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喜达的脑袋似乎封闭了,不想去想什么,也想不动了,只是一片茫然,心里、脑海里都是空荡荡的。
书瑶拉着他的手臂唤他,他懵懵懂懂地看了书瑶一眼,好在还懂得向皇上行礼:“皇上,臣不舒服,容臣告退。”然后竟然转身就要向外走。
书瑶大惊,紧张地看向皇上,义父到底是怎么了?如此“无礼”,皇上若是计较起来……
让书瑶松口气的是,皇上脸上没有愤怒,反而是很明显的担忧。
皇上确实担忧啊,他看着金喜达那副失了心神的“傻”样,不禁问自己:是不是玩过头了?
皇上同金喜达一起长大的,对彼此的了解可以说胜过家人。没有人比皇上更清楚,金喜达表面不羁,内心却最是重情。这样的人轻易难动情,但一旦动情,就是刻骨铭心。
所以当年喜欢上和离的、在世人看来很不般配的云环,金喜达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坚决而执着。失去云环后,这么多年,一直孤身一人,直到猛然发现自己对陌娘已情根深种。
在这一刻之前,金喜达今日的反应和一系列表现都在皇上的预想中,甚至可以说是皇上一手操纵着的。可这会儿,似乎失控了……
皇上很想捉弄一下金喜达,也想揪着他的小辫子以后好时不时打趣一番,可是,他不想让这个唯一的挚友变成傻子了呀,还是在就要大婚前。话说,这人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脆弱了?莫不是新仇旧恨,呃,不对,应该是新伤旧伤齐发,后果才这么严重?(天子就是天子。皇上胡思乱想中撞到真相了
皇上不敢玩了,正要叫住金喜达让他看清楚圣旨,却被陌娘抢了先。
陌娘给皇上磕了一个头:“皇上。请恕云陌不知好歹,恳求皇上收回成命。皇上。金大哥是您的至交好友,还请皇上念在多年情谊成全金大哥自己的心意。云陌愿意一人承担抗旨之罪,只求不要累计云陌的家人。”
刚要踏出大殿门槛的金喜达突然一顿,瞬间回神:陌娘果然不愿意入宫,陌娘竟然知道他的心意,陌娘都在勇敢地争取,他一个男人却……
金喜达募地回头过来。也给皇上行了大礼,磕头道:“皇上,是臣愚钝,都是臣的错。恳请皇上原谅臣、成全臣。陌娘是为了臣才抗旨的,一切罪责都该由臣来承担,只要皇上能让臣娶陌娘,臣任由皇上处置,臣恳求皇上收回成命。”
金喜达话音一落。整个大殿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文远侯爷这是玩的哪出?
陌娘也是惊呆,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她听到了什么?这又是怎么回事?金大哥是愿意娶自己的,为此宁愿接受惩罚。可是,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还要皇上收回圣旨?是哪里出岔子了?
皇上乐得啊,恨不得拍案大笑,这个金小子今日可真是……哈哈哈……太搞笑了！以后他可有话题说了,哈哈哈,保准让这老小子窘死！
按照皇上的本意,是很想再忽悠金喜达一番的,不过,想到刚才的一幕,又有些害怕了。他这做皇上的什么都有,能交心的挚友可就只有一个,真的痴了傻了,他找谁说话去?
“咳咳,”皇上摸了摸下巴,一脸严肃,“确定吗?金小子、云陌,你们确定都要朕收回成命?”
此刻金喜达的思维已经清明了许多,听到皇上唤他金小子,心里略微安了一些,皇上如果真的怒了,是不会喊他金小子的。
金喜达同陌娘几乎同时开口:
“臣求皇上开恩,收回成命。”
“不,不用。”
金喜达怔住了,一脸受伤地看着陌娘,她后悔了?还是想进宫为妃?
书瑶没有理明白义父和姨母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有一点她想到了,就是义父好像不清楚圣旨的内容。
就在这时,皇上悠悠地加了一句:“你们俩人要不要商量一下?”
五感强烈的书瑶看着皇上那张似乎在憋着笑意的脸,突然一个激灵,这位最爱“玩”的皇上不会又在“玩”义父吧?书瑶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太后和掌珠公主,发现她们也都是一副憋笑憋得辛苦的模样,心里大致有了谱。
金喜达听了皇上的建议却是傻眼了,这里这么多人,怎么商量?他怎么开口问陌娘:“你真的要进宫做皇上的女人之一吗?”
还有,他……他都一把年纪了,真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向陌娘表白?
书瑶忍不住了,提醒道:“义父,您还没有看看圣旨呢。”
金喜达一愣,他知道书瑶一向沉稳乖巧,不会无缘无故地在这样的诚插话,皇上和太后都在呢,谈的又是长辈的事。
那圣旨?难道不是要陌娘进宫为妃?金喜达一喜,目光热切地投向了陌娘手里的圣旨。陌娘有些害羞地低了头,将圣旨递给了他。
皇上却是“忿忿”地瞪了书瑶一眼,真是的,那么孝顺干嘛?早知道他当年就不在赐亲圣旨上写那句“待如亲父”了。
书瑶讪讪地低下头,暗自腹诽,这年头,怎么连皇上都开始向大师伯看齐、做老顽童了?她与皇上接触了多次,感觉又敏锐,自然知道皇上这会儿不是真的生气,瞪她的那一眼也没有什么力度。
而在书瑶与皇上“互动”的片刻时间里,金喜达已经快速看了一遍圣旨,嘿嘿傻笑:“谢谢皇上,谢谢皇上！不用收回,不用收回了。”
众人哈哈大笑。
皇上指着金喜达笑骂:“好你个金小子,朕给你两分面子,你就蹬鼻子上脸了?一会儿收回,一会儿不用收回,你当朕的圣旨是什么了?
“不敢,不敢,皇上对臣的好,如同日月之光,光芒万丈;臣对皇上的景仰敬重,亦如天高海深,不敢有丝毫怠慢。”金喜达此刻心情飞扬,乐的都快飘起来了,别说皇上只是笑骂几句,就是打他几十板子也没有意见。
“哼,朕看你的脸皮之厚,倒是真如同天高海深。”皇上绷着脸训斥了一句,眼里却是深深的笑意。他还是习惯看这臭小子厚颜无赖,也不想看到他刚才那副三魂不见气魄的死样子。
金喜达还真耍起了无赖:“嘿嘿,还是皇上了解臣。”
皇上懒得再理会他,却是突然转向陌娘:“云陌,你刚才不是求朕收回成命吗?怎么又改变主意了,莫不是你也将朕的圣旨当作儿戏?”
陌娘正独自低着头害羞甜蜜、遐想联翩呢,被皇上突然的严厉斥问吓了一跳,她可没法像金喜达那般厚脸皮地胡扯而过,噗通一声再次跪下:“皇上恕罪,云陌不敢。”
金喜达张了张口想说什么,被皇上一眼瞪了回去,摸了摸鼻子闭上了嘴。皇上已经宽宏大量放过他们一马,想训斥几句就让他训斥吧。毕竟,天威不容冒犯,他和陌娘刚才的举止,换过两人,可就是大罪,皇上对他可真的可以说是“挚友”了。
陌娘是诚心求罪的,自然不敢有丝毫隐瞒:“云陌刚才以为金大哥不乐意,所以不想勉强金大哥。云陌住在两侯府,知道金大哥一直不想成亲,所以……所以……”
掌珠公主好奇了:“可是陌娘,你刚才听到圣旨时,并没有什么异样反应啊,你那时不担心文远侯爷不愿意成亲。”
陌娘讪讪道:“回禀公主,云陌那时还不知道金大哥就是文远侯爷,皇上圣旨赐婚,云陌不敢有异议。”
“啊?这么久了你都不知道文远侯是谁?”掌珠公主哈哈大笑,随即想起什么,迅速变了脸色,“陌娘,你刚才叫我什么?你忘了?我们现在是义姐妹,你要称我为姐,再不许称呼公主了。
坐在太后旁边正专心致志地玩拼图的宝儿突然抬起头:“娘亲,娘唤您姐姐,不是变成宝儿的姨母了?还有还有,宝儿知道,赐婚就是要成亲,上次外祖母给瑶儿姐姐和宁哥哥赐婚,他们以后就是要成亲的。娘同金伯伯成亲,金伯伯是不是就变成宝儿的爹了?宝儿有娘亲和娘,还有父亲和爹,呵呵。”
不过他不喜欢那个父亲,每次不是要他求娘亲让祖母、姨娘、和那些一点都不友好的弟弟妹妹到公主府里住,就是哄他在皇帝舅舅和太后外祖母面前说父亲多么好、多么疼他和娘亲,可他觉得父亲一点都不好,每次父亲和娘亲关在屋子里说话后,娘亲总是一个人发呆,有时甚至还哭。
太后拍了拍宝儿的小脑袋,哈哈大笑:“姨母跟娘一样亲,宝儿以后还是唤你娘为姨母吧,你金伯伯就是姨父了。”
宝儿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吧,反正瑶儿姐姐也是唤娘作姨母的,瑶儿姐姐跟娘也很亲。”
掌珠公主噗哧一笑:“呵呵,你瑶儿姐姐以后倒是不能叫姨母了,要叫义母。”
宝儿睁着水葡萄似的大眼睛,似乎听糊涂了,眼珠子转了几圈,随即又恍然大悟:“哦,那瑶儿姐姐要叫姨父为义父,对不对?”
太后大笑着将宝儿搂在怀里:“对,对,我们宝儿真聪明。”
陌娘的脑袋都快垂到胸前了,脸红似火,金喜达却是呵呵傻笑地偷瞄陌娘,像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让皇上大摇其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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