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谁是债!
那一年自己二十九，母亲四十，父亲四十九！
如今自己十七，母亲六十五，父亲六十六！
张昊前世叫张振，母亲叫孙雪，父亲叫张桂。
听母亲说，当年是父亲用一旦玉米娶的她。张家并不富裕，只有爷爷是农村小学校长，一个月工资连吃饭都成问题。
父母不甘于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起去了几百里外的魔都打工。
偷垃圾，收废品，卖菜，养猪，倒卖钢材……
从小学起，每一年只有寒假，他才能跟着大客车去和他们一起过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张振发现自己不缺钱了，那时候，他已经是市一中的优秀学生。
他在村子里总是被人夸赞，夸他成绩优秀，肯定能考名牌大学，夸他父母能挣钱，以后肯定要成为城里人。
每一次张振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杵那里尴尬的玩玩手。
他不想爸妈，只想快点回去看书，那些书里，有一个个绚烂的世界。
直到那天，开家长会，作为班长，他接到一个严峻的任务：务必让班级每一个同学的家长都到场。
这是校领导的要求，因为他所在的班级是重点班模范班，家长会会延迟两小时，给其他班级的家长做示范。
张振慌了，但没有办法，那个年代学校是不允许学生用手机的，住校生也不允许出学校。
他强迫自己忘记这件事，开班会，做宣传，挨个做思想工作，终于完成了任务。
那一天。
是张振最高光的一天。
迷迷糊糊中，到了班级家长会环节，张振拿到了点名册。
蓝色的文件夹中只有一张纸，张振惊了一个哆嗦，拿着笔，颤抖着在自己名字那一栏划了个勾。
无论是点名，还是统计，还是上报，自己都可以抓过来，将这件事掩盖下去。
张振主持的家长会很成功，讲台下同学的家长不停的道：
“以后多和你们班长玩……”
“好好像他学习，有什么不懂的，多问问……”
“处好关系……”
接下来是全校的大会
校领导隆重的介绍，张振同学，不仅仅是重点班班长，还是学生会会长，纪律组组长，是学校最优秀的学生代表。
张振演讲了大半个小时，他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可以让台下的学生和家长掌声雷动。
终于结束了！
看起来，还是那么完美！
张振，你是最棒的！
“下面有请，张振的家长给我们分享一下教育子女的经验……”
天黑了！
张振感觉自己有点晕。
他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只记得，耳边依稀有人再说：
“凭什么他的家长有事可以不来啊，我们就没事么……”
“人家是班长，还是啥子会长呢”
“对我们说的好听，结果自己家长不来”
……
“大家安静，张振的父母是农村人，在外务工，来不了了，实在抱歉，给大家道歉……”
那一年他再次‘早恋’了。
一个普普通通的饭店服务员，很早就辍学的女孩。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她，虽然她比学校那些追他的女孩子要普通很多很多。
张振最喜欢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自己躺在她的腿上看书。
每当她给他挠头时，他都会不自觉的眯起眼睛，连书都拿不稳。
……
他与父母决裂了。
他砸了父亲的车，砸了新买的房子，带着她去了父母曾经去过的城市。
他相信自己可以的，即使高中没毕业。
……
他分手了。
他闯祸了。
张振挪用了公司三十多万公款，受贿假账五十多万。
这一年他二十岁。
他终于拨通了那个号码，即使换了手机，这三年来那个号码还是没有忘记。
他回到了家，一个新家，他进了父母的公司，当上了‘领导’。
他认识了许多‘朋友’。
他知道了钱的力量。
他在周围的恭维声中，找回了自信，就仿佛当年那个村子里一边拨花生一边夸赞他的那群人，现在他不再尴尬，相反，他很享受。
唯一不好的是，父母总是说他，总是催他。
每当这时，他总会用‘留守儿童’，‘前女友’来让他们偃旗息鼓，毕竟，自己可是拿过省辩论一等奖，他们凭什么和文化人辩驳。
这一切，错的都是他们，他们只是在还债！
……
他不在满足于做个‘领导’。
父母实在是太古板了，也没文化。
张振有自己的想法！
他想要公司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运转。
……
他成功了！
这一年，他二十三岁！
坐在新装修的办公室，他想，自己应该是同学里最成功的企业家。
……
他要掩盖账目，做一份漂亮的流水。
这一切是多么的完美！
还有机会，我一定能行！
张振，你是最棒的！
……
他二十九了，家里已经负债累累了。
他站在楼顶。
大声的给自己鼓气！
张振，别害怕！
恍惚间。
他看到了两个鬓角带着白发的人发疯一般的嘶吼！
他们应该会很恨我吧？
他想到学校那一天！
他想到女友分手前说的话：
张振，你真的很自我很自私！
张振感觉自己有点晕！
天黑了！
……
在那年被张振砸坏了的房子里。
前世最后那两个鬓角带着缕缕灰白的人，如今已经全白了。
当年自己的房间里，住着一个女孩。
“仪仪，你哥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在省里拿奖了，你看看你这吊车尾的成绩，丢不丢人……”
张母虽然年纪老了，嗓门还是那么的大，来自农村人的絮叨，听了十几分钟的张昊楞是没发现重复的。
张父看着报纸，似是有些不耐烦，拉扯了一把张母，示意其歇息一会儿。
女孩有些不耐烦，将书一摔，打开房门对着张母辩驳道：
“我听别人说，我哥是身败名裂自杀的，还给家里留了许多债，他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看着女儿，张母眼眶红了，怒起
“啪！”
女孩受了一耳光，没有流泪，倔强的望着张母。
张母却流下了眼泪。
“你哥留下债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们早就还清了，影响到你了么，啊，你哥在你这个年纪，吃的喝的用的都比不上你，他不是一样全校第一么”。
“做生意都是有亏有赚的，那能怪你哥么，你哥都已经死了，你还要怎么样，要我们也去死么，你这个没良心的黄毛丫头……”
张父没有再阻止张母‘泼妇骂街’似的‘教育’。
只是点起了一根烟，一边咳嗽着，一边吞吐。
张昊记得张父是不抽烟的。
即使是为了张振奔波借钱那段时间，也没有抽烟！
南黎郡。
数百米的高空中。
一尊谪仙。
俯视人间。
一滴雨水滴落在剑上。
仙人！
是不可能流泪的！
(4月日到4月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