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第 123 章【三更合一】
“为何不愿?”
李兰恪干笑两声, “金銮殿上他连皇上的赐婚都?赶拒,无外?乎是胆小怕事罢了,若他娶了你这种家?室颇丰的姑娘,再硬生生将嫡子送出去?, 如此一来势必会?得罪外?家?, 届时别说借外?家?的势往上爬, 也许还会?为此结一门怨亲。”
华宓君直勾勾地看着李兰恪, 轻喃:“那他总不能这怕那怕的一辈子都?不娶妻…”
李兰恪翻白眼:“可不吗?所以像你这样的傻姑娘不就自主送上门了?”
华宓君:“……”
“我没有…”华宓君柳眉倒竖, 呛口道:“小书生没恪舅舅说得那般刻薄冷清, 他不娶高门妻绝不是害怕得罪外?家?, 而是、而是怜惜高门妻不舍嫡子罢了。”
李兰恪深吸一口气:“所以小门小户的姑娘就活该将自己十月辛苦怀胎的孩子送出去??!”
“不,不是, 我可没这么说。”
华宓君话中渐渐也带了点气, 扁扁嘴,道:“恪舅舅何必将这顶大帽子戴我头上, 我从头到尾都?没拉小门小户的姑娘下水, 我单说我自己, 小书生从始至终都?没强求过我, 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再过几?个月我就要满十五, 可满京城看看, 谁家?愿意迎我上门?”说起自己的婚事, 华宓君一肚子的委屈, “老祖宗用不着瞒着我,那些?找我说亲的人家?我都?让山栀出去?打听过了…”
李老大人瞪了眼站在?一旁惴惴不安的丫鬟山栀, 只听华宓君自嘲一笑:“虽我上头有老祖宗护着,然外?头其实没人正眼瞧我,上门求娶我的, 要么是给他家?老爷做填房继室,要么是给府里不好对付的庶子做正房…这些?人家?水深火热的很?,我若嫁进去?断不会?有安宁日子过……”
李老大人护短,当即拄着拐杖板起脸:“有老夫在?,绝不会?让你嫁进那些?鸡飞狗跳的人家?!”
“我知道老祖宗疼我…”华宓君碎步走到李老大人身边,蹲下身小手轻敲着李老大人的膝盖,泪中带笑,“可我曾被华正平送给——”
李老大人猛地呵斥:“宓姐儿?,此事休要在?提!”
华宓君咬唇摇头:“瞒
天瞒地瞒不过自己,老祖宗,我被华正平送出去?那年我已经记事了!”
说到最后,华宓君泣不成声,越想越悲愤,索性哑着嗓子发?泄出来:“要说我没被那人玷污,谁信?老祖宗信,恪舅舅信,可外?人信吗?她们?不敢明面上说是畏惧老祖宗发?火,实则她们?背地里早就议论开了,不然以我李家?的底蕴,何愁不能嫁个正经人家??”
李老大人抖着唇瓣,话哽在?喉咙处,李兰恪想起华宓君幼年险些?被送进军营做娈.童的往事,顿时恶心?的犯呕,一气之下脚用力的踹向栏杆,震得停留屋檐下的鸟儿?飞扑翅膀。
华宓君瞳孔泛红,面色苍白可怜,断断续续道:“…华正平顶着我爹的名号将我送人,便?是老祖宗也插不得手,那华琦云这两年虽说收敛了些?不敢当着我的面说这事,哼……可她背地里搅合的少?吗?”
“大前年一寒门进士上门求娶我,为何一夜之间避我如蛆?”
华宓君踉跄地起身,双手死死的捏着手绢,竭力忍着不甘心?:“要说我落这么个下场,华家?有罪,唐氏有罪,外?头那些?乱嚼舌根子的人亦有罪,可罪该万死的该是宫里那位,他千不该万不该为着自己的声誉护着唐氏,令我在?这淤泥中脱不开身,若唐氏死了,没有她那张嘴,谁人会?知道那年我有被送往军营?”
李老大人大惊,抻着拐杖拉扯华宓君,喘着粗气吼:“谁教你说这些?话的?!天子脚下从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莫不是想早早的下地狱陪你娘?!”
华宓君倔强地往旁边站,当即反口:“老祖宗您是他的老师,何时教了他恩将仇报?!我娘在?军中效力多年,凄惨而亡后他怎么就没顾虑过老祖宗您伤不伤心?,一味的想在?史官那留好名,可当初流放唐家?史官的是他!他犯的错何故要我李家?受着气?!”
“你!”李老大人气血攻心?,生平第一次对着外?曾孙女举起了拐杖,边打边厉声哭骂:“惯着你!竟说一些?大不逆的话!谁教你的?谁教你的?!”
李兰恪吓了一大跳,忙伸手去?抱李老大人,然华宓君小腿肚上还是挨了几?棍子。
华宓
君常年行武,这点痛根本算不得什么,可今日因说心?里话遭最疼爱自己的老祖宗一顿打,华宓君委屈哀怨,犹自哽咽在?说:“老祖宗打死我算了,我好去?了下边跟我娘告状,让她知晓她死了这么些?年仇还没报……”
“造孽啊…”李老大人顿时一震,只觉头晕眼花难受。
李兰恪立马打横抱起李老大人就往外?跑,华宓君一下慌了,忙起身追了过去?。
请了大夫一看,言及李老大人气火攻心?,得静养。
华宓君自知有罪,便?长跪在?祠堂替李老大人祈福,因痛哭了一场,加之跪了一夜竟烧得迷糊说起浑话来。
李家?一老一少?病倒后,李家?各房齐聚一堂,不为别的,只为华宓君的亲事。
最终达成一致:去?盛家?旁敲侧击地问问。
至于送嫡子给卫敬的事,李家?上下谁也不愿意提,只道华宓君不后悔就好。
躺在?病床上的华宓君得知李家?人要去?盛家?替她谋事,当即又喜又忧。
“老祖宗…他答应了吗?”
李兰恪今日要去?翰林院报道,故而消息是丫鬟山栀递进来的。
山栀吹了吹药,小声道:“这主意就是老太爷出的,老太爷说姑娘既有心?进盛家?,他便?是厚着脸皮也要替姑娘去?盛家?问一问…”
华宓君眼眶一湿,用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老祖宗总是替我着想,我还说那些?话气他……”
山栀忙搁下药拉住华宓君:“姑娘可别糟践自己,身子好了老太爷才会?舒心?,适才我端药进来,碧红姐姐还交代我,说姑娘喝了药且去?看看老太爷,老太爷一日不见姑娘念叨的紧…”
“快把药给我。”华宓君揉揉哭肿的双眼,着急忙慌的将药灌下后,连鞋子都?没穿好就往李老大人的院子跑。
祖孙俩哪里有隔夜仇,见两人面色都?露有病态,祖孙俩什么话也没说,抱头又哭了一场。
-
翰林院。
李家?小厮找到李兰恪,将祖孙俩和解的事和李兰恪说了,李兰恪脸色这才阴转多云,摆手让小厮走后,李兰恪快步往翰林院奔。
盛言楚掀帘子进去?时,一眼就看到了书桌前冷着脸的李兰恪,今日是他们
?三鼎甲第一天来翰林院的大日子,以李兰恪爱闹的性子应该很?开心?才对,为何一进翰林院就垮着脸?
难道李家?出事了?
盛言楚手中的笔一顿,不对,李兰恪昨天去?吏部拿朝服时就对他隐有怒气。
嘶,是簪花的事么?
应玉衡走过来抬手扣了扣盛言楚桌子,二话不说就往外?走,盛言楚叹了口气,放下笔跟着应玉衡去?了院中西?北角的石亭。
还未踏上台阶,应玉衡就抛出疑虑:“盛贤弟,你可是恼了李兄?我瞧他看你的眼神不对劲。”
盛言楚大致能猜到是簪花的事,便?将自己在?大瑶山和华宓君偶遇的事说了出来。
应玉衡诧异出声:“这、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华家?大小姐也快及笄了?盛贤弟你与她年纪又相彷,你们?俩若是配了鸳鸯是大喜事啊。”
盛言楚手指抵在?唇间,低声道:“应兄万万不可胡说,我跟华小姐之间清清白白…”
应玉衡往石椅上一坐,不答反问:“朝中人人都?说你拒婚不娶高门妻是怕得罪她们?身后的家?族,难道盛贤弟真让他们?说中了?”
盛言楚视线一沉,目光落到对面长廊奔走的翰林官身上,嘴里无奈地叹气:“这些?话应兄听听就算了,我虽是状元,却也是商户寒门,应兄不会?真的以为京城有世家?愿意将女儿?嫁给我?”
他下巴往对面抬了抬,应玉衡扭头望过去?:“俞大人?”
盛言楚扫扫石椅上的灰坐下,轻声道:“俞大人家?中门户比我高,当年和我一样亦是少?年高中状元,虽然皇上没有赐婚,可应兄也看到了,想跟俞大人结亲的人家?都?是将家?里的庶女推出来,俞大人尚且如此,我一个商户状元又能好到哪去??”
“可贤弟义父是漕运总督啊!”
应玉衡疾呼,“何况你家?嫡子给的不是旁人,正是这位卫大人!能跟卫大人搭上线,赔一个嫡女于那些?人而言又算的了什么?”
盛言楚抬手顺了顺衣摆,眼底笑意耐人寻味至极:“应兄,咱们?如今可不再是普普通通的读书人,身负功名进了翰林院,娶谁,和谁结亲家?时时刻刻都?有人看着呢。”
应
玉衡一噎。
盛言楚续道:“我倒不拘未来妻室是何等家?门的姑娘,是庶女也好,或是平民百姓,我都?会?与她相敬如宾恩恩爱爱,但我不想我的亲事成为朝中你争我抢的牺牲品,婚姻大事不可儿?戏,我做不到用我的终身事去?迎合皇家?哪位殿下。”
哪怕是五皇子。
殿试金榜一下来后,京城各方人马像约定好了似的往他家?里跑,华服、宅子、田地、女人、金银,送这些?东西?无非是想拉他去?四皇子或是太子帐下,他能收吗?不能。
与其娶妻站队惹出一堆烦心?事,索性他统统拒绝。
“那若是李家?呢?”应玉衡忽然问,“李兄今日使?脸子给你看,想来是担心?华家?小姐倾心?于你?”
盛言楚喉咙一紧,提脚踹应玉衡的腿:“什么倾心?不倾心?的,这话也能瞎说?!”
应玉衡打掉腿上的灰,老神在?在?地笑:“贤弟急什么?我是过来人,有些?事我瞧一眼便?能猜个七七八八。”
盛言楚嘴角抿紧,只听应玉衡闷笑连连:“四月男男女女簪花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李兄如此记仇,可见回家?后在?华小姐那里碰了壁,想来是和你相关的。李兄对华小姐这个外?甥女疼爱的紧,若非华小姐动?了凡心?惹李兄不悦,李兄何故要对你翻脸?”
华宓君对他有情?
盛言楚险些?呛着:“这,这不可能?我、我跟华小姐拢共就没说过几?句话,她,她怎会?…”
“看看,看看。”应玉衡好整以暇地睨着盛言楚,戏谑道:“一说到华小姐你就结巴,你敢说你对人家?姑娘无意?”
“我…我…”盛言楚一下挫败,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凡提到华宓君嘴就容易瓢。
应玉衡还有事务要忙,临进屋前语重心?长地拍拍盛言楚的肩膀。
“情爱之事可由不得你犹犹豫豫 ,那华家?小姐正值佳期,你若再不看清自己的心?,指不定华家?小姐就嫁给了旁人。”
华宓君要嫁给别人?
一想到那个娇艳明媚的姑娘要去?陌生的人家?做人.妻,盛言楚就顿觉摧心?剖肝的不适感?。
华宓君年幼时无母教养,又摊上那
样的爹,拖到十四还未说亲,可见亲事上极为坎坷,不过华宓君有一个好外?家?,应该不乏上门求娶的人,只那些?人家?良莠不齐,华宓君若是嫁进去?……
盛言楚不敢继续往下想,后背生生沁出冷汗。
“盛大人——”忽听廊下一声唤。
盛言楚忙起身张望:“俞大人?”
站在?廊下的正是俞庚。
俞庚曾一度是盛言楚心?中敬仰的人物,幼年时在?康家?,盛言楚从康夫子嘴里听得最多的就是俞庚的事。
那时他就暗暗起誓,有朝一日他一定要考去?京城,去?看看康夫子口中出色的学子,然而见到俞庚后,他心?情如波澜不惊的湖水,丝毫不起涟漪。
“见过俞大人。”盛言楚快步走下台阶,脸上挂起笑容,恭敬有礼道:“适才批文书批得眼睛有点难受,下官便?来石亭歇了歇。”
俞庚前些?年散馆后一直留在?翰林院,现如今和戚寻芳一样身兼翰林院侍读学士一职。
“本官见盛大人面露忧思,还以为盛大人想家?了呢。”
俞庚冲盛言楚笑,语气和缓:“说起来本官和盛大人同出临朔,当年本官初进翰林院时也曾和盛大人一样时常走神。”
“惭愧惭愧。”盛言楚一步步走过来,弯腰作揖,顺着俞庚的话说:“下官从未出过远门,如今离家?半载的确有些?想家?。”
俞庚以为自己猜中了盛言楚的心?事,见盛言楚如此感?性,嘴角的笑容加深:“想家?正常。你我既是老乡,不若今日散衙后,盛大人来我家?小酌一杯?”
顿了顿,俞庚笑着补了一句:“你嫂子最拿手的就是做临朔郡的竹筒烤鱼,听闻新科状元嗜鱼,既如此,你可得好好的尝一尝你嫂子的手艺了。”
俞庚自降身份称你我,盛言楚便?是不想去?也没折,散了衙,盛言楚使?铜板让翰林院的门童替他回家?报了个信,交代程春娘等人不用等他一道吃晚饭。
“奶,刚衙门来人说叔今晚要去?同僚家?中吃饭,一时半伙回不来。”
盛允南一句话使?得屋内几?人倏而站起来,程春娘和月惊鸿紧跟着站起来。
“既然盛大人忙得很?,那我们?今日就先告
辞。”说话的人正是李老大人派来的人。
程春娘嘴角一抽,使?眼色给月惊鸿,月惊鸿立马将李家?人送来的礼盒退回去?,圆滑道:“您几?位来了也不说事,只说等楚哥儿?回来,如今楚哥儿?有事绊住了脚,既如此,这些?东西?还望几?位费点力气拿回去?才好。”
“不用。”
领头的李家?人客气摆手:“这些?原就是我家?老太爷让我等买来恭贺盛大人进翰林院的,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您就收下。”
说完不等月惊鸿再推辞就火急火燎地出了甜水巷子。
“然哥儿?,你说李家?这是啥意思?”
踮脚眺望了眼远去?的低调而又奢华的马车,程春娘嘟嘟囔囔:“进门都?喝了两盏茶了,愣是没说事,要说礼数,他们?倒也恭恭敬敬,只这哑谜打得我愣没猜出李家?人来咱家?这趟到底所谓何事。”
“姐,”月惊鸿眉头蹙起,琢磨一番后,道:“你说李家?是不是来说亲的?”
“说亲?”程春娘魂儿?都?定住了,嘴巴张了合,合了又开,踌躇道:“你的意思是李家?要将姑娘嫁给楚儿??”
月惊鸿点头,解开李家?送来的礼盒:“你看,一水的红绸缎。”
“绸缎咋了?”程春娘不解。
月惊鸿不可置否地笑笑:“京城人家?兴头回上门说亲事送红绸缎,适才李家?人坐那喝茶不言语,以为姐你明白这其中的意思呢。”
程春娘摸着红绸缎喜不自禁:“我哪里知道这事,嗐,怪我怪我,空叫人家?坐了两盏茶。”
“他们?闭口不谈等着姐来开口,想来对这桩婚事还有些?迟疑。”
程春娘嘴角一撇,不乐意听这话:“咋?李家?难道觉得让楚儿?娶他们?家?的姑娘还委屈了?这可是他们?先找上门的,又不是我死皮赖脸的求着李家?嫁女。”
月惊鸿习惯性地笑笑:“姐,李家?可不是寻常人家?,那位老大人你也见过,他可不是一般人——”
“我知道,”程春娘将水红绸缎盒子盖好,嘴角挑起一抹讽刺,“帝师大人嘛,我一个妇道人家?原不该言李家?的不是,但你放眼瞧瞧,那少?将军惨死在?华家?,李老
大人愣是对仇人没法?子,这样委屈的帝师当了没意思。”
月惊鸿叹气:“姐,这事不能怪李老大人,主要是皇上那关不好过。”
“帝师帝师,皇上的老师!”程春娘重了语气,一字一句地哼:“连农家?放牛娃都?知道尊师重道,官家?能不知道?”
月惊鸿急了想捂程春娘的嘴,程春娘不吐不快:“合着少?将军这条人命不金贵呗?那日我去?华家?巷子口打听了,什么人都??我楚儿?是华家?家?主下了帖子喊去?的,临进门被那唐氏赶了出,这、这像话吗?!”
“这样的妾室是家?宅不宁的根本,留着我嫌硌牙,也就没长眼的华家?当她是块宝。”
程春娘越说越起劲:“空有一副容貌有什么用,再过几?年,那唐氏照样老的不能见人,要说华正平也是个孬种,好好待少?将军不行吗?有少?将军在?,他要什么样的妾室没有?非巴着唐氏那个恶妇不放?”
月惊鸿见拦不住他姐那张嘴,只好端了个小杌子坐那静静听着。
盛言楚一进院门就听到他娘喋喋不休的说话声,将帽子交给盛允南,边往里走边问:“我娘今个这是怎么了?”
盛允南笑:“下午李家?来了几?个人,搁家?里坐了好一会?儿?,舅老爷说李家?想要将女儿?嫁给叔,奶一听这话喜得…”
“谁?”盛言楚脚步凝住,“李老大人家??”
盛允南抱着帽子点头,这时程春娘听到动?静走了出来,三言两语就将事儿?说清楚了,末尾惆怅地笑:“也不知李家?想将哪个姑娘嫁给你。”
盛言楚不动?声色地进屋,脱了鞋上了床榻后,手抵着额头。
“…也不一定是李家?姑娘…”
声音很?轻,轻的程春娘没听见。
“啧啧,”月惊鸿对酒气敏感?,见盛言楚歪在?那小憩,忍不住坐过来,“你今夜去?哪位同僚家?了?明儿?又不休沐,喝酒就不怕误事?”
盛言楚按了按太阳穴,阖着眼道:“俞庚俞大人将他娘子擅长做的竹筒烧鱼都?祭了出来,我一个下属能不去??”
“俞庚俞大人?”月惊鸿觉得好耳熟,思忖片刻惊道,“他不就是咱们?临朔郡的老
乡吗?难怪第一天就叫你去?吃酒。”
“醉翁之意不在?酒。”
盛言楚身子乏得很?,便?唤盛允南帮他端盆滚烫的泡脚水来,热气顺着木桶氤氲在?脚掌酥酥麻麻的格外?舒服。
月惊鸿按摩手艺好,先前无事的时候教过盛允南,肩膀按捏一番后,盛言楚累得眼睛开始打架,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两人轻手轻脚地将盛言楚抬回床上,见盛言楚睡得迷糊,关上门后盛允南不由碎嘴:“夏大人累得眼窝都?陷了下去?,如今叔才进翰林院就疲得栽头就睡,都?说当官的人享福,我看不尽然。”
月惊鸿双手环胸嘁了声:“你懂什么,先苦后甜,熬过这三年就好了。”
“真的?”盛允南不信。
月惊鸿懒得多说,举目回视外?甥的屋子,想起盛言楚临睡前说得那句话,月惊鸿叹了口气提步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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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天,每每快到散衙的时刻,俞庚都?会?找各种借口将盛言楚留下,或是去?俞家?吃各种鱼,或是叫上几?个花娘去?游湖。
盛言楚丝毫不耐,不管什么局,只要俞庚请,他都?去?。
一次两次后,俞庚的狐狸尾巴终于露了出来。
时值五月,京城这两天小雨下个不停,如线般的雨滴挂在?船鞘上连成雨幕。
盛言楚淡淡瞥了眼对面环抱着两个柔弱无骨花娘的俞庚,俞庚早就被京城肮脏的官场泡得面目全非,原先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此刻嘴里衔着花娘玉手喂过来的果子,眼中情.欲沟壑难填,时至今天,少?年郎已经沦落成了声色犬马之辈。
“盛大人真不点两个娇娘作陪?”俞庚余光射过来。
真沉的住气啊,俞庚想,见到这幅旖旎的风情竟还能无动?于衷。
“不了。”盛言楚拢着袖子望向泛着圈纹的湖面,目光幽冷。
俞庚蹙了下眉头,双手从花娘胳膊上抽出,举起酒杯:“明日就是休沐的日子,盛大人考虑的如何?”
早在?几?天前,俞庚就问盛言楚可有空去?淮亲王府走一遭,话里的意思无非是淮亲王有一庶女过几?日要及笄,盛言楚那日若能上门,指不定能成一桩美事。
淮亲王啊……
盛言楚嗤笑
,京城人人都?说这一代淮亲王懦弱无能,事事以妻子二公子为尊,什么时候这样的草包亲王和俞庚缠到一块去?了?
不对,应该说和俞庚身后的四皇子。
俞庚还在?那扯嘴皮子。
“若非你于本官同出一郡,本官才不会?闲得发?慌将这事告知你呢。”
“你过继嫡子的事本官知情,淮亲王府那位庶小姐贤良淑德,想来会?跟你夫妻同心?一起孝敬卫大人。”
“……盛大人,你想好何时上门提亲没?”
盛言楚袖中的手紧了紧:“俞大人说笑?下官哪有能耐娶亲王家?小姐。”
俞庚举杯啜了口甜酒,笑:“亲王家?的小姐又怎么了?盛大人有心?要娶,娶公主都?要得。”
十公主寻死觅活要嫁给新科状元的事早已在?京城传开,老皇帝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于昨日下旨将十公主许给了京城一世家?子弟,再过几?日便?要过门。
公主出嫁一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这般匆匆出嫁的少?有,越是蹊跷越有鬼,如今城中都?在?说十公主见老皇帝将她赐给旁人,许是在?宫里闹呢,老皇帝眼不见心?不烦便?草草将公主嫁了。
盛言楚嘴角勾了抹兴味,负手站在?船头,望着江面淅沥的雨串。
“娶亲王女倒是下官高攀,只是…”
转过身,盛言楚遥望着瘫在?温柔乡里眼露迷离的俞庚,启唇:“只是不知这亲事是俞大人自个牵得红线,还是淮亲王让俞大人来下官这做得说客?”
“自然是淮…”俞庚酒醉上头,忽缓了口气打哈哈:“有二公主在?,淮亲王哪能干预儿?女婚事,让盛贤弟明日去?淮亲王府的其实是二公主。”
“二公主?”
“对,”俞庚挥手让花娘上岸,抹了把脸,“二公主膝下没女儿?,王府那位庶小姐打小就养在?二公主身边,不论是品貌还是脾性都?是顶好的,只不过二公主是皇家?人,贸然收养庶女为嫡女有损天家?颜面,故而那位庶小姐这么些?年依旧背着庶出的名分。”
“盛大人倒不必在?意这个,淮亲王府拢共就这么一位小姐,盛大人若娶了她,那就是亲王家?独一份的东床娇婿。”
盛言楚静静
听得,俞庚在?他身上费了这么天的口舌,他若贸然开口拒绝,势必令俞庚不悦。
和俞庚分别后,盛言楚去?了趟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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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底琼林宴那天,夏修贤准备大半年的散馆考试结束,夏修贤以出色的表现顺利留馆,如今和俞庚平起平坐,接任了戚寻芳的位置,做起六品侍读学士,而戚寻芳连升两级,直接成了掌院下面的二把手直学士。
夏修贤散馆后休沐时间有小半个月,这两日夏修贤将半年来的觉一次睡了个够,盛言楚敲门时,夏修贤还在?打哈欠。
“你这是日也睡夜也睡,咋还睡不饱?”
盛言楚将手中的鸭崽蛋往夏修贤怀里塞:“料想你今天还没吃东西?,过来时听见有人卖这个,想着你喜欢吃,便?买了一些?。”
鸭崽蛋和活珠子是同一道菜,只不过鸭崽蛋腥味要浓一些?,盛言楚不太敢吃,但夏修贤很?爱这一口。
“就你一个人在?家??”走了几?步盛言楚也没看到夏太太,夏修贤上京后竟改了从前在?静绥的奢靡之风,家?里除了一个煮饭的老妈子,连看门的小厮都?没。
吸溜干鸭崽蛋的汁水,夏修贤一口包住鸭崽蛋,口齿不清地说:“我娘一听我能留馆,便?吵吵地说帮我娶个媳妇,这两日见天的往外?跑,反正我醒来就没见到她人影。”
盛言楚鲜少?看到夏修贤蓬头垢面狼吞虎咽的模样,见状打趣:“既夏伯母操心?你的亲事,你还不打起精神来好好捯饬下自己,如今你顺利留馆升了官,想来京城大把的闺秀想要嫁给你。”
“嫁给我?”夏修贤哼笑地往书房走,“我家?产悉数赔给卢婧柔了,剩下的银子拿来买这栋院子后就所剩无几?,我这样一穷二白的人,谁家?愿意将女儿?嫁进来受罪?”
“那可未必。”
盛言楚娴熟地拉了把椅子坐下:“我犹记得那年初次在?县学见到修贤兄的情形,那时的修贤兄浪荡,嘴毒,总见不得旁人比他好…”
夏修贤团起一个纸球砸向盛言楚,笑骂出声:“放屁,我何时见不得你好了?当年你一来县学就处处压我一头,我可没有在?背后陷害你半个指头。”
“瞧瞧——”盛
言楚扬唇,“修贤兄果真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从前从你嘴里哪能听到这些?屎尿屁的脏话,如今是张嘴就来。”
夏修贤擦擦手,半敞着袍子瘫坐在?椅子上,就像盛言楚所说的,夏修贤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不论冬夏都?摇着扇子扮风流的公子哥。
这变化倒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夏修贤看上去?比三年前要稳重,如果说俞庚在?官场厮混几?年后越发?的沉迷女色贪慕权势,那夏修贤则在?这里边修了一本真经,从灵魂到□□都?得到了洗涤。
吃饱喝足,夏修贤打量起自己的兄弟,一身骚气的水绿宽袍,腰带松松垮垮地绑着,身上似有若无地飘着京城玲珑坊的粉香。
从旁人身上嗅到花娘的气味,夏修贤定要翻脸,然这人换成盛言楚后,夏修贤当即头凑过来,揶揄一笑:“哟,我那小兄弟开窍了?”
“滚。”盛言楚最烦得就是男人开黄腔,“打住啊,找你说正事呢!”
夏修贤一脸失望的退回椅子继续葛优躺,仰头望屋顶哼唧:“说来你倒是没变,还是像从前那样开不得玩笑。”
说着眼睛一斜睨向盛言楚:“说,找我所谓何事?”
盛言楚开门见山,问起俞庚和淮亲王的关系,夏修贤在?翰林院和俞庚共事三载,应该对俞庚多有了解。
“俞庚?”夏修贤直呼其名,冷嗤一声:“他呀,他早就将状元郎的骨头给扔了,我刚上京那年,听说他跟吏部的秦庭追秦大人闹了一场。”
“因为阮家?女么?”盛言楚问,“听闻阮家?原是想将女儿?嫁给俞大人的,只不过俞大人说家?有糟糠之妻不可弃,后来这阮家?女便?嫁给了秦大人。”
“什么糟糠之妻不下堂?那都?是鬼话。”
夏修贤嫌弃的不得了:“他就是嫌弃阮家?女是庶女罢了,还拿糟糠之妻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堵阮家?,活该秦大人压他一头!”
“阮家?嫁女,他傻乎乎地写诗说什么妾无意之类的话,激得秦大人当场撸起袖子和他打了起来,别看秦大人长得瘦骨梭棱,实则拳拳到肉,直打得俞庚满地找牙。”
“正巧四皇子的轿撵从旁经过,这才将俞庚从秦大人手中救了下来。”
偏头看了眼认真聆听的盛言楚,夏修贤啧了啧嘴:“俞庚效劳四皇子不是一天两天了 ,怎么,你好端端的问他跟淮亲王做什么?”
盛言楚将淮亲王庶女的事一并说了出来,末了道:“淮亲王是官家?的眼中钉,俞大人让我去?娶淮亲王庶女,也不知他安得什么心?。”
“害人之心?啊!”夏修贤大呼,“你才在?金銮殿上拒了赐婚,转头就迎娶淮亲王的庶女,你将官家?的脸往哪搁?”
盛言楚明白其中的厉害,淮亲王庶女断不能娶,但他更想知道俞庚和淮亲王的关系。
“这我倒没留心?。”
夏修贤打了个哈欠,揉揉睡眼道:“淮亲王是异姓王,从前祖上因跟高祖拜了把子才有如今的荣华富贵,只不过咱们?官家?心?思深,总觉得淮亲王有了异心?,反正你离淮亲王远一些?,至于那什么庶女的及笄之筵,你甭去?,也别怕俞庚找你麻烦。”
说着,夏修贤眨眨眼,挤出一堆笑:“哥哥我如今和他同为侍读学士,但凡他找你的不快,你只管跟我说,我给你撑腰。”
“去?你的!”盛言楚鸡皮疙瘩都?跑了出来,连告辞都?不说了,起身就往院子外?边走。
夏修贤支颐歪在?椅上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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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盛言楚往小公寓一钻。
俞庚卖力的向他推荐淮亲王庶女以及李家?突然上门这两桩事,使?得盛言楚意识到一件事:他的确该好好的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
而夏修贤则提醒了他另外?一件事:他得攒银子做聘礼。
没聘礼谁家?姑娘愿意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