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撞灵动
第九十九章撞灵动
倪照骇心动魂的惊叫声，变成天空中翻滚腾荡的云辇……
他只感到自己抱着一个越来越僵硬、越来越冰冷的东西、在夜的风烟中嗵嗵地奔竞……
他不知道自己跑的有多快，只感到浑身练就的板实之躯，激烈振颤地抖动，继而变得疏松、淋漓……
一块块肌肉几乎不堪地，快要从庞大的骨架上被撕成块、掷落大地之上。
疾骋，疾骋……
奔腾，奔腾……
倪照竭尽心力推动身躯前进的每一步，踩到地面的瞬间，都会感到与夜的大地一同颤抖……
他似乎要用潜意识的所有挽留，捂住那个烟篆一样流弋的、生命崩裂开的缺口。
……
苍仙尊仿佛夜色中一块晶莹的玉雕，矗在前方，散发着难得一见的清格仙俊，银光升华着他从未显示过的神秘……
银光把夜最温馨的宁谧之色，镶嵌在这里，一点与活鲜有关联的灵机，疯狂刺激得倪照突突骤跳的心。
心，快要随着最后拼挣的呼吸，血淋淋地坠在地面上——
“师——尊——”
倪照托着脚力的躯体，扑然跌跪在地……
“还是……不要拦阻那走远的……呼吸……”
倪照顿时冷泪铺面，他感到空间最亲近的人，用最断绝的气息，把他最后残念中的渴望，瞬间摇落了。
而另一个亲近的人，正在与自己一点点分离……
倪照口里不清晰地说着的话，连他自己也听不清楚。
只感到自己可怜地移动膝盖，拼挣着“走”，不知道怎么停下来……
苍仙尊看着脚力僵硬的身躯，缓缓地伸展一只手，滞在空气。
“来。孩子……”
一滴神仙泪。
脚力僵硬之躯，直挺挺地站起来，脑袋垂落胸口上……
叶片一样的手，撑开着，伸向另外一只手。
忽然，倪照发现：那只招摇的大手，显然就是一团淡淡的烟气。因为，叶片小手呈过去时，触碰的那手，形廓有一个稀薄散逸的震荡。
握住跟没握住一样，好像叶片似的手只是被冰雪冷凝的植物，悬在空间……
倪照似乎发现另一个可怕的征兆，已经在苍仙尊身上发生了……
倪照拼命地去拽苍仙尊，只是搅散了那个雾气的形廓，腾荡几丝烟飘。
他僵在那里，只有清河般的泪瀑流不息，仿佛生命的汁液很快要随着呼吸，流淌得只剩下一个干瘪的空壳。
一团飘逸的云烟，一个僵硬的身躯渐渐在“走”远……
倪照像块石头，矗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
青幽色，夜沉默的困眼。
一切都是宁寂的。仿佛纤指灵犀开合、施动密咒的手语，恍然之间，空间随着苍仙尊和脚力转过身躯，青光之中，莹莹地站着两个人。
男的，清瘦劲俊。双眉剑挑，棱角端直。炯光凝，稳站，落脚方正。手虎口半含持，仿佛握持一把看不见的刀。
女的，朴秀温婉，微微屈身，缓慢地伸展两手……好像等待一个欣喜欢朗、跳跃的回归……
两人看见脚力，抬起胳膊……拼挣着，做着各种焦急呐喊的姿态……但空间里，一丝半缕的声音也没有，没有！
脚力瞬间神色流变，干枯之躯由痛苦不堪的苍白，渐次敷上淡淡莹润的光亮。
这就是曾停滞在1岁模糊记忆里的亲人吗？
就在眼前！
脚力僵直的身躯，好像突然撞开、折断万千——冷却在一个婴孩孤独哭声周围的死亡遮挡物……
脚力终于听到同样的哭声……这，就是他自己发出来的……
脚力惊厥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两个拼命说话，却毫无声息的人。
僵硬的身躯突然冲前，想拉住那些抚摸过自己的手，可是两个身影灵动的一晃，又含着笑晕……渐渐融散了……
脚力又感到了各种各样的疼痛，似乎那些疼痛不再是极端执一射出去的箭，只有愤与怨，冷冽和寂灭……
突然间，疼痛感有种温暖与芳醇！好像从遥不可见的另一个时空返折回来。
一种生命的感觉，可以像敏捷活欢的灵气，一经点燃情味的浪花，记忆了疼痛，也就记忆住除了单纯灰色之外，还有凝定的温情感。
“十多年的疼痛让他死了，
十多年后的疼痛让他活了。”
身后，烟气缭绕的玉雕般的苍仙尊忽然说话。声音柔柔的，仿佛优雅吐纳字句的另外一种人……
嗯？
脚力缓缓地转过头，目不转睛地盯住苍仙尊！
“有什么好看的？不换眼，跟猪一样……”苍仙尊的烟篆开始变的跳动和随便，“哎呀，拘死人家了……”
烟雾杂沓地蹦了两下，“扑噜——”从散逸的“苍仙尊”烟雾里，恍出一个一尘不染的彩人儿——冰晶火焰！
脚力禁不住露出笨拙的微笑……
“死呢死呢，可又笑呢。好歹人家还是你半个师傅，连个作揖都不会，没礼数！”冰晶火焰狠狠瞪一眼脚力。
“自己的徒弟，还要人家操心。自个儿屁股一拍，连土都不粘！哼！”
“我耳朵烫啊，谁在嘀咕我呢。”苍仙尊忽然从一旁踱进青光里！
冰晶火焰生气地撅着嘴巴，半侧着身子，就是不正面看苍仙尊。
“我早就看出来，两年前，你带上松枕峰的，就是一具死魂灵……迟早会有这一天……”冰晶火焰说着，也许感觉她说的话惊动脚力，又低了头。嘟噜着阴暗的脸。
“你不是爱制造七窍流血的事吗？反正，这次我可没邀你！你把恶作剧做了，反过来怨我了。唉，按理说不过去……何况这次恶作剧，死气带的那么重！我不数说你也就算了……”苍仙尊讥诮道。
“从此，他不会再经历虎牙刀的亲情之痛法相劫了。他的生命中，就缺少看见亲故一面——才能真正活过来的心结。”冰晶火焰这才认真地说一句话，眼睑红了一下。
“感恩火焰尊！老夫今天都折躯了……”苍仙尊躬了一下身子，致意。
脚力赶紧深深行稽首礼。冰晶火焰和苍仙尊相视一笑，两人点点头。
三人正要走开，冰晶火焰忽然回过头，道：“哎！还有一块可怜兮兮的石头扔那儿呢。”
脚力看见夜色中，被冰晶火焰悬着的青光下，披着冰凌花，半跪不动的倪照大师哥。
脚力拼挣着跑，眼泪狂涌而出……
……
恰时，西摩地。
毗卢薮正念动夜晚最精美的“耶柔”诗，这是从晚祷的祭祀中，用纯音订正过来的新生律。
脚力胸前的四方金箔，又开始浮泛起了通透欣喜的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