看”,随后站起身去冰箱里翻找。

  冰箱里蔬菜和肉类都有,虽说储备不算很充裕,但填饱他们两人的肚子是足够了。

  “糖醋里脊怎么样?本来订了菠萝,电话里说有,去拿又说没货了,可能风味不会那么好。”

  “没菠萝,凤梨也行。”

  谈迟垂眼扫了她一下。没住到一起之前,岳舒也对他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只偶尔一两句玩笑话。但是这两天,她终于现原形,说话吊儿郎当的,三句不离插科打诨,有当年见她第一面时候的样子。

  真正与她重逢好像并不在考场,而是在这个房子里。

  “再炒个油麦菜,少盐少油,去腻。”她站在谈迟旁边,把油麦菜的叶子翻了翻,挺新鲜。

  “还要吃什么?太少了。”

  “唔——甜椒炒鸡蛋,油少一点。”她把一个硕大的甜椒拿在手里把玩,昨天吃过他做的甜椒炒蛋,很不错。

  这几天下来,岳舒也已经习惯了谈迟做饭,她洗碗,准确地来说,是她把碗放进洗碗机,洗干净了再拿出来摆上碗架。两人的分工格外明确,形成了默契。

  谈迟去做饭,她跟着进了厨房。

  大概是封锁的第三天还是第四天,她突然理解为什么每次她待家里,樱樱就喜欢对她跟前跟后,像个小尾巴似的。谈迟做事,或者她学习的时候,两人各自在房间互不打扰。但只要谈迟出来做饭,要么在客厅坐着,或者在阳台浇花,她就会不自觉地要靠近。

  见过谈迟做饭,岳舒也知道自己的厨艺实在太菜,不献丑最好。但这不代表她会彻底闲着,帮着淘个米,或者洗个菜,这种打下手的事她尽力去做。倒不是她多爱劳动,只是因为两人凑一起时能说说话。谈迟这人话不多,得她主动问,他才会回答。她有时候也懒得问他,自顾自地说着些有的没的,要么是以前高中同学的现状令人唏嘘,要么是网上的八卦展现了世界的魔幻。

  她滔滔不绝的时候,谈迟很少插嘴,大多时候认真听,完了会给她一两句点评,仿佛她在转播的是不是人间冷暖世事无常,而是在说相声。

  “你真没谈过恋爱?”

  她思维活跃得谈迟都不知道她下一句会说什么话,话题也是莫名其妙转到两人的恋爱史上来。

  “没。”

  岳舒也把洗好的葱放到菜篮里滤水:“不谈也好,很伤神。”她低头看他择青菜。她知道他的手很好看,修长白皙,择菜就跟做什么精细活儿似的赏心悦目。她一个并不手控的人,都觉得这是手控福利。

  岳舒也看着他的手,突然就安静下来,但她起的话头却让他想问出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题:“你当初在芝加哥明明知道他骗你,为什么后来还是跟他结婚了?”

  岳舒也抿着唇,没有立刻回答,厨房不算宽敞的空间里只有谈迟择菜时突然的一声脆响。

  谈迟以为他又冒犯到她了,预备跟她道歉,她突然开口。

  “对一个人死心,不会是一瞬间达成的,得有一个过程。”年少时候喜欢一个人,岳舒也奋不顾身地奔向所谓的爱情,整颗心都吊在顾舒文身上。

  “我明明知道顾舒文是什么样的人,知道他总是频繁换女友,并对她们一掷千金,仅仅因为她们的眼睛,发型,声音,或者气质跟他心里头那个人相像。偏偏那会儿我自以为是到可笑,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坚持,一定能让他忘掉心里那个人。

  “伤害累积到足够的程度才舍得放下,就像弦要紧绷到不能再坚持下去,才会突然断掉。”

  谈迟停住手上的动作:“抱歉。”

  “你不需要抱歉,我并不难过。”岳舒也笑了笑,仔细想想,她真的不再把顾舒文放在心上。“我以前不想和你提他是因为,你们认识,我会尴尬。知道你跟他不熟,我就无所谓了。”她把手伸到择菜的篮子里,拿过谈迟择了一半的青菜。

  “我并不后悔喜欢他,但是后悔和他结婚。”

  谈迟抽过一张纸巾擦了擦湿漉漉的手指,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才好,可是他没谈过恋爱更没走入过婚姻。

  “因为他始终忘不了那个女孩子?”

  岳舒也看着他,笑着摇摇头:“喜欢他是我自己的事,但结婚不一样,结婚就是代表我接受他这个人,包括他做的所有错事……”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如果顾舒文有罪,成为他妻子的自己也同样有罪。

  “不过,”她的语气转而轻快起来,“谈老师你这么优秀,就不要因为执念而耽搁自己。听珊姐说你有喜欢的人,但是既然人家结婚了,你就别在一棵树上吊着。人得学着放弃,小学课本教的那些什么‘坚持不懈’的道理,听听就得了。”

  谈迟不答,只“嘁”地笑了一声,把她手里择得差不多的青菜拿过去水池边洗。

  “怎么?觉得我太八卦?”

  “差不多行了啊,嘶——”猛地打开水龙头,水流太大,他往旁边躲闪,顺手把水龙头,但前襟还是溅到水,岳舒也的脸上也溅到几滴。

  “谈老师的报复也太小儿科了,啧!”她抹掉脸上的水。现在她口里的“老师”再不是正常对教师的称呼,成了个调侃的代名词。

  谈迟没说话,重开了水龙头洗菜,唇角挂着笑,由着她叭叭叭个不停。她实在是话多得不行,也不知道在人前是怎么装得那么沉稳的,真够难为她的。

  吃过饭,两人把碗碟收进洗碗机,岳舒也惯例地去摁按钮,房间里突然一暗,头顶的灯泡灭了。洗碗机上的指示灯也不亮。

  突然没了光亮,两人都陷入浓重的夜色里。

  “谈迟,跳闸了吗?”

  他手机开了手电:“我去看看。”抬脚要走,又停住,“电闸在客厅,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

  “你怕黑?”岳舒也抿唇,谈迟不会这么胆小,好歹一米八几的大男人。

  “……”他在黑暗里浅笑,他明明是怕她害怕,“嗯,去客厅,一会儿我来洗。”

  岳舒也朝他靠近,两人一前一后走到电闸前,谈迟检查过后发现家里并没有跳闸。

  岳舒也在他背后扯了扯他的衣角:“对面也黑着灯,是不是停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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