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假须（下）
虞嫣回到院子里，无所事事。</p>
她走到池塘边上，往水里看了看。这池塘比她那边的大多了，不过这个季节，池子里的荷叶一样枯败，只剩一片茎秆立在水面上。</p>
望着水底，虞嫣想到了虞甯。</p>
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收到自己解释的邮件了吧？</p>
想到昨晚的事，她不由苦笑。</p>
刚才，萧寰已经对她坦诚过，虞甯之所以突然出现，是因为他用虞嫣的手机给虞甯发了信息。他以为那点时间，虞甯无论如何赶不过来，没想到他竟然出现了，并且在快要到点的时候叫醒了虞嫣，以至于让萧寰的计划瞬间败露。</p>
如果不是虞甯，虞嫣现在不会在这里。而亲眼看到虞嫣和萧寰消失在了水里，他应该会相信虞嫣在视频里说的话吧？</p>
不过就算是这样，虞嫣还是对虞甯感到愧疚。</p>
萧寰其实说得对，虞甯一定会为她担心的。</p>
但虞嫣问自己，如果重来一次，会不会再这样做？她的答案仍然是会。</p>
她已经在视频里一再强调了萧寰的身份，并向虞甯保证她一定会保证安全，平安无事地回去，希望他不至于太担心……</p>
正看着池水出身，身后忽而传来些脚步声，虞嫣回头看去，是卫琅。</p>
“姊姊，”他手里抱着一叠干衣服，“这些衣服我都给姊姊烤干了，姊姊看要不要穿上？”</p>
那些都是虞嫣昨天穿过来的衣服，一件羊绒衫，一条长裤。质地都很是柔软贴身，昨晚虞嫣之所以穿着它们，是为了方便套到潜水衣里。</p>
当然，还有内衣内裤，这些虞嫣自己洗了，现在还晾在屋子后面、</p>
看着这些东西，虞嫣又为萧寰做的事感到恼火起来。</p>
都是他自作主张，累得自己现在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幸好这宅子里还有些王妃以前的旧衣服，虞嫣拿出来穿在身上，还算合适。</p>
“给我吧。”她将衣服接过来，问，“他还在堂上么？”</p>
卫琅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道：“正是，殿下还在与王将军和王公子议事。”</p>
虞嫣点点头，抱着衣服走回屋里。</p>
卫琅见她沉默寡言的模样，笑容也不多，猜测着她是不是还在为昨晚和萧寰争吵的事生气，索性跟在后面。</p>
“姊姊回来可太好了，”卫琅道，“姊姊上次离开之后，弟兄们都想着姊姊。”</p>
虞嫣看了看他：“想我什么？”</p>
“想姊姊说的那些故事啊。”卫琅感叹道，“不瞒姊姊，自那之后，我等就再也没有听过那么有趣的故事了。”</p>
这话倒是中听，虞嫣不由得意起来。</p>
“你们要是想听，以后坐到一起，我还会再讲。”她说。</p>
卫琅笑眯眯：“那可太好了。”说着，他叹口气，“其实殿下也一直很牵挂姊姊。可记得姊姊上次离开的那天夜里，殿下突然回到了这宅子里的事？”</p>
虞嫣一愣，道：“记得。”</p>
“姊姊可知殿下为何突然回来了？”</p>
虞嫣道：“他说是东巡回来了，路过这里来看看，不是么？”</p>
卫琅道：“东巡走的是大道，这宅子这么偏僻，殿下再怎么路过也不会路过到这里来。”</p>
虞嫣不解：“那他为什么来这里？”</p>
卫琅于是将萧寰遇袭，在刺客身上搜到谋反物证，以及在这宅子里果然也找到了呼应之物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虞嫣。</p>
虞嫣听着，睁大了眼睛。</p>
她以为自己在这个宅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没想到还居然真差点出了事。如果那些刺客真的把萧寰杀了，或者这事按着刺客指路追查开来，那么虞嫣和何贤他们很有可能被当作反贼抓起来，然后虞嫣这辈子都别想回家了。</p>
“那主谋是谁，抓到了么？”虞嫣即刻问道。</p>
“这个……”卫琅知道萧寰下过命令，不能将陈王的事告诉任何人，只得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姊姊千万别去问殿下，他若知道了，一定会找我的麻烦。”</p>
虞嫣了然，沉吟不语。</p>
“我也是看姊姊不知道，才好心说一说。”卫琅趁机继续道，“殿下那是察觉到姊姊这边可能有危险，就日夜兼程赶了回来，可见殿下是真心牵挂姊姊。”</p>
虞嫣却看着他，道：“难道不是因为怕这事暴露出来，会把他也一道牵连进去么？他当初在皇帝面前保下了王妃，王妃要是谋反，他不是也要跟着被怀疑？”</p>
卫琅：“……”</p>
他忽然明白了殿下为什么拿她没有办法，这女子是当真难哄。</p>
要是换做别的女子，若听到殿下对她竟然有那么一点关心，恐怕早已经高兴得飘飘然。</p>
虞嫣想着卫琅刚才说的话，脸色却变得更难看。</p>
她原来已经觉得一个月前的这场刺杀已经十分刷新她对萧寰的认知。</p>
没想到，这之前居然还有过一场。</p>
什么广陵王，什么大将军。</p>
简直就是个靶子一样，什么人都能砍一刀。</p>
“从前他还曾经被人刺杀过么？”虞嫣问卫琅。</p>
“当然有过。”卫琅道，“视殿下为眼中钉的人多了去了，不然我等侍卫也不会反应得这般及时。不过在猎场的这一次，我等是真的不曾想到，那可是天子眼皮底下，居然也会出这等事。”</p>
虞嫣想到萧寰提到寻找真凶时那淡淡的语气，仿佛不当一回事。</p>
还指责她不顾性命。</p>
她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p>
王奕在堂上与萧寰商议，一个时辰之后就回去了。</p>
为了保密，王熙也不在此处逗留，与王熙一道离开。但在出门前，萧寰突然将他叫住。</p>
“可否帮孤一个忙？”他神色犹豫了一下，问道。</p>
帮忙？</p>
王熙愣了愣。</p>
宅中的午膳仍然简单，填了填肚子之后，虞嫣跟着萧寰坐上一辆马车，离开宅子，往京城中而去。</p>
不过在出门之前，萧寰、李泰和卫琅都装扮了一番，每个人的脸上都贴了假胡须。</p>
虞嫣看着他们，只觉啼笑皆非。</p>
“这是真的胡须么？”她好奇地拿起一片，仔细端详。</p>
只见那假胡须做得跟剧组里的道具很相像，一块薄得几乎透明的皮子做底，上面植着密密的须，用驴胶黏在脸上，几乎能够以假乱真。</p>
卫琅和李泰贴上之后，似乎换了个人。李泰成了和络腮胡子的大汉，而卫琅俊气的脸则被短须遮了起来，像个村里做粗活的。</p>
变化最大的还是萧寰。</p>
他连眉毛都做了手脚，乍一看去，有四十好几的年纪，全然看不出本来的面目。</p>
直到坐到马车上的时候，虞嫣仍然不住地打量着萧寰，觉得新鲜。</p>
“你从前也这么干过么？”她想到萧寰刚才往脸上贴胡须时那熟稔的受罚，忍不住问道。</p>
“干过许多。”萧寰道，“就像你出门时一般，我若要不被人发觉，也须得装扮。”</p>
虞嫣明白过来，那怪不得。这边的人又不像她那边那样，可以戴帽子戴口罩，想要迅速改变容貌，贴胡须倒最是实在。</p>
“这些东西，卫琅和李泰怎么会随身带着？”虞嫣又问，“难道你离开之前就交代好了？”</p>
“不必交代。”萧寰道，“识得我的人太多，每次出门，总要遇到须得避人耳目的时候，我身边侍从日常出行都会带在身上。”</p>
原来是这样。</p>
虞嫣想，在这边当个公众人物也是不容易。</p>
大约是为了不引人注意，这马车十分普通，比虞嫣跟着萧寰同乘的那辆差了许多。为了照顾萧寰的伤势，李泰走得很慢，但仍然挡不住土路上坑坑洼洼颠簸不停。</p>
不过萧寰似乎全不在意，只在身后垫着一床褥子。</p>
虞嫣望着外面的风景，有些出神。</p>
这个地方刚下过雪，田野里白茫茫的，远处，看不到一根电线杆，也看不到一座楼房。上次离开的时候，她以为这种景致自己是不会再看到了，没想到半年之后，自己还是回到了这里。</p>
“你要怎么去朔方？”虞嫣被马车晃得有些受不了，道，“就这么颠簸着去？”</p>
“不会这么颠簸，我自有办法。”萧寰道。</p>
你能有什么办法。虞嫣心里不以为然，又不能凭空变出火车飞机来。</p>
太阳西斜的时候，京城到了。</p>
马车穿过城门的门洞，没多久，走入城中。</p>
虞嫣是第一次到京城里来，忍不住扒着车窗往外望。只见街道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人群实在是拥堵得很，李泰不得不从车夫的位子上下来，牵着马往前走。</p>
“京城里每天都那么热闹么？”虞嫣很是惊讶，问道。</p>
萧寰往窗外瞥一眼，道：“并非天天如此，今日是上元节。”</p>
虞嫣这才反应过来。</p>
昨天正月十四，今天就是正月十五。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以至于虞嫣把日子都忘了。</p>
再看向外面，只见男男**穿着光鲜，携家带口，还有各种装饰得漂亮的车马在人群中来往，确实是一派过节的样子。</p>
没多久，她望见远处一片高高耸立的架子，讶然。</p>
那些架子很大，比两边的房屋高出许多，上面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布置出各种各样的场景，沿着一条大街矗立着，看上去很是壮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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