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战之后
有一种败,是败而不亡,有一种胜,不过是哀兵必胜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公元年春,洛阳刚刚结束一场大战。
破败的城墙,斑斑的血迹,失去亲人的痛哭声无不显示着这里曾经经历了一场恶战......
齐都邺城的华丽宫殿中,歌舞升平。
皇帝高湛满面红光的倚在龙榻上,怀里搂着香肩尽露的美人,高举着琉璃酒盏,宴请群臣,喜不胜收。
“陛下英明神武,功盖乾坤。
此次邙山大捷定会让陛下名垂千古,大齐有陛下,真乃大齐之福,大齐百姓之福啊。臣和士开愿终身追随陛下,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啊!”
只见一位长相白净,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弯腰拱手谄媚地说道。
“哈哈哈,和爱卿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朕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和爱卿既对朕忠心耿耿,朕今日高兴,封你为淮阳王,如何?”
“微臣何德何能,受陛下如此恩宠,实不敢当”
“有什么不敢当,这是圣旨,谁敢违抗?”
“陛下!
”一名头发半白,体格健硕的男子起身拱手说道:“陛下应知我大齐自开国以来封王者都是王亲贵胄,外姓人岂能随便封王。”
说完又瞪了一眼和士开。
高湛面露不悦,“斛律光,和爱卿甚合朕意,又忠心为国,封王有何不可?朕意已定,休再多言。”
斛律光倒是耿直之人,皇帝这样说他倒也不惧,又说道:“此次洛阳之战,我军围困数月,要不是兰陵王前来救城,洛阳危已,如今陛下就算封臣也应封有功之臣,和大人与此战,功无半分,封王恐不能服众,望陛下三思。”
和士开在一旁脸上已是挂不住,但还是强忍着愤怒微笑的看着皇上。
高湛沉思了一下,才说道:“斛律丞相说的也在理,朕是想封赏兰陵王的,可是他如今还身在洛阳,朕只好先封了和爱卿,还有刚才丞相说此战之胜全依仗兰陵王是吗,看来朕与此战,也无功半分了?”
“微臣不敢。”
斛律光赶忙解释道。
“不敢就给朕闭嘴,朕今日高兴,休再聒噪个不停!”
高湛说着将琉璃酒盏狠狠一摔,大臣们莫不都是微微颤颤不敢作声。
万小荷独自牵着一匹白马在洛阳城中走着,来这之前就听说过这里正在打仗.
“不是说这个齐国打赢了吗?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万小荷看着路边成排乞讨的人,失声痛哭的人,心里暗想道。
“姑娘,姑娘,你可看见过我儿子,他叫福生,高高的个子,前些天被征去上了战场,我听说这仗都打完了,他怎么还没回来?你可看见他了姑娘?”
一位拄着拐杖,头发斑白,双眼通红的老妇人拦住了万小荷焦急地问道.
万小荷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心想她的儿子怕是多半也死在了战场上.
再看这老妇,骨瘦如柴,衣衫已经烂的不成样子,心下不忍,便说道:“老人家,我没见过您的儿子,不过可能过两天他就会回来,我这里有些银子,你拿了去先买点吃的,回家等他吧。”
说着把银子塞到老妇手里。
没想到老妇人把万小荷的手一甩,生气的说道:“我不要你的银子,我又不是要饭的。我要找我的儿子,找回福生就有人给我养老送终了,我还指望着我家福生呢!”
说着自言自语的走开了,走到前面去抓住一个人,还是问同样的问题.
”打仗的时候说是当兵就免三年的徭役,打完仗,朝廷就变卦,这齐国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现在能活着就不错了,这幸而是兰陵王来救援,我们这才守住了洛阳,要是真被宇文护打下来,恐怕也免不了屠城之祸!”
街角两个皱纹深壑的老者摇头叹息的议论着。
没来中原之前,万小荷是多么的向往与憧憬,来到这之后,一路上的所见所闻确却着实令人心酸不已。
本来想着找个客栈住下,这城中的客栈看见几个,可都是关了门的,无奈,万小荷只好再赶路.
傍晚时分,万小荷却似迷了路,转进了一片密林。
“这里竟然有水,渴死我了,三两,你也歇会,在这吃些草,吃饱了我们好赶路。”
万小荷摸着马头笑着说道。
说着自己拿着水袋准备去取水,刚迈出没几步,突然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前面横七竖的躺着几个人,满身鲜血,他们都穿着士兵的衣服,周围散落着刀和弓箭.
在这几个人不远处竟还有一个人,金盔金甲仰面躺着,右肩中了一箭,身上也有多处伤痕。
手里握着一条银色枪头的精致长枪,这个人竟然还戴着一个狰狞的面具,让人一眼望去不寒而栗。出于好奇心,万小荷走向了他。
摘下他的面具,本来是想试一下他的气息,可是面具摘下的一刹那,万小荷怔住了。
“世间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好看的人?难道是个女的?”
万小荷自问道,眼睛却是久久不能从那张脸上移去,“不能,他要是女的怎么会有胡子?”
万小荷仔细看了看又自言自语道。又过了许久,万小荷才想起来要试一试他还有没有脉搏,才把手缓缓的伸向他的颈边,触碰到他的一霎那,万小荷的脸竟然红了,而她自己却全然不知。
他的脉搏虚弱到几乎摸不到,而他发紫的嘴唇和青灰的脸色更是说明他可能中了毒。
“师父说过,江湖险恶,出门在外不能多管闲事,可是.......唉,还是走吧.”
万小荷刚刚起身要走,又想起刚才那个老妇人,“这个人会不会是那个老人家找的福生,我要是救了他,她就不用每天苦苦的寻找儿子了.
想到这里,万小荷似乎是给自己找了一个不得不救他的理由,高兴的差点蹦起来。
高长恭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清晨,浑身的伤痛让他动弹不得,一转头见床边竟然趴着一位妙龄女子.
浅粉色上衣,翠绿色的束裙,乌发间别着一只精致的粉色荷花银钗,双目微闭,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的,白嫩的面颊,粉嫩的唇,只是脸色不知为何有些略显苍白。
高长恭从未如此仔细的观察过一个女子,只因这女子就靠在自己旁边睡着了,他似乎觉得这样有些不妥,于是正了正身子,努力想让自己坐起来。
“你终于醒了。”
万小荷高兴的说道。
从小习武的人听觉都是特别的灵敏,虽然高长恭刚刚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万小荷却早已被惊醒。
看着高长恭额头的细汗,万小荷又略带责备的说道:“大夫说过,你受了很重的伤,不可乱动,少说也要休养两三个月,你看你,疼出汗来了吧!”
说着拿着一块手帕递给了高长恭。
高长恭接过后抬头缓缓的问道:“可是姑娘救了本王?”
“嗯”
万小荷恩了一声脸颊又不禁绯红,心想着“这人不仅长得好看,说话声音还这么好听。”
“如此,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他日必当相报,敢问姑娘芳名?”万小荷此时也不知在想什么,嘴角带着笑意眼睛直直的出神。
高长恭又重复了一遍,万小荷才回过神来“我呀,我叫万小荷,原来你叫本王,好奇怪的名字,我还以为你叫福生呢!”
万小荷初到中原,并不知“本王”这两个字是身为王爷的自称,高长恭见万小荷并不识得他的身份,便也不便再透露。只是心想这姑娘或许是救错了人,不过万小荷这个名字倒是与她极相配。
“其实我也想过,你应该不是福生,世间哪有那么巧的事。”
万小荷撅着嘴说道。
“福生?是姑娘的亲人吗?”
高长恭禁不住问道。
“我都不认识他,昨日在路上遇见一位老人家,在找她的儿子,说他儿子去了战场没回来,他儿子就叫福生,我看你这身打扮,应该也是参军打仗的吧,你听说过福生这个名字吗?”
听万小荷说完,高长恭却陷入沉思,心想这邙山一战,不知又有多少人失去儿子,失去丈夫。
战争无论胜负,受伤最深的都是百姓,也不知这战火到底几时才能停歇。
万小荷见他垂目不语,心想他肯定也是不认识那人了,也没有再问。
“那个,其实你还中了很厉害的毒,好像叫什么百,什么肠的毒,这里的药铺我跑了个遍,看遍了郎中,无一人可解,从昨日开始我每隔一个时辰用内力给你往外逼毒,可是….收效甚微。”
说到这里,万小荷不知该如何说下去,总不能告诉他他活不过三日了吧。
高长恭听后也没有太过惊讶,心想这姑娘脸色苍白定是运功过度所致,一个陌生人竟如此尽力搭救自己,看来这世间的人心也并未冷到极处,灰白的脸上竟泛起一丝欣慰。
“小荷姑娘救了本,救了我,又替我疗伤,只可惜我高长恭此生怕是报答不了姑娘了,中了周国的百步穿肠,能活到现在,已是万幸。不劳姑娘再输内力,这么频繁的运功,你会吃不消的。”
他叫高长恭?他,还挺会替别人着想的嘛。
心里这样想着,万小荷却是把脸一板,装作生气的样子说道“不行,是我把你救回来的,如果你要是死了,我不是白救你了吗?本姑娘可不干赔本买卖,你不能死,快快坐好。”
高长恭又抬头看了看这女子,娇柔中带有几分倔强,稚气中却有几分霸道。嘴角竟不自觉的上扬了几分。万小荷见他直盯着自己还笑了笑,不知为何脸又开始发烫。
“你看什么呢,快坐好。”
高长恭顿了顿,缓缓的对她说道:“我听说这城外向南三十里,有个张神医,会解各类奇毒,小荷姑娘何不前去请他来,或许我还有救。”
高长恭垂目说着,却也不抬头看她。
“真的,你为什么不早说,我这就去寻他来,你在这等我。”
高长恭望着她点点头。疲倦的闭上双眼。
万小荷回到客栈时已是午后,她气冲冲的推开了门:“姓高的你个骗子,哪有什么神医,那里连只鸟都没有。”
屋里空荡荡的,要不是床单上还留有的殷殷血迹,万小荷还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