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第 152 章【三更合一】
小富婆大豪娘, 你看不到最新章是因为订阅不足吼门房小厮扭头看盛言楚,盛言楚很上道,盯着盛元行嘴角一弯:“元行叔, 我已经挪宗出来自立门户了,你我不再是叔侄,至于礼哥儿——”
他笑容放大:“礼哥儿, 你快去廖夫子那儿,再不去可就赶不上廖家私塾开馆了。”
盛元行脸一下就绿了, 门房早就厌了这帮蹲守不走的人, 立马拿扫帚赶人。
祝永章绷不住小脸,失笑出来:“明明是廖家私塾的学生,作甚要赖在康家?楚哥儿说的对, 左右我叔父今年不会收你们, 你们还是赶紧去廖家,别到时候惹恼了廖夫子, 届时两家学堂都不要你。”
祝永章的话提醒了一众人,可盛元行等人还痴心妄想着能送儿子进康家私塾, 这时, 盛言楚突然出声:“贵表哥, 章哥儿, 你们快下来——”
这种热闹场合怎么可能少的了祝永章玩耍, 只见他充耳不闻盛言楚的呼唤, 举着白胖的双手大声吆喝:“想跟我叔父读书吗?哼,那前天怎不来?一群见风使舵的坏东西,定是听说我叔父教出了状元才眼巴巴的来了,我告诉你们,我不会让我叔父答应呢, 我——哎哟,我的耳朵……”
“叔父?!”一回头,祝永章一下蔫了劲,揉着红通通的耳朵小声问,“您怎么来了?”
康夫子赏了个板栗子给祝永章,浓眉威严上扬:“还不去温书?”
说完还瞪了一眼盛言楚和程以贵。
三人皆垂下脑袋讪讪的往袭文阁内走去。
临进门前,盛言楚回头瞟了一眼后院大门,只见康夫子不由分说就让人锁了门,至于外头求学的人,连杯茶水都没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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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家私塾设有甲乙丙三等班,盛言楚和祝永章分在丙班,程以贵在乙班,至于考中童生的石小河、石大江以及甄秀才、俞雅之等人,则在走廊对面的甲班。
上午盛言楚跟着康夫子临了好些大字,手又酸又胀,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程以贵打了两份饭过来。
“楚哥儿,去吃饭~”
趴在矮桌上的盛言楚迷糊的睁开睡眼,面有赧色:“贵表哥,我好困呐……”
程以贵麻利的将饭放进书箱,
将睡得软绵绵的盛言楚拉起来,笑道:“回舍馆睡去,趴着睡手臂容易发麻。”
见盛言楚稚嫩小脸上映有睡痕,程以贵有些心疼:“难为你三更天就起床往这边赶,今天上午打瞌睡没被夫子发现?”
盛言楚怯怯的缩起小手,支支吾吾的不说话。
程以贵:“?”
“真被打啦?”吃饭的时候,程以贵打破砂锅问到底,脑海中甚至还在想着小表弟被戒尺规训嗷嗷直叫的模样。
耻辱!耻辱!谁能想到他一进学堂就挨了打?
盛言楚只管干扒饭,眼神忧郁又悲愤。
程以贵本想不嘲笑放过小表弟算了,可见小表弟换了鬏鬏双髻改成独髻后越发的好玩,他眯了眯眼,盯着独髻玩味的挑眉:“楚哥儿——让哥哥我摸摸可行?”
盛言楚如临大敌,他怎么就没看出来他这壮如牛的表哥是个摸头控呢!
“不行!”盛言楚端着碗躲远远的,气呼呼道,“表哥你休要这样,再有一次我就跟夫子告状了,说你玩世不恭。”
“行行行,不让摸拉倒。”程以贵微笑的放下手,环视一圈,赞道:“跟你住一起的叫什么,瞧着是个干净利索的人。”
舍馆两人一间小屋,摆设极为简单,进门左边是一张容纳两人的大通铺,床头各摆着一座小矮桌,是给他们夜间秉烛读书用的。
右边有两个上锁的柜子,也是一人一个,盛言楚的柜子上堆满了还没拆的包裹,倒是另外一个柜子已经归置的整整齐齐,还在柜头上放了一瓶绽放的娇艳映山红,一看就是个爱生活的人。
程以贵就是这么认为的,然而盛言楚却摇脑袋。
“此人不好相处。”
饭毕后,盛言楚接了冷水擦脸准备午间小憩,边铺被子边道:“他叫梁杭云,十三了,来的时候后边跟着他娘……怎么说呢,他娘……”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好。
“他娘怎么了?”程以贵大手牵起被子两角抖了抖,然后往通铺上一盖。
盛言楚脱下鞋躺好,笑得有深意:“我说他不好相处,其实说错了,应该说他娘。才进来的时候,他娘就大喇喇的让梁杭云别跟我说话。”
“他娘嫌弃你的出身?”程以贵猜出些门道,再看梁杭
云整洁的床位时,陡然没了先前的赞许,“那梁杭云真就听他娘话了?”
盛言楚往被子里缩了缩,瓮声瓮气道:“梁杭云身世比我还惨,他爹早死,娘为了让他读书不惜熬瞎眼睛做绣活才换了束脩银子,听说他家中还有两个妹妹要养活,这样的人家走出来的孩子能不听话吗?”
程以贵哑然,寡母手下的独子大多乖的不成样,可也有例外,就比方说小表弟,六分懂事,四分执拗,总归是有自己的性子。
听小表弟的描述,看来这个梁杭云太过听话了,说句大不敬的,他娘的话那就是圣旨。
程以贵掖好被子,叮嘱盛言楚别睡过头后就起身刚往外走,迎面就碰上了梁杭云。
梁杭云比程以贵还大一岁呢,可身段却瘦弱的多,宽大半旧的衣裳松垮的套在身上,似乎来一股风就能将梁杭云吹倒,不过梁杭云生的真不错,脸瘦脱了相依旧能看出他那俊俏的面骨,倘若胖一些,不失为翩翩小郎君。
见到程以贵后,梁杭云眼睛怔了一下,很快就移开了,也不说话径直往里走。
盛言楚听到动静后,探出头想问个好,无奈梁杭云撇过身子背着他吃饭。
程以贵无声的指了指外头,意思他要走了,盛言楚点点头,等表哥走后,他瞅了一眼梁杭云单薄的背影,好几次想鼓足勇气跟梁杭云说说话,可最终还是被梁杭云他娘那句“商贾之后多奸诈”闹的心窝钝疼。
算了,盛言楚捏了捏被角,神色黯然的想他还是早些习惯三年‘独居’的住宿生活。
一连十来天,梁杭云回到舍馆都把盛言楚当空气,盛言楚似乎也习惯了被室友孤立的日子,然而这种近况很快就被打破。
这日天灰蒙蒙的似在怀镇上空笼了一层纱布,细雨滴渗过纱布往地面上滴答掉落,春雷一声接着一声,因康夫子清早领着甲乙两个班的师兄们去了镇子三里开外的流芳亭练诗作画,祝永章也跟过去了,导致这一天馆里除了康家小厮婢女就只剩下盛言楚和梁杭云。
上午临字,下午温书,他都做好了计划,时间一晃而过到了傍晚。
天边的乌云往地面压了几分,春雷敲了半个钟头后,宛如瓢泼的大雨从天幕上倾
泻下来,珠玉大小的雨点淹没了屋顶亮瓦,舍馆一下子暗了下来。
盛言楚揉揉酸胀的手腕,抬头见哗啦春雨搅的他都不能明辨三尺之外的光亮,想着夫子和师兄们怕是要在流芳亭等雨停,而梁杭云此刻在书肆抄书,一时半伙不会回来,他起身行至门前,正准备合上门钻进小公寓好好的泡个澡时,敞开的门缝中突然插进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腕。
湿漉漉的,指尖上无半点浅粉月牙,此刻这只手拽门拽的发白,像是费劲了力才撑住不让门关上。
盛言楚不禁额头冒冷汗,脚步往后退了两步,却听门口头发凌乱的人抬起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枯瘦的长手一把攥住盛言楚的胳膊,盛言楚赫然出声:“是你……”
怎是这种丧狗之相?他还以为私塾里闯进了歹人呢。
“盛……”梁杭云显然是冒着雨跑进来的,嗓子烧的沙哑,手一直在抖,连带着盛言楚都站不稳差点倒下。
盛言楚想挣脱开,甩出来的劲头大了些,竟拖着十三岁的梁杭云身子往地上摔去,盛言楚忙折回来扶人,谁知梁杭云直接晕过去了。
盛言楚蹙紧眉头,下意识的想喊斋夫进来帮忙抬人,下一息梁杭云蓦然睁开了眼,眸光铺满绝望。
“求……求你,救我……”
短短五个字,像是用尽了梁杭云毕生的勇气和尊严。
康夫子大手一挥,吩咐小厮前往长青街的妙品茶馆买几钱一芽二叶的白牡丹春茶。
茶馆得知康家私塾当下在院子里摆魁星宴,干脆不收康家的银子,只说这几钱春茶白送给学子们尝尝鲜,也好让茶馆上下沾一沾读书人的清雅福气。
盛言楚在席上以茶代酒喝了两盅后,从同窗的交流中得知这十一人竟有一位是秀才公,那人便是之前在拜师房说起娘家小舅子是郡城酒楼账房的甄天赐,甄天赐今年二十又五,家中育有一儿两女。
“甄秀才三年后要下场乡试,特意从县学辞了先生位子回怀镇定心学习的。”程以贵咽下一大口红枣芹菜羹,将从邻桌打听来的消息说与盛言楚听。
“楚哥儿,这羹你多喝些。”程以贵担心盛言楚够不到桌子正中的羹,起身舀了一大碗。
盛言楚摸摸微涨
的小肚皮,面带愁容:“贵表哥,我真的吃不下了。”
就在刚才,康夫子领着他们一桌一桌的问礼,每到一桌,师兄们都喜欢拿手薅他的鬏鬏,薅完后又‘逼’着哄着他吃这吃那,他腮帮子都嚼酸了。
“这羹你得吃!”程以贵笑呵呵的举起木勺往盛言楚嘴边凑,打趣道,“芹,勤,你做了学生,当然要讨个勤勉的好彩头,至于枣,早早高中呗。”
盛情难却加之寓意深刻,盛言楚只能张开嘴喝下这碗古古怪怪的芹菜红枣羹。
喝完羹,程以贵继续之前的话题:“甄秀才来康家私塾无非为了跟夫子取乡试的经,然另外两个巴巴的从廖家退学来康家,就忒有意思了。”
盛言楚小小的打了个嗝,凉凉道:“这事章哥儿与我说了,石大江和石小河两人去年在廖家受了气,所以今天一开春,两人立马卷铺盖离开了廖家。”
“为啥事啊?”程以贵好奇的问。
盛言楚环顾一圈,确定石家兄弟不在附近后才道:“说是廖夫子认为石小河中了童生就该偏爱,私底下对石小河的哥哥石大江从来就没有好脸色……”
程以贵嘶了一声:“廖夫子竟是这样的人么……后来呢?”
远远的见石家兄弟走过来,盛言楚赶忙噤声,待走远了两人才歪在一处聊起八卦。
其实事情没啥大波折,石小河比石大江聪明,才十五岁就中了童生,石大江作为哥哥,考了两次都没中,廖夫子就断言石大江这辈子都没有考中的希望,这话私底下说没什么,坏就坏在廖夫子当着众多学子的面说的。
石大河的确不如弟弟石小江聪慧,但人还算勤奋,何况又有了两次没中的经验,假使这两年找足缺漏,说不定下一次就中了,可惜廖夫子没做好安慰工作。
来自廖夫子的那份嘲讽驱使本就压力重重的石大江上吊了,还好发现及时没有性命之忧,但出了这种事,廖夫子自然是不敢再往下教,同理,石大江也没了再呆在廖家的颜面。
然后两人就都来了康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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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水湖村的路上,兄弟俩还在说这事。
“我在镇上食肆做活,听说镇西的廖夫子爱摆老资格,好些小子在他手底下被数落成癞狗扶不上
墙。”
回程牛车上坐了几个村里的叔伯婶子,听到廖夫子的字眼,不由的靠过来多说一嘴。
“我时常进两家私塾送过节祭拜的糕点,去了几趟后发现康夫子对学生虽严厉但从不摆谱子,不像廖夫子,面上看着似个软和人,实则句句捅人心哟。”
“不过廖先生倒养出了几个像样的童生,这也难怪周边人家宁愿孩子遭点罪也要送去廖家。”
车上也有捧廖夫子的人,得知盛言楚去了康家,当即轻慢的瞄着盛言楚:“楚哥儿千万别舍不得银钱,这读书向来讲究拜个有用的先生,别到头来花了银子,连个童生都捞不到。”
程有福看不惯村里的人蔑视外甥,眉头一皱,冷哼道:“周嫂子好没意思,我家楚哥儿奔一个童生功名哪里够!”
周氏吊着眼:“咋,难不成你家楚哥儿还要乘高头大马坐官不成?他是那块料吗?”
程有福气笑了:“楚哥儿做不做官还轮不到周氏你来评头论足!”
周氏哼哼:“我是管不着,等着看,等三年五载的,我倒要看看康家一个老头能教出什么样的小子,楚哥儿,婶子劝你一句,你若想考功名,还是上老盛家求求情,添些银子去廖家私塾才好,省得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你这妇人!”程有福怒呸,“还没开始读呢,你咒我家楚哥儿作甚。”
周氏捂嘴轻笑:“你气什么,我实话实说还不行啦?”
“什么实话实说?”盛言楚扁扁嘴,歪着头问,“周婶子莫非从镇上回来时没听到什么新鲜的话么?”
周氏怔住:“什么?”
赶牛车的汉子早就看不惯周氏了,大声道:“如今镇里都传遍了,说康家私塾走出了个状元郎。”
闻言,周氏呆了,忙向跟来的朱家娘子证实,朱氏不可置否的点头,还将石家兄弟跳去康家的事一并说了,话落,周氏整个人都不好了,神色委顿颓然无力。
程以贵挑挑眉,压低声音道:“他家小子就在廖家读书呢~”
难怪这么伤心,盛言楚嘴角抽了抽,活该!
当夜,康家私塾出了状元的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一样飞满水湖村上空,盛老爷子窝在榻上正心疼他白日杂七杂八花出去的近十两银子
呢,得知康家私塾的事后,盛老爷子是又气又悔,趴在那老泪纵横了半宿,后半夜盛老爷子缓过来了,越氏又开始扯嗓子哀嚎。
“当家的,你说那小兔崽是不是故意要我老命?”
越氏哭的鼻涕眼泪糊一脸,“那小兔崽子进了康家私塾,日后若是起家了,那不是催着喊着让我去死吗?他生出来就是来害我的,哎哟我怎么命这么苦,我儿文哥儿命也不好,竟不能读书……”
“好事全让那家人占了,”越氏哭天抢地,抖着嘴唇痛不欲生,“一两半就让那小兔崽子得了好先生,要我说,定是那小兔崽子做法汲走了我跟文哥儿的福气,不然他哪能进康家私塾……”
这一骂就骂了不下半个时辰,越氏嗓子都哑了也不见盛老爷子吭声,一掀被子,嗬,盛老爷子眼含泪水睡着了。
越氏气个倒仰,猛地抬脚踹盛老爷子,盛老爷子惊得从噩梦中坐起,一脑袋浆糊,扭头看越氏时一不留神扭了老腰,顿时痛的翻白眼。
越氏一下慌了,忙去敲继子盛元行的门央其去喊大夫。
夜已深,二房的人其实焦心的也没睡着。
听到越氏砰砰砰的敲门,本就烦躁不已的盛元行恨不得拿把锄头将越氏的嘴给塞严实了。
……
后半夜老盛家闹得鸡飞狗跳,盛老爷子疼的死去活来,喊了隔壁村里的大夫看了不管用,盛元行只好咬牙抹黑去镇上,牛车路过康家私塾时,盛元行不免苦涩摇头。
不管老盛家如何,反正盛言楚这一晚在小公寓睡得格外香甜,临入睡前,他还对着小公寓隐藏的技能好生研究了一番,碍于明天要早起陪贵表哥去后山挖春笋,他只好按下好奇早早的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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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鸣三声后,程氏点着桐油灯轻轻推开厨房门。
等程家父子和盛言楚打着哈欠起床时,程氏早已将他们买回来的蛇头爆炒煲成了浓汤。
蛇头去皮斩成两半,缺口处贴着锅炸至金黄,用水汆了后不消一会汤汁就成了乳白色,再剥几根屋后的嫩笋下锅,等笋子半熟不熟的时候,程氏立马和面照着锅沿贴了满满一锅杂面锅盔。
几人围坐过来时,蛇头肉香气沉沉的往鼻子里钻,三人均忍不住吸溜咽口水,盛
言楚甚至在琢磨自己要不要闭着眼喝两大碗再说。
“楚哥儿,”程氏眼睛笑眯成一条线,“娘给你留了一块骨头最小的蛇头肉,你快来吃。”
盛言楚挪动脚步,待看到碗里又长又扁的狰狞蛇头明晃晃的对着他时,他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两个幼年都失恃的人相隔七年后再相见时唯有两眼泪汪汪。
得知程氏和离以及盛言楚被他爹送给了盛大林后,盛元行霍然尖叫:“糊涂啊大哥,你怎么能把楚哥儿给大林叔呢!祠堂开过没?改了族谱没?若没有你赶紧跟老族长说不同意!”
“咋?”盛老爷子坐门槛上抽黄烟,嘚着厚嘴唇,无所谓的道,“给谁都一样,左右都是姓盛的。”
“这哪能一样?”盛元行急得后背发汗,“爹,大哥糊涂,你也糊涂吗?楚哥儿归了大林叔后,的确还姓盛,但他以后孝敬的可就不是您老人家了!”
“不可能!”盛老爷子一根筋,闻言冷哼道,“他是我亲儿子生下来的崽,谅他敢不孝敬老盛家?不孝是死罪,他一个读书人就不怕吃官家挂落?”
盛元德懵懵的点头:“爹说的对。”
“对个屁。”盛元行快被两人逼疯了,怪叫一声,咆哮道:“楚哥儿若成了大林叔的儿子,他以后自然是孝敬大林叔,爹,有人在拿捏你不懂宗法诓你呢!”
“啪叽。”盛老爷子慌的手一松,上好的烟杆磕碎在地。
盛元德强忍着痛翻身,惴惴的问:“你是说楚哥儿以后不认我这个爹了?”
“还认什么认?”盛元行声音干涩无波,惨然道,“大哥,你这个儿子算是白生了。”
盛元德猛地如弹簧一般跳起来,下一瞬屁股痛的抽筋一趔趄摔了个狗啃泥,便是这样,盛元德还是爬到了盛老爷子脚边,急迫的恳求:“爹,你得帮帮我,儿子我这些年坏了身子,已经不能生了,儿这辈子大抵就楚哥儿一个男丁,您得帮我把楚哥儿要回来,不然儿子百年之后就绝嗣了——”
“什么?”盛老爷子只觉眼前一片混沌,呼吸都重了两分,再三确认道,“这事是真的?真不能……了?”
盛元德肥猪般的脸红了一圈,羞愤憋屈:“前些年乱搞了些,
吃多了补药才……”
“糊涂!”盛老爷子气扇一巴掌,狂躁的咳嗽后大怒,“叫你娶个婆娘好生过日子,你偏要糟践自己,我原想让你这趟回来后将程氏休了,再娶一房多生几个儿子,谁成想……谁成想,你……哎呦嗐。”
“爹,现在说这些都晚了,您还是去老族长家走一趟,您去求一求说不准老族长会开恩放楚哥儿回来。”盛元行语气圆滑的劝说。
“对对对,我去说,我现在就去。”盛老爷子慌忙起身,拄着拐杖深一脚浅一脚的往盛大林家奔去。
昏黄的月光下,盛元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爹这么一闹,整个水湖村的人明天怕是都将知道他身子坏了所以才着急讨回楚哥儿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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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厢房里,白氏还不知道院子里发生的事呢,边给盛元行洗脚边打趣:“楚哥儿现下已经不是长房嫡孙,大哥又被赶出了盛家,如此一来,当家的岂不就是老盛家的长子了?那我礼哥儿就是长房嫡子。”
“妇道人家没眼力见,占这点小便宜你还嘚瑟?”盛元行‘哐’的踹翻脚盆,阴沉着脸狠踢了白氏一脚,直跺的白氏胸口绞痛烧心,嘴角都沁出了血丝。
礼哥儿见爹娘吵架吓得缩在床尾哇哇大哭,白氏忍着痛上前哄,哽咽责怪道:“你长本事了,打我便算了,竟还拿礼哥儿撒气?我们娘俩做错了什么事惹得你又打又骂?我那些话有错吗?难不成家里的长房还要让给越氏那老货的儿子?”
礼哥儿见有人搭理他,愈发哭的厉害。
“哭哭哭,一遇事就知道哭!”
此情此景使盛元行心中怒火更甚,面上宛如疾风骤雨般狠厉。
“我看礼哥儿就是被你宠坏了,”盛元行自嘲冷笑,“你学什么不好,偏偏要学越氏?满嘴的长子长子有个屁用?”
白氏微一挺眉,捂着胸口道:“长房银至少五六十两呢,怎么没用?”
“我告诉你,这银子你甭惦记。”盛元行看着白氏,森然道,“我已经让爹去追回楚哥儿了,楚哥儿依旧是老盛家的长房嫡孙……”
说到这,盛元行瞥了眼鼻子冒泡的礼哥儿,烦躁无奈的叹气,语重心长道:“礼哥儿只比楚哥儿小一丢丢,你看
看他,连楚哥儿的半分稳重都没有,咱们老盛家的气运我瞧着全在楚哥儿身上,倘若日后楚哥儿中了官,念及礼哥儿是他堂兄弟,好歹能帮咱礼哥儿谋个好差事,若是分给盛大林家,他必然是紧着那边的兄弟……”
白氏自知儿子不是读书的料子,闻言才明白男人这番作为的良苦用心,可……
“当家的,爹怕是追不回楚哥儿了……”白氏忐忑不安的攥紧手掌,“下午我见大林叔去县里了,这会子恐怕已经盖好了官家挪宗的红印……”
“什么?!”盛元行‘咚’的一下往床上倒去,一阵目眩后仰天长叹,“完了完了,老盛家走到头了……”
翌日一早,水湖村上下都在传盛元德不举的笑闻,不少人还可惜老盛家没福气,竟将楚哥儿这么聪慧有前途的小子送给了旁人。
这一天以至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老盛家的院子上空似乎都飘着愁闷的乌云以及父子间的谩骂与抱怨。
撇开老盛家几人的后悔和不甘心,盛言楚和他娘过得相当的惬意。
老族长家有牛,盛大林天还没亮就赶着家里的牛车将盛言楚和程以贵送到了镇上,在康家后门小道上,盛大林忸怩半晌,还是将埋在心里一夜的话说了出来。
“楚哥儿,我知你是个通事的小子,有些话我跟你娘不好说,便跟你说一说。”
程以贵打了招呼后先进去了,现下巷子口就他们两人,盛言楚一脸坦然,微笑道:“大林爷只管说。”
盛大林心中微惊,粗糙的五指搅在一起握的死紧,听到熟悉的称呼后,盛大林缓了口气,难为情的张嘴:“昨天让你挪宗是无奈之举,楚哥儿大概心里也清楚,夜里你大林奶说家里子孙多,未必能顾的上你……”
见盛言楚立直小身板乖巧又听话,盛大林心中愧疚骤升,想着不理老妻的妇人之言算了,多养一个崽也耽误不了什么事,可下一秒盛言楚却按住了盛大林左右为难的苗头。
“还是大林奶思虑周全。”
盛言楚轻声一笑,道,“我舅舅昨夜也这么说,说大林爷家里的男娃七八个,还有几个待嫁的姐姐,说什么也不让我过去打搅您…所以天一亮舅舅就让我娘去他家避风头去了,
我这段时间则吃住都在夫子这,想来不会给大林奶添麻烦的。”
盛言楚以为他表达的很清楚了,谁知盛大林略略苦笑,从怀中掏出一张印了手印的纸。
“楚哥儿,我对不住你,家里几个哥儿都大了,昨晚跟我闹了一场,我…没办法就应了这事。”
盛言楚鼓着脸颊接过纸,是一张新户籍,上面写着他作为家主重新立了新门户,上头没爹,就一个寡母。
盛大林想当然的认为盛言楚不识字,歉意的解释:“老族长擅自做主将你迁出来做独户是有缘故的,楚哥儿可别寒心,对外我自然不会说这事的,你依然是我盛大林膝下的孩子,量老盛家也不敢欺辱你。”
说着盛大林摸出几个银果子,面带不忍道:“这六两银子你且拿着用,是你大林奶让我给你的……你…”
说话吞吞吐吐,瞧着便知道在撒谎,怕是家里的婆娘和孩子们都不愿意收他为家人,大林爷心肠好,所以才咬牙将这些年的体己钱偷摸塞给他了。
盛言楚苦笑一声,他当然相信大林爷现在对他是真心的,但日后呢,人心难测呀。
倘若日后他对大林爷家冷落了,届时众人都拿大林爷收养他的事压迫他,他如何说?
他能说第二天大林爷就把他“赶”出来了吗?就算有立户的条子,也堵不住乡下人的嘴。
说句不好听的,盛言楚从不觉得盛家有良善之人。
老盛家就不提了,至于其他几户旁系……有哪位站出来帮衬他了?便是老族长一家都是冷眼旁观的,见他幼小就赏他一颗枣吃,只说等他爹回来了给他主持公道。
然后呢?他爹现在回来了,他依然什么都没得到。
不过有一点他必须感谢老族长一家,那就是让他娘干干净净的回了娘家。
但,昨日老族长拿捏着让他娘去养妓.子女儿这个小插曲,他心里着实不好受。
说到底,族里真正关心他们娘俩的没几个。
好比盛大林反悔收养他这件事,因心里过意不去所以拿几两银子塞他的嘴,人前盛大林是给他们母子庇护的菩萨,人后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若他日后发达了,外人只会以为是盛大林造就了他,可事实根本就不是这样。
昨天即便没有盛大林,他照样能拿到立户条子,根本就不需要盛大林多此一举收养他再抛弃他,再给他立户条子。
所以手中拿着新户籍,耳边听着盛大林所谓的‘虽然你不是我家族谱上的人,但我还是会保护你’这种要面子又要里子的解释后,盛言楚深深吐息几次,咬了咬牙,一口气说完。
作者有话要说:查了资料,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孩其实不太能吃辅食,因文中需要,就只好将错就错⊙﹏⊙(别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