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血归人
第三十一章血归人
洪荒黏族的魔祭师图朵凝注精神，法光碧冷如霜，寒焰如蟒。
法光启动绿晶兽眼的头颅骨。
头颅骨顿时剔透彻明，萤火浮游。七窍内，冥气散敛开合。阴火游丝，如烟一般，幻化出种种灵怪异象的篆纹，沟通天地之秘。
从绿晶兽眼的头颅骨，飘逸的篆气游丝，支撑“鹰眼”的尸体慢慢归拢、复活、从地上爬起。
最后，“鹰眼”一起走动起来，去寻找杀死他们的人……
而“鹰眼”的身后，图朵法身仿佛一团不断膨胀的烟雾。
凡是与洪荒黏族交战过的大郡国都晓：
魔祭师图朵的庞大法身，掩饰的其实就是整整一个族的精锐！
只有关键战役，魔祭师才敢下如此大的赌注，聚凝整个族的血魂旺脉，孤注一掷，破袭被他号定的敌人。
最强的鹰战队。每一个“鹰”人，颤动的鼻翼中，呼吸的气流，如奔驰怒马喘息的白气。
身形未动，仇厉腾挪。
其威，天穹落，地火恸。
每个“鹰”人受施魔祭。一经出战，既能卓尔独立，又能精魂合“一”！
一个战队，就是一具魔体！
鹰战队，正是魔祭师庞大法相内的“肉体”。
法相云跟随“鹰眼”，凌空滞滞滑动。
突然间，法相云倾斜。雪崩一般的云辇，携动狂肆的风浪，扑扑的地斜撞在地。
法相消逝，狼烟溃荡……重创的鹰战队，变成一头愤怒的狂兽！
一个精敏爆闪的身影穿透法相云，向旷阔的荒野疾驰。体形弓张，飞步点点。
正是此人，以刀气之威，凌厉地砍断——托钵法相云的风柱子！
鹰战队的魔体，虽然沉重的猛跌一跤。但魔躯一经站稳大地，瞬间盘活筋骨。
伴随魔躯叭叭叭的舒张，图朵以深不可测的诡谲语，推动法力，紧紧追逼！
……
前方仅仅是一个凡尘的人。
但他，每次振颤刀羽，那把青刀就像一匹追风快马！携动身躯，一道滚滚步尘……
旷野。
天低树。
背影凝定，墨画铁钩。不动。一个头面微垂，看着大地的人……
身后百步，风尘含啸。一道道风烟荡漾在巨阵的上方。密匝匝的鹰战队，弓势欲发，准备伺机捕获眼前小小的猎物！
“青掌！嗯，天底下……最好的炼器师！想过吗？这一次，本宗打算把你炼做上好的武器！否则，黏族大劫，难能一了百了。”
图朵说罢，迅即推动剑气。
青掌不声不动。但心能通晓：一把运动中，天敌之剑的性格和缺点！
剑势抖一个溜圆，仿佛光柱投落的牢狱。顿时，把青掌推入深陷的“井”……
图朵不断搅动剑花，森森地加重剑幕的厚度，制造成艰顽的壁垒。
接着，他左手化作一枚黑色的鹰爪，暴长，暴长……插入剑幕内，直袭而入。
同时，鹰战队环伺剑幕，汹汹逼近。无数把利器在风幕之外形成铜墙铁闸！交叠联动的武器，仿佛一顶铁罩子，密织成网。
网，紧绷、压缩、再压缩……
已前，鹰战队就是如此活捉、力揉、碾压最棘心的对手。
……
一眨眼，空间如冰冻久封的河床，变作——突然爆炸的流凌。流凌被澎湃雪浪击溃成莽莽扩散的雾霾，雾霾里迸碎的冰晶明灭闪烁着光与影……
图朵立时启动绿晶兽眼的头颅骨。以魔咒法力，死死凝定几欲溃塌的鹰战队。
乱烟里，青掌依然精悍漆黑卑小地站立。环绕着他，散荡的狼烟飘绕着……
心如刀，心动神知！
人刀化“一”！
青掌与虎牙刀，不再是两样物事。
图朵显然低估了这个隐秘的小江湖！
不过，已启的魔咒是一道极致惑心的法秘。
图朵再次发威！
头颅骨飞骋的一枚祭火，忽地黏结住青掌，魔咒操控的意象立刻植入肉身……
凌厉的虎牙刀，是身外最强锐的武器。却割不断最柔弱的意识！
青掌被魔祭的法力撕咬住……他不断地跌倒，又挣扎着趴起，只知道本能地挥动铁风虎牙刀。逼脱开鹰战队靠近的步伐。
青掌锻刀剑，意识铭刻每一把利器最威仪的痕迹……这些留痕，成了心灵被蚕食之际，对抗魔祭的最后资本……
一层层密叠的鹰战队全部逼压而至，渴于求功的凶威，使整个战队孤注一掷。
鹰战队合成一股无懈可击的铁臂，配合魔祭，肆张开十指铁钩！
“青掌不昧！”青掌狂喊，道。
铭心刀剑凭记忆，迸发无穷光迹，随动虎牙刀一同爆起……
空间，灵蛇一般的虎牙刀，飞翔、攒动、撩刺……的嗜血利刃，在漫游中，自行寻找与记忆心性不合的所有敌人！
旷野百里。
乌暗空间只闪烁无数白光交错的痕迹，浓浓烈烈……
青掌的思维模糊了……
头脑里只剩余两句相互拼杀的话：
“我叫青掌！还有系挂两个人的家！”
“我是图朵……就是图朵……图朵……”
青掌把最后残存的记忆交给虎牙刀，喃喃道：“虎牙！击杀尽图朵！包括我……被祭化受污的……脑袋……”青掌知道自己……不行了……
虎牙刀执着不二的执行力，完整弥合青掌心灵所发出的——最后一道命令。
青掌死了。
图朵死了。
虎牙刀垂直插地，洞穿绿晶兽眼……魔法的空间分崩离析……
大地之上，忽然间掉落一个“天空”，那是一个魔咒的法相。
以一块天空做法相，这曾是图朵锁困珍藏的至秘！
失去魔根法力的空间，渐次清宁。
锁困在“天空”中的数百刀剑工匠，脑际里魔咒残退了……一个个爬出烟尘，跌跌撞撞的互碰着，仓促寻找各自回家的方向……
傍晚的余晖，火烧云燃动西天的长河，呜咽起伏的狂野之风，沉缓低徊着……
一切骤然寂静。
春风吹动。
偶尔，几枚凌乱破碎的草叶，裹一两朵新脆的野花，滞滞地随风滑动……零落着残瓣……瑟瑟地蜷曲在石坎，土尘，血迹里……
一路血滴，连接一个偏僻的山村，一个只是斜半个身躯的血影子，滞滞缓行。
一个血未流干的心，传输着生命最后习惯化的原朴动作——归家……
斜半个血淋淋的身躯，一只残存的手……吃力摸触在自家熟悉的门框上……
“官……人……”一个女人惊恐、而又无限疲惫不堪的声音，伴着一只跌落地上、碎破开来的……粗瓷大碗……
那是女人给官人的……晚饭……
也是女人最后一次……给家里做的……晚饭……
山村里，小院内。
只留下一个小小的……小小的孩子……无尽的哭唤声……
春分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