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流亡

  “你什么想法？”

  “……呃, 我挺庆幸的。”

  陆笛瞅了一眼夏教授，决定还是实实。

  “陆云的十几个副格天天吵架，只在公众场合才勉强消停一下, 如果他们不需要维持陆云的活与工作, 全部脱离了主体，获得了独立存在的由……我简直不敢想象那个画面, 幸好我跑得快。”

  陆笛俨然一副早找工作早解脱，谁跟兄弟姐妹一起活谁是傻子的表情。

  夏教授哭笑不得，『揉』了『揉』眉心。

  因为陆笛得没错。

  之前他们在观察胡琴蒋竽的时候，完全没发现副格之间是会天天吵架的。

  这跟胡琴的存在很大关系。

  胡琴是负责处理际关系的格, 不会跟蒋竽吵架, 但是阿阮来了就不一样了。

  三个格一场大戏。

  阿阮既不喜欢胡琴，也不喜欢蒋竽, 仿佛是个催化剂，把“平静稳定”变成“加速活泼”。

  陆笛叹了口气, 同情地看着夏教授：“相信我，如果再加一个格，会更热闹。”

  “胡琴协调得不好吗？”夏教授感兴趣地问。

  “……怎么呢, 胡琴的职责决定了处事圆滑, 随大流。”

  陆笛在夏教授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放松地伸展手臂。

  事实上，所属于“刺头”的格, 不喜欢胡琴。

  因为一旦矛盾，胡琴不论事情对错，原则就是不站在大部分格对立面，种哪边多站哪边的感觉，即使努力尽量协调打圆场, 也不讨好。

  “嗯，我确实不喜欢胡琴，但是蒋竽更惹厌烦……所以胡琴在我这里，就是一般吧，关系比较普通。”

  夏教授听得很认真，还拿出了本子记录。

  这让陆笛点尴尬。

  “教授，你不用……”

  “没关系，研究心理学很用。”

  夏教授显然把“陆云以及副格”当做了一个课题，虽然他只负责研究精神命体，不管心理治疗的部分，但是作为总负责，夏教授认为己必须全面地了解情况。

  “小陆，你跟其他格的关系，还能再吗？”

  “……”

  陆笛不在地看天花板，尴尬地，“我跟所副格的关系不行。”

  夏教授公事公办地继续问：“对陆云一个分裂出来的格阿阮，你什么要的吗？”

  “哦，挺简单的。”

  那就是个爱玩爱闹，嘴特别甜，会哄老家开心的小孩。

  据这样的小孩走到哪，很受欢迎。

  ——除了讨厌小孩的。

  陆笛觉得己就是。

  “缺点是很难讲道理，爱哭……我想你们这些天已经充分了解了吧？”

  夏教授点点头。

  阿阮的心智就是六七岁的小孩，很难沟通。

  陆笛嘲地笑了笑：“一直认为是我的缘故，因为我太强大，导致主格陆云沉睡。所以我们还是不要碰面了，否则我怀疑会直接扑上来挠我脸——虽然对我的伤害基本没，但是哭起来很吵，我建议不要制造这一场噪音。”

  “原来是这样。”

  夏教授若所思，他放下本子，和蔼地，“原本安排你们碰面，是觉得阿阮作为一个格，在多重格的病例里是具特殊地位的，也许对陆云的病情帮助。”

  陆笛欲言止。

  夏教授神情里带着鼓励的神『色』：“其实晏龙帮我分析，你从心里觉得，陆云与另外十六个格才是亲密关系，你属于一个很多余的存在。”

  陆笛属于意外，意外总是让排斥。

  “……我们在胡琴蒋竽阿阮那里道了陆云的往，对你的想法也了更深的理解。”夏教授拍了拍陆笛放在桌子上的手套。

  陆笛的表情很微妙。

  虽然陆笛早就道，这一天会来，但是被分析己，还是点不在。

  陆笛想了想，然后:“你们应该已经道了陆云为什么要分裂格。”

  夏教授缓慢地点头。

  他道己不出详情，陆笛是不愿意提陆云隐私的。

  按照权威理论的法，童年受到的巨大伤害，会导致多重格的出现。

  『性』病例比男『性』病例数量多一半以上，主要是孩受到的忄侵害更多。

  但这不包括陆云，陆云真正遇到的侵害，发在二十多岁的时候，一个诞的格不是保护者，也不是痛苦承担者，而是一个见爱的小孩。

  当然见爱是夸张了。

  陆云六岁的时候分裂出了一个格，怎么可能清楚地道“见爱”的准确定义？

  “阿阮是原型的。”

  兴覃镇上个与陆云同年纪的孩，姓阮，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四代就出了这么一个孩，基本上要什么什么。

  如果去调查陆云的往，不深入了解，只看档案的，会发现很普通。

  父母俱全，品学兼优。

  但事实不是这么回事。

  陆云是个没要的孩子。

  的故事很普通，乍听起来好像也不怎么痛苦。

  一个父母打工的留守孤儿，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嫌弃，只能跟着守寡的姑姑住在一起。

  问题是这位姑姑去世得太早了，陆云还没完整的心智去承受这些。

  六岁的陆云，蹲在姑姑的灵堂里，听着亲戚们争吵，看着那一张张毫不掩饰地写满嫌恶的面孔，默默地低下头。

  从那天之后，忽然从沉默寡言的『性』格变得嘴甜，爱笑，很让喜欢。

  但这是邻居的想法。

  邻居能东家给一件旧衣服，西家给一口饭吃，但谁家想多养一个没血缘关系的娃呢？

  陆云六岁多，快要上学了，上学的学费没给出。最后是兴覃镇的老厂，把陆云跟另外一个孤儿张乐一起接到家里，供他们上学。

  原本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陆云的心理创伤会逐渐愈合，阿阮也会慢慢消失。

  但是幸福宁静的时光非常短暂，而不幸如影随形。

  张乐与陆云在放学途，一辆司机疲劳驾驶的大货车，撞飞了路边的栏杆，张乐也被卷进了车轮底下。

  这一切就发在陆云眼前，也因为头部撞伤进了医院，养了半年才好。

  司机就是厂里的，家里也拿不出钱，只能去坐牢。

  陆云出院的那一天，老厂被查出了癌症，半年之后就去世了。

  老厂没正式收养张乐与陆云，只是看这两个孩子可怜，遗产然是被亲子瓜分了。好在老厂前做了安排，把陆云托付给了学校的一位教师，还给了一些钱。

  教师姓胡，很能力，经常去别的地方拉赞助，就是胡琴格的原型。

  兴覃镇是个小地方，没孤儿院福利院，胡教师为了这些不是孤儿却跟孤儿没什么差别的孩子留在了这个地方，些孩子比陆云的年纪还小，胡教师管不来，只能托付给最聪明懂事的陆云。

  陆云小时候很崇拜胡教师。

  但是一群小孩的矛盾太难处理了，陆云分裂出来的胡琴格，只是对胡教师的模仿。

  胡教师是个好，却不是儿童心理学专家，一群孩子闹矛盾就是哪边多站哪边的。孩子嘛，今天打架明天和好，不闹腾就行，至于谁受了委屈，谁对谁错，实在没精力去搞清楚。

  陆云道钱是限的，两次跳级，十三岁就初毕业了。

  但这让在孩子里的缘越来越差，最后几乎被孤立了。

  兴覃镇上个大婶，看这些孩子太可怜，就来帮了一把，做一些缝补衣服烧饭买菜之类的琐事。

  大婶心好但是嘴坏，看到哪个孩子犯错就要骂，形成了谁做的多就错得多的奇怪循环。

  陆云被骂得最多，其他孩子也嘲笑，不能承受也法理解这种境遇，一次分裂了格，这个格会沉默的做家务不会发任何牢『骚』。

  陆云初毕业的时候，胡教师遇到抢劫，因为不愿意松手放开钱包，被捅了七刀，抢救效去世。

  胡教师照顾的孩子里面，年纪比陆云大的，没上高，直接出去打工了，像是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兴覃镇。

  陆云年纪太小，打工打不了，继续读书没钱，直接被耽搁了一年。

  县里来采访胡教师的平，发现了一群没钱上学陷入困境的孩子，登报后引起了强烈反响，那些年纪小的孩子被收养或者安排到其他地方的福利院，陆云则是得到了一笔助学金，去了县城的寄宿高。从此陆云就靠着打工与奖学金继续活。

  受歧视是免不了的。

  那些同情的目光，更让陆云难堪。

  因为是“没要”的孩子。

  处不在的同情，比歧视更能摧毁的心智。

  陆云亲戚，父母双全，但是举目亲。

  出于种种原因，真正关心，也在意的最终离而去，丢下陆云一个孤独地活在世上。

  在陆云的十七个副格里，除了那些“功能『性』”格，其他格像是一个谎言。

  一个用来欺骗己，证明并不孤独的谎言。

  想象出来的小伙伴，严厉但是愿意照顾的母亲（跟记忆里的姑姑一样），深明大义的父亲（跟某部热播电视剧里父亲演员得一样），很像老厂的辈，喜爱的老师，比年很担当的兄姐……

  因为没好的教育环境与稳定的心理状态，最终陆云没能考上名学府。

  复读是不可能的，没钱。

  去外地读书的，也缺钱。

  申请助学贷款是条件的，陆云的父母祖父母收入，而且不低，这就很难办。

  除非证明父母变相遗弃的事实，但是这种情况在兴覃镇以及周边实在太常见了，没管也管不来，陆云也不愿意再次撕开伤口，恰好本市在县城一座普通三本大学的分校，愿意给全额奖学金，陆云就去了。

  陆云原本是不会再回到兴覃镇的，可是祖父去世，当初被祖父拿走的属于姑姑的旧房子，产权地契是保存在兴覃镇老工厂的单位里，产权证上面竟然写的名字，现在要拆迁，亲戚一个个上门劝写放弃产权的文书。

  “蒋竽就是因为这件事诞的格，陆云一也就争了这么一次，不肯让那些亲戚如愿以偿。”

  陆笛出了一会儿神，然后，“但一切是阴差阳错，不少副格觉得，如果没这栋房子，陆云就不会定时回到兴覃镇，不会搭上那趟抛锚的巴车，不会在那个下雪的冬夜遭遇不幸。”

  夏教授其实已经在胡琴蒋竽阿阮三个那里分别听陆云的往，但是描述的角度跟对事情的看法各不相同。

  陆笛是最公允的一个。

  “我不想提陆云的去，因为陆云一直觉得‘被遗弃’是一种耻辱，但我不是陆云，我不会代做决定。如果真的能放开这一切，真正的选择重新活，那很好。”

  陆笛神情平静地，“大部分副格象征着陆云在意的，我不包括在内，所以我对心理疗程没什么影响。”

  夏教授的心情很沉重。

  多重格的治愈，是主格意识到己不需要这个格的帮助，亦是劝副格不必再帮助主格承担责任，然后达成“和解”，让副格消失回归。

  可是在陆云上，这是绝不可能的。

  即使陆云愿意戳破这个我编织的谎言，也绝对不肯看到“这些”再次消失在的命里。

  于是——

  “我们非常担心，太多格独立出来，对陆云的主格会不会产影响，会不会因此丧失一部分能力，或者更糟。”夏教授看到陆笛很平静的样子，忍不住问，“你似乎早答案。”

  “这个问题在陆云沉睡，我们三个格可以独立的时候，十七个副格就研究了。”

  陆笛一副早就背黑锅的表情，他犹豫着，“我没见其他多重格的案例，但还是能觉得陆云很不寻常，的脑电波好像跟我们十七个副格是完全分开的，我也不道是怎么做到的，反正这事很奇妙。”

  夏教授沉『吟』一阵，抬头问陆笛：“那三个格，陆云个秘密，只你清楚地道，这个秘密是他们不具备的能力。”

  “胡，他们也道。”陆笛下意识地回答。

  然后他看了看夏教授，发现蒋竽很狡猾，故意把事推来，而且里陷阱。

  “好吧，确实是只我‘道’具体情况，他们的道只是道而已。”陆笛悻悻地，“我怎么觉得这个答案，教授你已经了呢？”

  “哦，晏龙这个可能。”

  陆笛眉『毛』一跳，是晏龙，他在晏龙面前究竟没秘密了？

  “晏龙，你能看见跟别不一样的东西，不道是‘幽灵’的特『性』，还是……”

  “是来源于主格陆云的‘异常’，不到我这里，大概因为精神命体的缘故，变成了升级加强版的能力。”

  陆笛深深地吸了口气，低声，“陆云是‘联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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