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最牛的风险管理
范乾津眉头微皱:“找徐校长了吗?”
范乾津没有先追问原因, 直接迅速关注解决渠道。这其实并不太符合一般人的认知规律,除非范乾津早就有“出事”的心理预期。对于现在着急的孟杉杉来说,她当然更关注能解决此事的人。
“找了, 徐书记可能睡觉手机静音了——不止找了她。梁辉也在打电话给他家那边, 但……”
确实,想要从大陆找人来干涉,半夜是很吃亏的时间。理论上比赛过几个小时就要开始了。
“比赛, 有三天。”范乾津快速思量。
孟杉杉摇头:“其实只有一天半——学弟, 你不问为什么梁辉比不了?”
“你说。以及, 我能做什么?”范乾津开始叠衣服,孟杉杉无暇觉得奇怪,她眉目已经被怒火占据。
“梁辉抽到的,是周二下午的B组,离现在一天半。梁辉第十五个。但二十分钟前,组委会忽然出台了现场安全通知:B组教室安全涂料到了检修期, 理论上不能允许变异者进入。梁辉无法进现场。”
范乾津道:“那就换个教室?”
孟杉杉冷笑了一声:“不换。”
范乾津继续道:“给梁辉调个组?”
孟杉杉又冷笑了一声:“不调。”
范乾津又道:“在隔壁空教室里架直播?”
孟杉杉再次冷笑一声:“不让。”
范乾津道:“哈佛顶尖的地方, 没有预案不可能, 而且他们不是一向把小众人权益看得很重要?”
孟杉杉道:“预案针对的是‘没有普通人组员的队伍’。组委会驳回了梁辉的所有申请,说他们并没有阻止比赛。根据中国金融大学的报名信息,除了梁辉,其他人都可以。只需要换一名组员讲解。”
范乾津道:“其他队友因客观原因都没有在场。”
孟杉杉道:“说了——组委会答复:那就是你们的问题。到时候讲不了, 视为弃权。”
梁辉这次遇到的情况实冤,如果他比赛被恶意打低分,还能在国内挣舆论。但现在居然是这种可笑理由不能上台。而且对方一副都是他们自己错的嘴脸。
范乾津点头:“我本来以为伊登斯的报复手段至少会在台上。临时出的规定,涂料过期……真是关注梁主席。”他在手机上迅速操作着什么。
话音落下,范乾津的箱子已经收拾好了。孟杉杉一呆:“你干嘛?”
“从现在开始,到美国时间的周二下午, 有二十八个小时。我去。”
地球是圆形,新加坡到波士顿的圆航线跨越太平洋,航线超过1万5千米,是地球上直飞最远航线之一。最快航班需要二十三个小时,在两小时后会有一趟。
孟杉杉惊了:“你签证呢?”
队员替梁辉比赛,现在造成障碍的不是航班时长也不是钱。美国签证没有一个月办不下来。孟杉杉觉得范乾津有点不清醒,她本来找范乾津,是想问他有没有渠道联系什么厉害人物,帮忙争取换教室。而不是换个人讲。因为她知道不可能。
范乾津从贴身包里面拿出护照,展开,赫然是美国一个月的旅游签。
孟杉杉眼睛瞪圆了,她浑身颤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起码在一个月半前,范乾津就要先把酒店机票行程单以及申请材料安排好,递到大使馆,现在美签出个人签很慢,还关闭了加急通道,至少要等三周,大使馆还得面签。比来新加坡的签证麻烦多了。
也就是说,至少在一个半月前,范乾津就做了可能要从新加坡去波士顿的准备。他会做准备的原因只有一个,预估梁辉没法比赛。
而且,那个时候甚至薛闲都没受伤,范乾津做的准备里已经包括了,薛闲也讲不成。确实在薛闲回老家受伤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补办另一位队员的签证了。
如果梁辉顺利。那么范乾津的这一堆——手机卡机票酒店签证费,全都是浪费的沉没成本,当然可能对于范乾津来说,钱不是问题。
范乾津能在来新加坡之前拿得到美签的极限时间,几乎要在上海比赛结束第二天,就开始递材料。也就是说,在梁辉在台上怼了伊登斯的那天晚上,范乾津就有此准备。
刚才和孟杉杉说话的时候,范乾津已经顺手把行李收拾好。等确定了还有可能赶上(幸亏梁辉抽签抽到一天半之后)。范乾津立刻在手机上改签航班时间。他订的本来是新加坡第二天飞波士顿的航班,改到了最近的两小时后。好在这里离机场不远,他现在出发过去,半夜人少,勉强能踩点极限过海关。
范乾津到达波士顿的时间,将会是当地时间周二中午一点。美国的出关时间至少要两小时。他再顺利赶个出租,有望在下午四点前到达哈佛比赛场地。一百五十多支队伍,赛程三天,当天下午二十来支队伍,梁辉抽到中间靠后的顺序。在下午四点时,还有希望赶得上。
但也只是刚好卡点而已。如果中间有任何一点差池,也是白费。
“学姐,我去了。帮我退房。”范乾津拖着箱子,不忘把房卡套放在桌上。从刚才开始他收拾的手就没停过。他的步伐并不快。但孟杉杉忽然有种感觉,这时候滨海金沙酒店下面,会开过来一辆预约的出租车。
“你怎么会——”
解释起来浪费时间,所以范乾津并没有完全说实话。对于他自己来说,做准备的原因很简单。
墨菲定理。什么最坏就来什么。
第一,在国际比赛中,如果被恶意针对了,讲道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这就是客场劣势。
第二,梁辉那个大霉星,多半会遇上最坏的雷坑。
所以范乾津早就做好了准备。他上辈子被梁辉坑得太惨,做最坏打算几乎是本能。在他本来的设想里,搞不好梁辉会在波士顿某巷子被黑人大哥套个麻袋揍得不成人形。如今伊登斯在规定上动手脚,暗搓搓不让比赛的阴招,还比范乾津最坏的估计要好些。
但孟杉杉不会明白,于是范乾津在电梯门口笑了笑,说了句小学课本的教诲,“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电梯门缓缓关闭,孟杉杉整个人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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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乾津跑到登机口,赶上最后几名登上新加坡直飞波士顿航班的旅客。他过关已经很抓紧时间,航站楼还在语音广播催促“Mr. Fan”。范乾津上飞机坐好,在关闭手机前抓紧跟孟杉杉商量“要继续找人去施压““不能放松警惕”“还是争取换教室”“我怕波士顿堵车”“万一飞机晚点”“突发状况他顺序还可能提前”。
当然,范乾津要赶去波士顿的消息,也第一时间通知在竞赛小群里。
薛闲:“=口=学弟真乃神人。”
傅望书:“我见证了最牛逼的风险管理精神?”
梁辉很久之后,发了一个心脏跌宕蹦跳的巨大表情包。
过了一会儿,梁辉在群里说:“都安排好了,机场有人接。”
二十三小时的超长洲际航班太耗精力,范乾津希望自己生病昏倒的预分化体质不要到时候捣乱。这辈子他有很多信息优势,比上一世起点与机遇好得太多,可是却平添了身体这一项不安定因素……前两天梁辉给他买的药他都吃了。航班赶上,尽人事听天命。
飞机受到太平洋飓风影响,晚点半小时。
等范乾津飞机降落后,他第一时间冲出来,在洛根机场等待入关的时候,换好御寒衣物、捣鼓好美国手机卡,继续保持联络。出关没有丝毫耽搁,两个小时已经最快速度。到了接机口,范乾津认出梁辉发照片在群里的一个人高马大的保镖。已经预约好这边的出租车,载着范乾津飞驰往马萨诸塞州的剑桥市。
这时候是当地时间下午三点半,机场到哈佛商学院校区至少一小时。梁辉在群里说情况。
“前面还有四支队伍。”
每支队伍有五分钟的演说时间和五分钟的自由提问时间,但大约会有五分钟的间隔打分时间。
刚好一小时。
“还有三支队伍。”
范乾津焦急地看了眼前方拥堵的人流,星期二,正赶上某人权组织游.行,车队行进慢了。出租车司机无济于事按了按喇叭。
又过了世上最漫长的五分钟,游.行者走过这片街区,车流终于开始动了。
“我现在找纽约律师团呢。”梁辉咬牙切齿在群里说,“要是赶不上,伊登斯那个垃圾就等着……我连组委会一起告……”
车程约还有半小时。
“前面剩下两支队伍。”
最终版的PPT范乾津已经翻看过很多次,内容也烂熟于心,他正在迅速重新用英文从头到尾多说几遍,把舌头捋顺。
波士顿纬度和北京相差不大,此刻也是初冬寒天。范乾津在正装外罩着羽绒服,戴好保暖的帽子围巾。
“还有一支队伍。五分钟。”
出租车几乎到哈佛主校区了,但要奔到商学院那边,得绕一条河,车程十五分钟,范乾津接到了梁辉的语音电话:
“下车。”
这是他们自那天晚上分开后的首遭单独交流。
范乾津把行李拜托给保镖,毫不犹豫地打开车门,他见梁辉在河对面朝他招手。这条河看着窄,实际也有三米宽,人是不可能跳过去的。
河上有独木舟外形的小皮艇,供学生和游人消遣,小舟只能坐两人,虽然有几只飘着,但上面都坐着人。码头还在几百米外。
范乾津下车的时候,只见梁辉在岸边拦着离他最近的一艘小船,船上有两个金发美女,他快速用英文说了几句。那两个金发美妞开始没同意,待得梁辉承诺了什么,她们笑得非常大声。
两金发美女把船挨近并不适合上岸的水泥砌的高岸,费力地爬上来。梁辉非常爽快地搂着她们的脸,一人亲了一边脸蛋。随即赶紧跳进船里,拨桨。
范乾津跑到河边时,梁辉已经划过来,水岸有点高,范乾津刚迟疑蹲下身。梁辉叫:“跳。”
范乾津深怕他的动量把这么软的橡皮艇冲翻了,但看见梁辉的眼睛——范乾津一直以为“眼睛里有星星”是小说里夸张的描写,那一瞬间却真的看到了——范乾津心一横便跳下去。
皮筏艇果然惊险地晃了几下,梁辉一边抱紧范乾津,也维持住平衡,随即迅速划了两米,来到对面先攀上去。梁辉在岸上伸手……
“还有三分钟……”梁辉的蓝牙耳机里,他的另一个保镖提醒道。
范乾津又被他拎起来了,跟那次在露营地里一样,同样姿态般撞进他怀里。随即梁辉拉着范乾津快速往商学院教学楼狂奔而去。
他的另一个保镖在教室门口汇报情况,声音传进梁辉蓝牙耳机中。
“这支队伍的评委提问已经完成了,在打分。”
范乾津跌跌撞撞,被梁辉拉着跑。他胸肺有点刺痛,却丝毫不累,望着前方人声鼎沸的最高学府,眼眸中燃烧着火焰。
“护照。”梁辉喊。
范乾津边跑边从腰包里摸出来。他们上台阶、绕走廊,爬楼梯,来到比赛教室的许可线前。
“这支队伍分数出来了。在呼叫你们。”保镖在蓝牙耳机里说。
范乾津把打开的护照放在桌上,梁辉指着参赛名单里金融大学竖排下面第四位成员,请组委会工作人员确认放行,组委会拿着护照名字比对名单。名字后面是N(Normal普通人)。梁辉则是A,他不能进去。
组委会老师核对确认,范乾津签名,梁辉替他除掉羽绒服、围巾和帽子,把耳麦扩音器套到了他的耳廓上,然后伸手帮范乾津掸平西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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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委们注视着空荡荡的讲台,之前梁辉提交过的PPT已经在三面墙的超大屏幕上显示标题,全媒体教室讲台上,金发碧眼的主持人按流程,用英文念:
“No.15,中国金融大学,请中国金融大学的参赛者上台。”
“第二遍呼叫,请中国金融大学参赛同学上台,若第三遍呼叫结束仍不出现,视为自愿放弃比赛。”
“第三遍呼叫,请中国金融大学的参赛者……”
教室门口走进来的男生身材高挑,走进来的这几步并未小跑。一边姿态优雅地轻拢西装外套下摆。他调试着刚戴的耳麦角度,另一只手拿起了大屏幕右下角讲台边的电笔,点了一下,激活PPT。
随即,他转身站定,面对台下三十余评委、几十家媒体、以及现场观看比赛的数百位代表——各国参赛者、波士顿纽约华盛顿等东岸周边名校师生。
“女士们先生们,下午好,我很荣幸……”范乾津微笑着鞠了一躬,开始用英文陈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