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我的脸皮还是比较厚的,所以在最初的不好意思过去之后,我跟在斟骊的后面,强自若无其事地融入了围猎的群体。接下来一路的大喊大叫,大跳大笑,倒是让我这个第一次经历的人感到颇为新奇有趣。
当然,我玩耍得这么愉快,也和我身处“人网”的中段有关。这种拉网式的驱赶手段,掌握方向和速度的其实是一头一尾的两个人,其他人顺着节奏跟着走就行。我们队伍的末尾是今天特意来压阵的芈垵队首,做这种事情当然是顺手拈来,队伍领头的却是熊灵那个肌肉妞。我看着她手里拎石锤,身背木弓,在灌木丛间进退有据,不断灵活地变换方向,把目标猎物们稳稳地囊括进“人网”里,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这女人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的。
一边的斟骊见我一直盯着熊灵的方向看,朝我挤眉弄眼道:“熊灵姐在这次的先祖祭礼后,就会成为一名正式的哈吉了。到时你们同为哈吉,正好可以多多交流。”
我无视他的调笑,略带鄙视地说:“你怎么就那么肯定她能成为哈吉,这万一没有巨熊选择她呢,还是说闹了半天你们也是有暗箱操作的啊。”
“暗箱操作是什么?”
“就是耍手段内定。”
“怎么可能?”斟骊摇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她是跟着当初她父亲留下的那头巨熊长大的,这次先祖祭礼,那头巨熊肯定会选择她。”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遗产流。
我们这次围猎的目标是一小群野生麋鹿,大约二十多只的样子。这些麋鹿体长约两米,其中占了一半数量的那些雄鹿,如果算上头上那巨大的鹿角的话,高也有两米。说实话,在这次狩猎以前,麋鹿在我印象中,一直是一种性情温和,和善可亲的动物。但事实证明,在生死面前,再温和的动物,也是会拼命的。
这二十多头麋鹿抱团冲锋起来,就像是一团在荒野中横冲直撞的飓风,碾压过任何挡在他们前面的东西。我分明地看到领头的那只三米高的雄鹿,在撞过阻挡在行进方向上的厚实的灌木丛时,就像是撞碎了一堆用泡沫和碎纸做成的布景。
古人云,麋鹿成群,虎豹避之,诚不欺我。
幸运的是,这些可怜的动物屈服于本能,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能够轻易地冲散我们松散的包围,逃出生天,所以它们蹶着蹄子,用尽力气,往着背朝我们的方向急奔,想藉此甩脱我们这些不速之客。
我们当然被甩开了,然而乙组的二十五人已经在那个方向严阵以待。他们用和我们一样的方式,恫吓吓阻,把麋鹿群赶向丁组的方向。
当丁组故技重施,把麋鹿群赶向甲组方向时,我们和乙组已经在另外两个方向就位,至此,四面合围。而麋鹿群也已经跑累,不复刚开始时那奔雷般的气势了。
这时,领头的雄鹿也发觉了不对,但绝境之下,反而激发出了凶性。它把头上的巨角垂了下来,脑袋一低,冲着甲组的人就冲了过去。而后面的鹿群一看头鹿冲出,也纷纷跟在后面冲刺起来。
我一眼看到甲组那边首当其冲的几个年轻人,发现就是刚刚给我使绊子的那几位,领头的那个是个光头,身材非常高大,壮实得像头牛一样。我虽然对他们给我下马威的行为不喜,不过心里也不至于盼着他们去死。眼下这种情形下,我真心替他们捏了把汗。
在麋鹿们的全力冲刺下,十几步的距离转瞬即逝,就在那巨大的鹿角将将抵达光头青年的胸口之际,他身形突然一矮,像只灵活地猿猴一样,一下子滚出了三、四米远。
我把差点出口的惊呼又咽了回去,但立刻就意识到,光头青年这一滚一躲,直接把“人网”让出了一个口子,鹿群见头鹿已经顺利通过,就像找到了泄洪的闸门一般,蜂拥而去。眼看着整个百人队整整一个上午的努力,就要毁于一旦。
突然,站在甲组两边的几人伸手一拉,一根粗大结实的麻绳从草地上突兀地出现了。高速奔跑中的麋鹿们闪躲不及,就像被割下的麦子一样,一茬一茬,接二连三地倒在了地上。所有人立刻欢呼着上前,用手中的钝器使劲击打着雄性麋鹿的头部,如果是雌性麋鹿或是麋鹿幼崽,则七手八脚地把前后蹄捆在一起。
斟骊一边招呼我一起上前帮忙,一边解释道:“头鹿力气太大,很可能非但绊不倒它,反而被它拖着四五个人往前跑。所以刚刚妘昌故意放过头鹿,让鹿群放松警惕,反而更容易中招。”
“妘昌?”
“就是那个光头,甲组组长,早上拦着你入队的那个,来,把这腿按住,”斟骊一边用绳子捆着鹿腿,一边说:“雄鹿留上一两头种鹿就行,其他都杀了吃肉,像这些母鹿和小鹿,性子温顺些,可以让族里的女人们试试圈养。今天可是大丰收,大家都可以吃顿饱的。”
我听了也有些嘴馋,想着这麋鹿肉也不知是什么味道,突然耳边传来一阵惊呼。
我抬头一看,似乎是那头头鹿逃出生天后,发现整个鹿群都陷了进去,竟然自杀般地杀了回来,倒是把正在收拾猎物的人们冲了个手忙脚乱,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我心中还在感慨,这鹿真是仗义,就看见那头鹿左冲右突,狂乱之中,竟是向着我的方向直冲了过来。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对足有一米长的巨角死死架住,接着整个人都被带离了地面。
我立刻下意识地抓住巨角,以免被甩飞出去。察觉到角上挂了个人的头鹿瞬间暴躁了起来,把头狂躁地甩来甩去。在被挂在角上狂奔了几十米后,我一个没抓住,被甩了下来,然后在飞过头鹿后臀的刹那,被这畜生一个迅猛的后踹,碗口大的蹄子正中胸口。我胸口一闷,感觉自己就像被火车头撞到了一样,天旋地转般地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