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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知是青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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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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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肆!”

  傅子彦沉声呵斥, 声音却略显低沉,他们两人紧贴的地方实在惹人遐想,傅子彦体内憋了一股暗火, 僵着身子无法动弹,“你快给我滚下……”

  只是话未说完,便被突如其来的柔软温热的唇堵上,傅子彦俊美的脸蓦地一红。

  而在一旁原打算看好戏的温如玉脸上笑容瞬间凝滞, 眼睛差点没从眼眶中掉出,这……这和他想像的完全不一样?!

  傅子彦紧闭着双唇, 一条缝也没给嫣嫣留,就怕她像上次一样把舌头伸进他的嘴里。

  傅子彦尝试着推开她,却推不开,她的身体极其柔软,像没骨头似的, 明明看起来毫无力量, 但傅子彦就是甩不开她, 他突然明白了以柔克刚的含义。

  好在嫣嫣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咬,舔尝他的唇, 手也没有乱摸他的身体,他实在不知道嫣嫣此刻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仿佛把他的唇当做很好吃的东西一样。

  傅子彦握着拳头隐忍,如泥塑木雕, 睁着的凤眸一片木然,对于嫣嫣的亲吻,他没有任何感觉, 只是觉得唇部已经麻木了。

  傅子彦从来没有如此狼狈和失态过,心里恨恨的想,总有一天,他要把她弄死,让她嘴巴都张不了。

  * * *

  却说嫣嫣一觉醒来,已是一室光明,而她正躺在自己的床上,“天亮了吗?”嫣嫣朦朦胧胧道,声音有些沙哑。

  “已经日上三竿了。”

  耳边一阵熟悉的男声响起,嫣嫣偏脸一看,一张放大的嬉皮笑脸蓦然出现于她眼前。

  “啊!”“啊!”

  嫣嫣吓得惊叫一声,一骨碌挣扎起身。温如玉也被嫣嫣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吓了一跳,跟着大喊大叫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嫣嫣拉过被子盖过身子,然后拿起床边的软枕砸向他。

  温如玉身子敏捷地一斜,便躲过了一击,口气满含着幽怨之色,“阮小嫣,你还好意思问?我可是照顾了你一宿。”说着还故作委屈地凑到嫣嫣身前,指着眼下方,妄图博取嫣嫣的同情心:“你看看,为了照顾你,我这张英俊潇洒的脸都憔悴成什么模样了……”

  嫣嫣并未想起昨夜醉酒之事,只是一心挂念着自己的清白,看着他涎皮赖脸的样子,更是怒不可遏,便一巴掌往他脸打去,“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你照顾?!”

  温如玉捂住鼻子,哀嚎一声,再看向嫣嫣之时,满是幽怨,“阮小嫣,你莫不是把昨夜醉酒后做过的事全忘得一干二净了?”

  醉酒?嫣嫣微愕,随后脑海中想起一些零碎的片段,昨晚……

  温如玉见嫣嫣脸色柔和,没有方才凶巴巴的样子,一时又吊儿郎当起来,凑过去道:“阮小嫣,是我辛辛苦苦把你扛回来的,你得报答我。”

  嫣嫣疑惑地盯着他那张笑嘻嘻的脸,此刻嵌在那张脸上的眼睛正朝着她不停地眨巴着,卖弄风骚。“可是,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温如玉一双黑眸顿时晶亮晶亮的,“真不记得了?”不记得最好,一想到在马车上发生的事,他就气得牙痒痒。

  “那个……我有做丢人的事么?”温如玉怪异的眼神不由地让嫣嫣局促不安起来。

  嫣嫣惊慌失措的神色令温如玉升起了逗她的心思,温如玉双手环胸,啧啧摇头起来。

  “喂,你这摇头什么意思?”温如玉的态度仿佛验证了她的猜想,嫣嫣更觉不安了。

  “你还是别问了,我怕你承受不住。”温如玉故作严肃之色。

  “喂,你别逗我了,快告诉我……”嫣嫣心急如焚。

  偏温如玉依旧气定神闲,不慌不忙,“你确定要听么,事情是这样的……”

  “等等!”嫣嫣犹豫了下,“我还是不听了。”正说着不小心扯疼嘴角,嫣嫣径自下了床,冲到妆台前照镜子。

  “啊!”地尖叫一声,嫣嫣回身追问温如玉“我嘴角的伤……是谁打的?!”语气中透着愤怒。

  一提起这事温如玉就恨不得煽自己一嘴巴子。“还不是你自己活该。”温如玉没好气地睇了嫣嫣一眼,“阮家姑娘,我真都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姑娘家……哪来那么大力气……”

  “我活该……”嫣嫣嘀嘀咕咕道,“不对!”嫣嫣秀眉一蹙,清澈的眸子猛地扫向温如玉,“我梦见被狗咬了一口,原来不是做梦,那只狗一定是你对不对。”

  “喂喂喂,你梦见的是狗,我是人好不好,而且我倒希望咬你的那个人是我……”最后一句,温如玉几乎用抱怨的语气说出。

  “好啊,你终于承认那个人是你了……你太过分了!”嫣嫣抓住方才扔在地上的软枕就冲过去往他身上招呼。

  温如玉边跳脚便解释:“别打,别打,我话没说完,真不是我……”

  “是你!”

  “不是我!”

  “就是你!”

  “是我!”

  “好啊,你承认了!”

  “……”

  对于到底是谁咬了她这一问题,在嫣嫣去了安晴院,见到正在和老太君说话的傅子彦后,终于明白过来。

  对于嫣嫣那可谓称得上灼热的目光,傅子彦心中竟颇觉不大自在,狠狠睨了她一眼,便转移了目光。

  昨夜于马车内,温如玉从他身上把她拽起,她死活不肯起,傅子彦气得咬了她一口,没想到,这疯丫头也回报了他一口。

  嫣嫣察觉他不悦的目光,也忙移开了视线,转向老太君请安。

  “嫣嫣,你嘴巴怎么也受伤了?”老太君瞥了眼嫣嫣,继而又瞥了眼傅子彦。

  嫣嫣,傅子彦两人闻言不由自主地对视上了一眼,两人双眸中皆暗藏着一丝窘迫,两人不约而同错开了视线。

  嫣嫣心跳得异常快速,脸也微微发烫,“回老太君,奴婢吃饭之时,不小心自己咬到的……”说罢,将头埋低,恨不得缩进地里面,才能掩饰她心头那强烈的羞耻之心。

  “祖母,若无别事,我去书房了。”傅子彦忽地起身告离。

  “嗯,也好,今天就在府中待着,学着熟悉府中各项事务,莫要再出去惹事了。这楚王也是,没事找你打什么架。”

  傅子彦点头称是,临去前他看了嫣嫣一眼,眉间萃着一丝冷意。

  * * *

  “等一下……”

  傅子彦刚走出院门,却被身后紧跟出来的嫣嫣唤住。

  傅子彦微怔,站住脚步回身望她,眉不自觉地皱起。

  乍对上那双寒凉的凤眸,嫣嫣只觉得又回到了与他初识的时候,内心升起一丝怯意,然嫣嫣还是鼓足勇气,绞着衣袖走向他。

  “昨晚……昨晚……”嫣嫣期期艾艾了半天,愣是道不出个所以然来,脸倒是涨红起来。

  傅子彦等了半天,已然不耐烦,“昨晚什么?”

  嫣嫣闻言豁出去似的朝他猛鞠一躬,再抬起身子时,秀气的涌起一抹绯红,如三月的桃花般,她很认真地道歉道:“昨晚的事对不起。还有,昨晚是你救了我,谢谢。”

  她一本正经感谢的模样落入傅子彦的眼中,不知为何,傅子彦竟觉得有些好笑。

  傅子彦手抵唇间,微咳一声,掩饰想笑的冲动,随后压低声音,面无表情道:“感谢就不必了,我不过是恰巧经过而已。至于对不起……”傅子彦俊美的脸蓦闪过一抹尴尬,随后又恢复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冷声道:“对不起我收下了,此事就算过去了,你把它忘掉。”

  嫣嫣心中微喜,立即斩钉截铁地回答:“是,昨晚我……奴婢什么都忘了!什么都不记得了。王爷,您放心,奴婢不会告诉别人的!”

  她这求之不得的态度令傅子彦内心有些不快,凤眸中的温度骤降。

  嫣嫣身子轻颤了下,小心翼翼地问:“王爷不相信?那要奴婢起誓么?”

  傅子彦冷哼,却鬼使神差地问了句道:“你就这么想忘记?”

  嫣嫣眸子不小心撞上他凛如冰雪的目光,不由微微后退了一步,有些怯怯道:“不是王爷您让我忘的么?”

  的确。傅子彦只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十分愚蠢的问题,然那凤眸中的温度却越来越低。

  “那我……奴婢告退!”嫣嫣惊慌失措道,说罢匆忙离开。

  傅子彦望着她那落荒而逃的背影,皱了眉头。

  花轩内。

  傅子彦没出府,百无聊赖地歪靠于躺椅上,逗弄那只叫“燕燕”的白鹞。

  墨香拿着一精致拜匣进入花轩,看到傅子彦像逗弄小猫小狗一般逗弄那只白鹞,心中不由可怜起这只白鹞来。本是凶猛强悍的动物,如今却折在她家爷的魔爪之下,如何不令人叹惋。

  “爷,这是褚家小姐叫人送来给爷的。”墨香将拜匣恭恭敬敬地递过去。

  傅子彦放下喂食的银匙,拿起身旁几上的湿帕擦拭净了手,方接过拜匣,打开拜匣,淡瞥了匣中物,却是一方素帕。

  傅子彦放下拜匣,顿了下,似笑非笑的问墨香:“你可知这罗帕有何寓意?”

  墨香沉思片霎,认真做答:“不写情词不写诗,一方素帕寄心知。罗帕乃是女子贴身之物,带着说不清道不尽的缠绵之意,将罗帕赠与男子,必定是心悦此名男子了……”

  傅子彦笑了下,“看来她这是提醒我莫忘了约定。”

  昨夜傅子彦说过会约她,没想到她如此急迫,让傅子彦大感无趣。

  墨香犹豫了下,“爷,您真的喜欢褚家小姐么?”

  傅子彦瞥向她,凤眸中满是耐人寻味的感觉,“怎么,你怀疑?”

  墨香淡定地回:“没有,只是奴婢担心……”

  “担心什么?”傅子彦一扬眉,道。

  “褚小姐毕竟是尚书之女,身份毕竟非同一般,若是爷并非出自真心还是莫去招惹……”

  墨香见傅子彦眯了眯眼,知这是他不满的表现,忙住了口,“是奴婢说错话了,请爷恕罪。”

  傅子彦忽笑了,笑容明媚如春风,温和地安慰道:“不必紧张,你说的话我会考虑的。”说罢又继续逗弄那只白鹞起来。

  墨香心中到底松了口气。

  傅子彦以手支着下巴,不小心碰到唇上的伤,随即想起昨夜马车里的情形,他微垂眼眸,思考片刻,抬眸看向墨香。

  墨香虽未抬头,却依旧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自她身前袭来,令她芒刺在背。

  “墨香,我给你放个长假如何?”突然,傅子彦开口道。

  墨香惊愕抬眸,小心翼翼问:“爷是嫌弃奴婢事情做得不好么?”

  “恰相反,你办事能力很好,你的辛苦我看在眼里,所以我决定给你放一个月的假。”傅子彦言语真诚,令人难以怀疑他另有目的。

  墨香呆愣片刻,方回:“爷,您也知道的,奴婢无家可回,在外面也没地方可住。”

  “无妨,我城郊有座空宅子,你可以去那住。”傅子彦体贴道。

  “……”这是赶鸭子上架?她家爷的心思向来令人捉摸不透,好在她也并非好奇之人,于是福身道谢道:“如此,多谢爷的美意,不知爷想奴婢何时起身?”

  “你今天就动身。”傅子彦很满意她的回答。

  墨香顿了下,随即镇定自如道:“是,那待会儿奴婢就去收拾行囊。”

  “就现在。”傅子彦又道。

  “……”墨香滞了片刻,而后道:“是。”福身退下。

  傅子彦随即起身,再次往安晴院而去。

  与此同时,温如玉已在安晴院。

  “你莫不是在与我说笑?”听闻温如玉的请求,老太君有些吃惊,甚至怀疑是自己听差了,然旁边沈柔君,锦儿,王嬷嬷也是一脸惊讶之色,老太君这才确认自己没有听差。

  “姑母,侄儿是认真的,还请姑母成全。”温如玉收敛了嬉皮笑脸,极其认真道。

  老太君没想到温如玉竟然看上了嫣嫣,顿时沉下了脸,厉声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她是什么样的人,她怎配得上你的身份?”

  温如玉微变了脸,怕惹怒老太君,便笑道:“侄儿又不曾想过要娶她为妻,不过见她办事妥当又生得机灵,想放她在身旁侍候罢了,反正您又不缺那一个侍女。”

  老太君脸色稍霁,“你简直是胡闹。平时也没见你身旁需要侍女侍候。”

  “嗯……就是突然想要一个了。”温如玉伸出两指搓了搓鼻梁,眼前游移闪躲。

  老太君道:“平日里你行事不拘小格也就算了,如今还与府中的下人厮混起来,这成何体统?此事莫要再提了,再提姑母可就生气了。”

  温如玉担心太妃回头会责怪嫣嫣,连忙解释道:“姑母,侄儿与她是清清白白的,而且她也不知道我向姑母提的要求,是侄儿自作主张的。”

  温如玉这番话原是好意,却不料适得其反,让老太君更加怀疑两人的关系,“你还如此维护她,莫不是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

  沈柔君见老太君脸色比之前更差,忙帮着劝说道:

  “蔺表舅,你还是听外祖母的话,不过一侍女而已,你何必如此上心?”

  温如玉心中本就急切,再有沈柔君言语添堵,便烦躁起来,正待向老太君解释,却见傅子彦走进来,此事只得暂告一段落,一时无比捉急,看向傅子彦的眸中不禁多了一丝幽怨。

  见到温如玉,傅子彦神色微变。

  老太君依旧在气头上,没好声道:“怎么又来了?莫非也有事要与我商量?”

  傅子彦道:“祖母真是料事如神。”

  老太君怔了下,随即看向温如玉,冷笑一声,温如玉闻言尴尬地别开了视线。

  “说,你有何事?”老太君直入正题道。

  “祖母,孙儿的侍女墨香有事告假,如今孙儿身边正缺一个熏衣叠被的侍女,想向祖母借用一下您的侍女。”

  老太君惊讶道:“嫣嫣?”

  傅子彦回答:“正是。”

  沈柔君闻言顿时花容失色,眼眶微微泛红,声音发颤道:“表哥……怎么你……你也……”说罢只怕会当着众人面失态,于是掩面夺门而出。

  “小姐……小姐……”锦儿连忙追出。

  老太君见状更气,冷笑道:“一个小小侍女竟都给你们记挂惦念上了,你们一个个真给我长脸了!”

  傅子彦原还有莫名,直到听闻老太君这一番话,终于明白过来,凤眸瞥向温如玉,里面落了一片乌云,而温如玉也紧盯着他,眸含挑衅。

  嫣嫣刚进安晴院的门便与沈柔君迎面撞上,沈柔君见到她,眸中顿时射出一抹浓重的幽怨之色,而后跑开。

  不一刻,锦儿也跟着跑出,见到嫣嫣更是恶狠狠睇了她一眼才去追沈柔君。

  嫣嫣僵立当场,一头雾水。她招谁惹谁了?莫名奇妙地摇了摇头,继续走,就在刚踏进老太君房间那一瞬,多双眼睛便向她齐刷刷射来,嫣嫣心肝一颤,竟有股拔腿而逃的冲动。

  他们看她的眼神怎么都怪怪的?而且似乎都是针对着她的。嫣嫣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小心谨慎地走上前去,“老太君,已经摆好饭了,请您移步到膳厅。”说罢退至一旁侍立。

  老太君不由多看了嫣嫣一眼,嫣嫣莫名有些紧张,不由微垂了头。老太君又将视线移至傅子彦身上。

  嫣嫣循着老太君偷瞟了过去。

  傅子彦此刻正斜看着窗外风景,神情透着散漫慵懒,然仔细研究的话,你会发现其中透着细微的愠色。

  嫣嫣又循着老太君的视线瞟向温如玉,发现温如玉正盯着她看,斯文俊秀的脸上带着笑意,见嫣嫣朝他看来,脸上的笑容愈加明朗。

  嫣嫣愣了下,总觉得他那笑容倒是比平日里的顺眼得多,正想着,旁边忽传来傅子彦的轻咳声,嫣嫣瞟向他,却见他依旧旁若无人的欣赏着外头风景。

  嫣嫣正觉气氛诡异之际,耳边冷不丁的响起老太君的话:

  “你们两人都留下来陪我吃午饭,你们平日里可没来得那么勤快,一下子还来俩,机会实在难得。”老太君对着傅子彦和温如玉两人说道,可说最后一句话时却是看着嫣嫣的,且眼神透着一丝严厉。

  嫣嫣心一咯噔,忙低下头去,心中总觉得老太君这话似是针对她说的,又觉得不大可能。

  *

  褚府。

  媚奴服侍褚清清用过午膳后,褚清清觉得身子困倦,又嫌屋闷,便让媚奴在花园亭内安了卧榻,亭内四周又垂挂了疏竹金镶软帘,在亭中小睡。

  媚奴坐在不远处花下的一白石墩子上替褚清清把风,免得有人进来打扰了褚清清的休息。

  此时正是晌午,花园中树荫重重,日影沉沉,令人昏昏欲睡,媚奴拼命撑住仍旧忍不住打起盹儿来,忽耳边一阵轻微的呼唤,使得她从昏睡中惊醒。

  眼前忽现一张温文儒雅的俊脸,媚奴心内不由怦怦的跳了几跳,忙起身行礼问安,低声问:“赵公子怎么来了?”

  赵子恒望着她,温和笑了笑,“受褚大人邀请前来赴宴,席中多饮了几杯,略有醉意,便出来散酒,却不料在此处撞见媚奴姑娘。”

  媚奴垂着眸,为难道:“我家小姐此时在花园亭子中小憩,不如我带公子去别处散酒如何?”

  赵子恒视线瞥了眼不远处垂着软帘的亭子,正待答话,帘中却传来褚清清婉转如黄莺般的娇语:

  “媚奴,是谁来了?”

  “回小姐,是赵公子。”媚奴放高了声。

  帘中人沉默片刻方回:“请赵公子过来。”

  媚奴眉眼不由浮起一抹喜悦又忙收敛,低着头恭敬道:“赵公子随我去。”

  她眸中那抹喜色并未逃过赵子恒眼中,他心思微动,却不动于声色,随着媚奴走向亭子。

  媚奴将赵子恒领到亭子处,卷起帘子,请他入内,便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两人。

  “赵公子。”褚清清歪靠于卧榻上,朝他盈盈一笑。

  赵子恒作揖抱歉道:“实在没想到清清小姐会在花园中赏花,一时误撞了进来,还请小姐莫怪。”

  “赵公子言重了。”褚清清道,“对了,听闻公子不日将参加殿试,清清在此先预祝公子高登金榜了。”

  赵子恒目光深沉地望了她一眼,“多谢小姐的祝福,此次殿试,就算不为了我自己…”到此他故意一顿,随后坚定道:“为了小姐你,我也要全力以赴。”

  褚清清微愣,脸一红,柔声低语道:“为了我作甚?”

  赵子恒面露压抑之色,沉默片刻,终于回道:“其实有句话放在我心中很久了,只从第一次见到小姐,我便生了爱慕之心。”

  媚奴立于亭外,竖耳倾听,听到赵子恒的话,心中不由为褚清清感到欢喜。

  然褚清清听闻此言,似乎有些愕然,“赵公子怎能说出这般话来?”

  媚奴并未从褚清清的语气中听出高兴起来,不由有些着急起来,紧接着又听赵子恒道:

  “唐突了小姐,我很是抱歉,只是我实在无法掩藏心中对小姐的恋慕,才如此冲动表白,子恒不才,此次若是侥幸进得前三名,小姐可愿嫁给子恒?”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种事哪是我自己能做主的。”

  “那小姐可愿告诉我你的心意?”

  “身为女子,出嫁从夫,我只能爱我的夫君,若是私相授受,想必赵公子也会瞧不起清清。”

  “小姐知礼守礼,是子恒唐突了小姐,实在惭愧。”赵子恒语气中稍显失落,却对她表示尊重。

  “媚奴,你送送赵公子。”褚清清吩咐媚奴道。

  媚奴领命,送赵子恒走出花园。

  她家小姐并未直言拒绝,那么就表示这赵公子还有希望?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媚奴微抬起眸注视前面俊逸的身影,犹豫了会儿,尽管已经知道他们的对话,还是忍不住问:

  “不知赵公子与我家小姐谈得怎样了?”

  赵子恒闻言回身站住脚跟,笑容亲切,“你好奇?”

  媚奴只好也停住脚步,不好意思道:“我……赵公子才华横溢,容貌又佳,很配我家小姐。”

  见她一脸单纯的模样,赵子恒不由升起调侃之心,“难道你中意我?”

  媚奴没想到看起来温文儒雅的赵子恒竟会说出这般不正经的话来,不由羞红了脸,她并非中意他,只是为了她家小姐好,她不希望她家小姐把一颗芳心系在那傅子彦身上,所以才想撮合他与她家小姐的。

  媚奴微微皱起了眉头,略带嗔意道:“赵公子也忒不正经,我这可是在为你争取呢。”

  赵子恒闻言非但不收敛,笑容反而更张扬:“如此小生要多谢媚奴姑娘的大恩大德了,还请媚奴姑娘在你家小姐面前多替小生美言几句。”

  媚奴见他不曾拿对下人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来对待她,反而与她随意谈笑,不由消了怒气,也和他开起玩笑来,扬眉道:“你这个油嘴滑舌的书生。好,若是将来事成的话,你要如何报答我的恩德?”

  赵子恒露出一意味深长的笑容,“给你配一个好人家如何?”

  “呸呸呸……”媚奴啐了他一口,又瞪了他一眼,羞道:“我才不不要。”

  “那你要如何?”赵子恒暧昧地看着她。

  媚奴不曾经历过男女情'事,自不知他眸中意味,只是莫名红了脸,低下头不敢看他,声音又低又软,“我是要一直待在小姐身边的,你答不答应?”

  赵子恒凑近她,低声笑道:“想待在小姐身边,不就是想待在我身边么。”

  媚奴心怦然一跳,立刻后退躲他远远的,红着脸羞嗔道:“呸,哪个想待你身边,你自己出去,我不送了。”说罢慌乱逃掉。

  赵子恒停在远处,目送她离去,随着人影的消失,那挂在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去,雅致的眸浮起几分凉薄。

  *

  紫檀木圆桌杯盘罗列,摆满了各式山珍海味。

  “你,过来帮我夹菜。”

  嫣嫣正给老太君布菜,忽听傅子彦道。抬眼看他,对上一张似笑非笑的脸,眼皮猛地一跳。

  “耳聋了么?”傅子彦伸手朝她一勾,话语虽难听,笑容却如此温煦。

  傅子彦这人向来喜怒无常,嫣嫣摸不透他的心思,只是觉得那笑容没安好意,心里百般不愿靠近他,却不得不硬起头皮上前。

  “王爷想吃什么?”嫣嫣举起筷子,垂眸低眉,温温顺顺的。

  傅子彦斜睨了她一眼,轻声出口:“豆芽儿。”

  “是,王爷,奴婢这就给您夹。”

  这豆芽儿是老太君爱吃的,因此饭桌上常常会出现这道菜,她曾听老太君说过,傅子彦最不爱吃的就是这豆芽儿,那他为什么要说吃这个呢?

  嫣嫣不解,直到傅子彦带着讥讽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脸蓦然一红,明白过来,心中愤然。

  她不过瘦了些,就天天被这男人明里暗里的讽刺,真是可恶,就算她瘦又与他何干?她又不和他睡觉。

  嫣嫣拿起筷子夹起一大把豆芽儿,正要放进他面前的空盘里,心里嘀咕着,撑死你。傅子彦却猛地朝她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吓得她一指尖一颤,险些掉了筷子。

  “吃不了这么多。”傅子彦面色如常地捉住她手腕的手,示意着她把一半的菜放回重新夹了少许,才放开她的手。

  嫣嫣脸色涨得绯红,匆忙把菜放进他的盘里,便回到了老太君的身旁,生怕他还要她夹别的菜。

  一旁的温如玉禁不住醋意大发,“嫣嫣,我也想吃豆芽儿,你给我夹。”说着脸上朝她绽放明媚如春的笑容。

  这一个个的都没有手么?嫣嫣无视对他的笑容,心头敢怒不敢言。

  仿佛读懂她的心里话,温如玉无辜道:“我够不着。”

  嫣嫣克制住直往头上上冒的怒火,上前,夹起豆芽儿放进他的碗里,随即暗暗瞪了他一眼。

  “多谢。”温如玉回以微笑,挑衅地瞥了傅子彦一眼。

  傅子彦看着两人眉来眼去的,早已沉了脸,只道嫣嫣给他夹菜一脸不愿,给温如玉夹却跟巴巴赶上前似的。

  “你去给我盛汤。”傅子彦看向嫣嫣,目光阴沉。

  嫣嫣叫苦不迭,根本无法顾及看老太君此刻的神色,而一旁帮老太君布菜的王嬷嬷终于看不过去了,向傅子彦道:“王爷,我给您盛,奴婢这近些。”

  “不用,嬷嬷侍候祖母便成。”傅子彦淡淡道。

  嫣嫣无奈只好去替傅子彦盛汤。

  老太君一直紧蹙眉头,静观着这火'药味十足的局面,又细细打量嫣嫣一番,总觉得她长相也没那么出众,莫非是使了什么狐媚手段?一想到此,老太君不沉下了脸,她平生最不喜的就是这种表面温顺,内地里尽耍狐媚伎俩的女子。虽不过是猜测,内心却对嫣嫣的好感骤降。

  嫣嫣盛好汤将汤碗递给傅子彦,对上他那意味不明的眸光,心突突一跳,想要收回手,已然来不及,汤碗与他的手甫一接触,“砰!”地掉落在地,汤水碎片四溅。

  “怎如此不小心?”老太君责备的声音响起。

  嫣嫣红了眼,内心从愤怒,到无措,再到屈服,最终,她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向着老太君缓缓跪下,“是奴婢的错,请老太君惩罚。”

  她头垂得低低的,让人看不到她脸上的神色。

  她这种沉默反倒像是对傅子彦无声的斥责,傅子彦嘴边的笑意滞住,怎么也笑不下去了,心中不明白为何面对着她,他的行为总是这般缺乏理智又如此荒唐可笑。

  温如玉忙替嫣嫣求情:“姑母您别动气,我看她也不是故意的。”

  “你不必为她求情,原以为她是个谨慎小心的,却不想这般冒失,今日若不惩戒她,让她长点记性,他日若是在宾客面前失礼,岂不是丢尽我靖阳王府的脸。”老太君借机发作道,随即向王嬷嬷道:紫兰,带她去领罚。”

  老太君看向傅子彦和温如玉,冷声道:“我已吃饱,便先回房了,你们随意。”

  待老太君去后,王嬷嬷叹了口气,“嫣嫣,随我去领罚。”

  温如玉心中有愧,走过去想扶嫣嫣起身,却被嫣嫣闪躲开。

  嫣嫣就连看他一眼也不曾,便起身随王嬷嬷走了,温如玉望着落空的手,发起怔来。

  经过傅子彦身旁,嫣嫣冷冷地朝他瞥去一眼,那一眼,毫不掩饰对他的厌恶情绪。

  傅子彦怔了下,心口一阵发闷。

  * * *

  阳光炙热如火,没有一丝风,烤得人头脑发昏。

  嫣嫣跪在院中,膝盖下是鹅卵石,痛楚过去后,腿脚只剩下麻木。

  嫣嫣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她有些头晕,额头上不停冒着汗,连背后的衣服也湿透了。

  远处阁楼之上,傅子彦凭栏而立,凤眸凝视着院中那抹羸弱的身躯,里面有着复杂纠结之色。

  青风悄无声息的来到他身前。

  傅子彦淡瞥了青风一眼,沉声道:“你去给她拿个垫子。”

  青风愣了下,随即道:“是,属下这就去。”

  然没走几步又被他叫住:“回来。”

  青风转过身,“爷,还有何事?”却见傅子彦凤眸中泛起寒意,有些不明所以。

  “不必拿了。”傅子彦语气清冷。

  青风诧然,随后看向嫣嫣那处,却发现温如玉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那,青风立刻明白过来。

  “是。”青风答道,随即退到一旁静立。

  * * *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若不是我向姑母提出那样的要求,你也不会受罚……”

  温如玉望着跪在太阳底下的嫣嫣,愧疚,心疼,懊恼等各种情绪瞬间占据了他整颗心。

  “你不必自责,这是我的错,是我摔碎了碗,才惹老太妃生气的。”嫣嫣将错误归结回自己的身上,似有意与他拉开距离,她已经从王嬷嬷那知道发生了何事。

  温如玉闻言更加后悔自己的自私,“不是的,是因为我,姑母才会迁怒于你的。”他一心只想着自己开心,却从未考虑过嫣嫣的处境,才害她失去了老太妃的信任,归根结底,是他的错。

  嫣嫣突然有些崩溃,不禁朝他大声道:“我都承认这是我自己的错了,你还想做什么?”

  虽然嫣嫣嘴上说是自己的错,但心里还是怨的,怨他什么都没和自己商量,他和傅子彦一样,都没把她当真正的人看待。

  温如玉眸中浮起受伤之色,有些慌张道:“嫣嫣,你可以打我,骂我,但别和我这般生疏可以么?”

  这是温如玉第一次认真的喊她的名字,但嫣嫣现在只觉得头昏沉沉的,耳也鸣得厉害,眼前出现了重影,胃也一阵一阵地抽搐起来,她已经很难受了,为何他还要来这里不停的纠缠她。忍住强烈想要呕吐的恶心感,嫣嫣脸色惨白,语气虚弱道:

  “你们放过我,我不想当物品,随便让你们丢来丢去的,我和你们根本不是一路人,你们身份高贵。我高攀不起,也不敢高攀。所以请你快点离去。”

  温如玉听闻她的话原打算先离去,以免再刺激到她,可见她面色苍白无色,气喘吁吁,不由十分担心道:“阮小嫣,你不舒服?”

  嫣嫣催促道:“我没事,你不必管我,你快走。”

  “你不能再跪了,我带你去见我姑母,我替你求情。”温如玉神色既严肃又有着心疼。

  温如玉握住她的手企图把她从地上拉起,却被嫣嫣甩开来,她不需要他的好意,嫣嫣微抬眼扫了他一眼,眸中有的只是如同对待陌生人的漠然,只见她语气讥讽,一字一句道:“我不需要你替我求情,老太妃正在气头上,她听不进去任何话,你去了只能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你如果真的为我好,就什么都别管。”

  温如玉怔住,随即脸色一片惨然。的确,他不该再插手此事,否则可能会致使她受到更大的处罚。

  然而看着嫣嫣额头不停流汗,温如玉只觉得心疼无比,便从怀中掏出一巾帕,正在给她擦汗,却再次被嫣嫣冷声拒绝。

  “不必了,你走,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温如玉伸出去的手滞住,停留半晌,终于收回,默不作声的将巾帕放在嫣嫣的膝盖上,随即黯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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