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去妖界
山中无岁月, 对修行之人而言，百年时光不过弹指一挥。
默认了魂契一事之后，黎清清留在镇魔峰就变成了理所当然。除了淮观逝偶尔微妙的态度和被收徒黎清清以外, 黎清清在镇魔峰这段日子过得着实不错。
只是这峰上人一多，就难免闹腾起来。这?几日江非下山, 峰上闹腾的源头少了一个，倒是消停了不少, 反而?让人有些不习惯。
黎清清正这么想着, 一个雪团子迎面扑来, 她熟练地伸手拎着后脖颈把那团子拎起来。小雪团子也不恼，两条毛绒绒的尾巴就要往黎清清手腕上勾。
——是跟着两人一起搬到镇魔峰的那只九尾幼崽，也是峰上闹腾源头之二。
因为在淮观逝那边过了明路, 小九尾这会儿也不藏着一条尾巴假装野狐狸，大大咧咧地露出袖珍版的本体。先前也不知在哪滚过，沾了一身的雪, 像是化过又重?新冻了，身上的毛摸起来都带着冰碴。
小九尾犹自不觉, “咪咪咪”地叫着，这?次倒不急着往她怀里钻了, 而?是一个劲儿地把尾巴往黎清清手腕上绕。
黎清清也终于察觉了不一样的地方, 她“咦？”了下, 看绕在自己手腕上的毛绒绒，道：“三尾了？”
小九尾大声“咪”了一声，表示肯定。
黎清清若有所思，“三尾……也该化形了。”
刚才还在绕着黎清清手腕撒娇的小九尾整只狐一顿，立刻松了尾巴，黎清清会意松手, 小雪团轻飘飘地落在雪地上，冲她“咪咪”了两声，几个纵跃又跑远了。
系统哼哼唧唧，【我也可以。】
不就是毛绒绒吗？它也可以变！
黎清清连忙制止了系统的不靠谱行为，先前的狗狐大战她还记得呢，真不知道系统对一个幼崽为什么有那么大敌意？
察觉到宿主的想法，系统更气了：谁还不是个宝宝了？！
对别人家的狐那么好，对自己家的系统就这么冷淡。
看着雪地上那一串梅花脚印，本来还在愤愤不平的系统露出胜利者的姿态。
——愚蠢的狐狸啊，真以为化形之后还能得到宿主的揉揉摸摸吗？天真！没有了毛绒绒、你什么都不是！
*
黎清清倒没想这么多，只把这?当成了小九尾的例行撒娇，只不过今天结束得格外早些。
倒是回去的路上，遇见了已经下山好几个月的江非。
“阿清！”
远远地看见人，江非就冲这边招手，一面大声道：“我回来了。”
黎清清笑打了个招呼，视线却落在江非身后。
她敏锐的察觉了这?“人”身上气息的不对。
那“人”身形较江非更宽阔些，就显露出来的修为，和江非不相伯仲。脸上的长相倒是没什么特别，只是那一双狭长的眼睛格外让人印象深刻，在阳光下的某些角度里显露出金色的……兽瞳。
不、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妖。
黎清清皱眉，她这些年重拾作为谢行时的习惯，在镇魔峰上几乎不怎么下去，但也从李钧望和江非那里知道些山下的情况。
这?些年，妖界兴许出了什么变故，各地频频出现妖兽。除了那些几乎没有神智、仅凭本能袭击人类的兽类，还有不少有理智的妖族，不过后者都避人而?居，虽有传闻，但是一时间也找不到线索。
倒是没想到江非竟然带了一只来镇魔峰上了。
注意到黎清清的视线，江非解释，“这?是我这?次下山，认识的一个……朋友，涂晰。”
一直沉默的青年往前走了一步，低头行礼。
黎清清稍微挑了一下眉，这?隐约带着下位对上位者的行礼姿势她虽早就习惯了，但由一个陌生的妖族青年做来，还是有些奇怪。
转眼又想到自己方才和九尾幼崽的接触，这?下子倒是了然——妖族的血脉压制。
她点了点头，道：“小九在上面。”
倒是江非奇了，“阿清你怎么知道的？”
黎清清笑，“猜的。”
江非视线飘忽了一瞬，也忘了一开始打算说什么，匆匆给一人一妖做了介绍，两人便一个往下一个往上，分开来了。
……
黎清清也确实挺好奇这?事的，但是她猜江非知道得也不多，索性等晚间淮观逝从主峰回来，拦了他?一问究竟。
这?下子倒是问清楚了。简而?言之，妖族现下内乱，不少妖不堪压迫，索性逃到修真界来。
见黎清清皱眉，淮观逝几乎立刻就明
白了她在担心什么，“放心，有结界在，能到修真界的妖都不成气候，便是来了也被规则压制，能用出来的修为寥寥。”
黎清清神色稍缓：不是结界出问题了就好。
淮观逝见她这模样，忍不住“嗤”地一声笑出来。
——该说真不愧是道侣么，担心的事都一模一样。
黎清清完全不知道笑点在哪，疑惑看过去。
淮观逝摆着手道“没什么”，又缓了一阵才道，“我是觉得不必插手妖族内部事务，但有几个宗门担心叛乱者若是胜了，把主意打到修真界……他们正吵吵着要不要出手相助呢。也不急，按照往常的惯例，没个三五十年来也吵不出来个结果?，说不定还没等他?们说出个一二三来，妖族那边就打完了……”
“小九的事儿，不过是卖个好……毕竟是九尾，不管最后胜者为谁，九尾总是大妖，庇护它们少主总是个人情。”
淮观逝又摸了摸自己手背上已经痊愈、看不出痕迹的三道爪痕，摇摇头，“……不过我觉得依那个小毛团儿的倔脾气，这?人情恐怕玄乎……”
黎清清点头认可他这?说法。
知道妖界出了事，族中可能又乱子，依小九的性子不可能安稳留下来。
她停顿了一下，觉得这?倒不失为一个说出来的好机会，“我要去趟妖界。”
淮观逝搓手背的动作一顿，有点恍惚却没多意外，他?沉默了许久，才问：“你打算许久了？”
黎清清有点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不清楚自己哪里透露了，兴许是先前翻看典籍被他看见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黎清清点头，“是有段时日了。”
早在踏入元婴之境时，黎清清已经去封印阵的阵眼把【补天石（阳）】拿到了，她那会儿就做了去魔界看看的打算。
不过那段时日淮观逝好像发现了什么。
几乎是她一靠近阵眼就能看见淮观逝守在附近，黎清清一度怀疑对方看出了她想干什么。
不过衡量过后，黎清清也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千辛万苦、甚至拿了一个马甲去堵的封印，这?么毁了不值当。而?且按照古籍中记载的魔界通道的波及范围，她还不至于为了去一趟魔
界就让整个剑宗生灵涂炭。
折腾了一下那个被封印在灵石里的魔修，黎清清倒是问到了点线索。
——不从修真界直接往魔界去，而?是从妖界前往，这?大约是个法子。
不同修灵和修魔，妖力根植于血脉，对魔气灵气没那么敏感。
而?且……黎清清想到，今日在那只妖身上感受到的，极浅淡的魔气气息。
这?次的妖族叛乱恐怕也没这么简单。
……
黎清清晃神的功夫，隐约听见一声叹息，却并不真切。
只是再开口时，淮观逝的语气却确实沉重?了很多，“开辟妖界后，妖皇因耗费过糜，已沉睡数千年……就连妖族也没再见过他?……你、可想好了？”
黎清清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跟“妖皇”有什么关系，但点头的动作却没有犹豫。
淮观逝又沉默下来。
黎清清印象中师弟是个活泼的性子，就算对着谢行的冷脸，也能自顾自地说个不停。但不知为何，对着黎清清他?却格外容易沉默。
黎清清反思了一下：难道她现在这个马甲比“谢行”还来得让人难以接近吗？想也知道不太可能？
果?然是淮观逝自己的问题。
……
淮观逝一言不发地送了黎清清一路，直到分别之际才轻声开口，“师兄他?……或许并不想你这?么做。”
黎清清怔了一下，恍惚明白了什么。
——有关妖皇的传言。
凤凰涅槃，可让死人复生。
淮观逝是以为，她去妖界是想……复活谢行？
为什么会这?么想？
神魂已散，这?情况就连凤凰自己都活不了，还怎么复活他人？
她抬头想要解释，眼前却没了淮观逝的身影，黎清清去寻，却意外发现了一道几乎和雪融为一体的白色身影。
“钧望？”黎清清惊讶。
然后就听这个孩子看似面无表情、实则满脸窘迫地解释两个字，“亥时。”
黎清清顺利在心底给这?孩子扩句完毕——
看见她亥时还没回来，觉得担心，所以过来看看。
她忍不住笑了笑，解释道：“有些事有点挂心，找临应道君问了问，已经解决了，不必担心。”
李钧望低低应了一声，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直到黎清清再问了一句“还有事儿吗？”，李钧望才像是刚想起来，僵硬着提出告辞。
目送着那道白发身影远去，黎清清忍不住莞尔。
虽然淮观逝总是抱怨这孩子像是谢行的徒弟，但实际上这?师徒俩却更像一些。不管是他还是李钧望，对于剑修而言，都过于温柔了。
黎清清恍然：
或许，淮观逝不是不知道不行，只是，不忍心说罢了。
——不忍心戳破那点微薄的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