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万物拥抱白昼, 晨光汇入云霞。微冷的空气翩跹飘扬在冰晶霜雪间，带来泠冽清新的微风。
克莱因轻掸掉方才开门时随风吹拂进来，落在端羽肩头的雪花，温声道, “去拿两支营养剂, 不吃早餐了我带你去看看我们的新家。”
“好。”端羽收回视线低声应道，忍不住牵住了克莱因的大手。
克莱因手腕微一转动, 他的手掌便轻易将自己的手心包裹其中, 像一层坚固的盔甲帮他挡去所有灾厄。端羽微微一怔望着他牵住自己的手, 曾经他认为这是美好宠溺的存在, 但是他现在开始有些怀疑了。
克莱因平静温和的外表下，仿佛掩盖着一潭敛去星光深沉幽暗的湖面，谁也猜不透他, 永远无法预料他的下一个举动, 他掩藏的天衣无缝，但端羽是他的枕边人，纵使迟钝也后知后觉的察觉出了一分。
“不想吃营养剂？那给你煎牛排吧。”克莱因顿住脚步转身询问道, 见端羽微垂着首，在他柔软如墨的发丝上轻揉了两把, 低声询问道, “或者你想吃什么, 我带你出去吃？”
“你做得我都爱吃。”端羽心头漫上温暖的涟漪，似海面下波光粼粼月色温柔的疏离浅朗。
克莱因只是一个平凡的Alpha, 他们彼此都是寻常人, 却能在平淡的幸福中相守，端羽心底泛起的浅淡疑虑刹那消弭。克莱因是平庸了些，可他自己也不是什么才华横溢的Omega, 他总是愿意花时间关心自己，他们能度过这样简单的生活，他就很满足了。
克莱因做了三明治，他三两口吃完了，在外面预热悬浮车，端羽披上外套叼着三明治锁上房门。
“怎么不穿好外套就出来？”克莱因倾身给他系上衣扣又带上安全带才坐回到驾驶座上，端羽拿着三明治，吃着生菜叶笑道，“不想你等太久嘛。”
“出发！我们去新家。”端羽朝气蓬勃又充满气势的一拍悬浮车挡风玻璃前微凸起的控制台，像驾驭马匹似的指示道。
克莱因眸底藏着星光与笑容，悬浮车仿佛离弦之箭，将贫民区低矮破旧的房屋抛在身后，转瞬掩在风雪里。
这是一套靠近香兰雪的房子，一层带院，虽然不大地点却是寸土寸金，推窗便是冰澜星市区中的生态风景区，毗邻艺术博物馆、商业中心与诸多画廊，餐饮交通也极为便利。
克莱因为了这套房子大费周章，又出了个高价才买下。
悬浮车驶来的路上端羽还看到了在路边停靠的交通警察的悬浮车，小区隔壁就是苍兰区的警察局。
“房子旁边竟然是警局。”端羽吐槽道，“你是有多不放心冰澜星的治安呀。”
悬浮车转向，在自动验证出入口处克莱因出示了终端信息。
[滴——]
扫描验证通过，绿灯亮起，栏杆自动抬起。
“一会儿你也登记一个出入信息证明。”
悬浮车减速进入环境清幽雅致的小区内，克莱因解释道：“你看到马尔科姆的新闻时不是还说冰澜星恶性.暴力事件太多了么，我又经常加班不在家里，你住到这里我也放心了。”
端羽一个Omega住在贫民区里总是有诸多不便。
“我可以跟你去公司加班呀。”端羽漫不经心道，他也就是在看到新闻时害怕了一瞬间，很快就不再畏惧了，他不会这么倒霉遇到暴力事件的，冰澜星那么多人假如偏偏落在他头上，他也可以去抽奖了。
“对了，之前我问你马尔科姆先生出事了，会不会影响到公司项目这件事你还没有回答我呢。”端羽摇着克莱因的手臂忧心忡忡道，比起天降陨石的概率，他更担心这中迫在眉睫的现实问题。
“别担心，他已经不是公司接项目的主要依仗对象了。”克莱因将语气中的冰冷隐藏的很好，态度温和的向端羽解释，又恰到好处的流露出关心道，“不过毕竟合作过…希望他尽快康复吧。”
“是呀。”比起他更像是嘲讽的祝福，端羽倒是真心许多，他不知前事，对马尔科姆这个帮助过克莱因的人还满怀感激，低声道，“明天你记得送一束花到医院。”
“好的。”克莱因颔首，握着他的手俯首在他手臂上落下虔诚一吻。
悬浮车停在花园前的车位里，克莱因绕到端羽一侧，为他打开车门，“请。”
端羽矜持又难掩兴奋的足尖点落地面，踏入花园，纵使寒霜迎面，仍是满院芬芳。
浅褐色的实木廊台下，白雪皑皑，一株梅树深植在土壤之下铁虬银枝遒劲雅致，朱砂色的梅花傲雪凌霜而放，暗香疏影，清逸幽雅。
端羽微微一怔，拂过纤柔娇嫩的花瓣，暗香浮动清浅撩拨着他的心神，两把藤椅放在廊台侧，拾阶走到落地玻璃门前，探臂一推，推拉门沿着轨道发出一声流畅的声响，向一侧偏移露出典雅又不失悠然独特的室内装潢。
即使以端羽学艺术的苛刻审美来看，也是找不出错漏的，视线扫过之处刹那间不由自主的爱上了这个地方。
“这都是原主人留下的装修…你要是不喜欢可以都扔出去重装。”克莱因其实先是看中了小区地点，但在见到房子内部装修后，便出了高价买下这套房子。他觉得端羽会喜欢。
不过克莱因很巧妙的掩去了这一点，转而将选择权交到了端羽手上。
“开什么玩笑，我才不要重新装。”端羽走到客厅对着装饰墙用手指比着透视中心点道，“这个配色非常完美，在这里挂上一幅油画就更好了。”
“茶几不错，但是我喜欢大理石面的，有时间我们去选个同色系的回来。”端羽把茶几上的花瓶拾起又放到茶几一角，挪动着变幻了两个角度，确保它能析出阳光中明媚纯澈的色泽，满意道，“也不必选百合玉兰这样丰满莹洁的花，就折一枝花园里的梅花插在这里就会很好看啦。”
疏枝花蕾穿瓶而过，一点清雅横斜雪胎梅骨，色如烟霞，香气难以捕捉却又沁人肺腑。
“好。”克莱因连连点头，记下端羽的要求。
两间卧室一间向阳，另一间稍显昏暗，克莱因提议道：“这间留给你作画室吧，我们睡另一间。”
“不用，还是都当卧室吧。”端羽微垂下眼眸，应道，“把次卧的双人床换小一些…”
克莱因不禁一顿，迅即心底仿佛被撒上了一把蜜糖，连窗外冷艳清绝的梅花也染上了别样的可爱之处。
“你的意思是…”克莱因迟疑着拖长声音，不敢确认。
端羽走上前，倒映着克莱因的身影的墨色眼瞳染上一抹温柔，修长的手臂轻挽着他的脖颈，克莱因下意识的揽住了端羽纤细的腰，两人相拥在一起。
“我跟你说过，只要我们能在一起，我愿意和你过任何生活，此誓犹在永不后悔。但是我当时也跟你言明，我们的事不能牵连到下一代。”端羽扬起首湿热的呼吸打在克莱因下颚似萌芽撩动。
他自嘲的轻笑，“可能在我心里，孩子还是要有安稳的成长环境，我们的生活可不算稳定，这对你当然太自私了…克莱因你别怪我。”
“现在我们有自己的家了，假若你愿意的话我们结婚后就像所有的普通伴侣一样，上班、工作、生子，陪孩子在花园玩。”
“等我们的孩子长大，咱们也攒够了一笔钱就关了公司再买一艘穿梭舰在星际间旅行，看繁星闪烁宇宙浩渺。”端羽将头靠在克莱因肌肉坚实的胸膛上，轻声道，“好不好？”
“…好。”克莱因眼眶蓦地湿润了，唇微微启着，半晌方才应道。
端羽笑着温柔吻他。
克莱因热烈的回应着端羽，无人知晓他内心的心绪激荡。
他当然想过这些事，但是端羽于他是可望不可及的清冷孤霜，似疏离皎洁月色下一泓瑶池间水波潋滟的银色倒影，一触即碎，他只能尽可能的去靠近他，但所有决定权都在端羽手上。
他在商场上杀伐果决，假如想掬起月色倒影收在匣中自然也有办法，可是他不想这样对待端羽，从他们私奔到在冰澜星定居，看似是他全盘掌控着两人的生活和关系，其实背后都是端羽做主，他试图牵住端羽的手，但给端羽随时后退的权利。
爱一个人就会步步退让，失去所有反抗的意志，他只能却也是心甘情愿的听从端羽。
当日端羽说他们不能要孩子，他点头了，从没有说过一个“不”，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说不的权利。
莫说他身无分文了，就是身家亿万这件事也只有端羽才能做决定，他能做的只是创造令他安心的环境，看时间能否改变端羽的决定。
他并不责怪端羽基于现实的选择，仅恨自己的无能，在冰澜星他抓住机会借力一跃而上，在最短的时间内拼出一份家业捧到端羽面前，为此他可以忍受侮辱，压榨精力不眠不休的工作，愿意把一切都压在赌桌上疯狂的扫荡市场，是因为另一头是他们的生活。
杜克夫人知道他的兽型后在背地里会跟端羽说些什么他很清楚，端羽甚至因此大受打击再也不肯去见杜克夫人。
杜克夫人所言非虚，开普狮从来都是野心勃勃之辈，从无例外，但她有一件事猜错了，端羽不在筹码堆上，他在赌桌的另一头。
他是自己费尽心机想赢到怀中藏在巢穴里的的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