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支配权
暮芸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想起这桩旧事来。她隐约觉得自己从中明白了什么, 但好像又没那么清楚。
但是有一点却是十分明了的。
尊上是有意的……
故意留暮句一条生路。
却也说不上“生?路”，不过是短暂的几十年，在魔族漫长的生?命中实在不算什么。
……
暮芸其实并不很明白这背后的意义, 但她总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若是尊上回来……
她大概会因为“知道得太多”, 被立刻灭口。
暮芸尝试让自己稍微想开点。
毕竟当年她去修真界时, 并未刻意遮掩行踪，尊上应该知道她的举动, 既然没有阻拦，那就意味着默许……？大概？
而且尊上已经有数万年没有露面了, 不会这么巧，就在这会儿突然出现……
到头来，一开始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啊！
……那个小丫头到底是什么情况？！
难不成真的是尊上的……爱人？
*
暮芸辗转反侧，不管是往日钟情的梳妆打扮、还是看话本子，都完全没有心?情。在这时候，下属在她耳边提起江非，她哪有那闲心去管？
等等！
那小丫头确实是让人头疼，但是那堕魔的小子却好应付得很，虽然答应不动他, 但是去问个消息总没什么问题？
看两人的模样, 关系还……
这会儿才又?想起那小丫头护着江非的模样, 暮芸又一个激灵。
敢同尊上抢人, 那小子实在是胆子有够大。
可是那会儿, 却真就那么容易被她压制住了。
该不会藏着什么没使出来的手?段？
暮芸忧心?忡忡且满心戒备地过去, 但是着实没费多少功夫就把想知道的信息挖了出来。
魅魔本就是精于神识幻境, 想要探人记忆驾轻就熟。江非再怎么天赋异禀，也只是这个年纪的天才，暮芸这活了几万年的老古董想要侵入他的神识, 说句“轻而易举”也不为过。
像是看了一本极精彩的话本子，暮芸（从江非角度）看遍了那小丫头的经历。
她收回神识时还有些?意犹未尽，但一松手，对面的人便毫无意识地砸到了地上。想到先前对黎清清的承
诺，暮芸难得心?虚了一把，也绝了再看一遍的心?思，甚至好心?帮江非修复了一下方才受损的神识。
她琢磨着把刚才看见的那缠绵悱恻、转世轮回的爱情故事给赶紧誊下来，免得过会儿忘了。
但没等她走出去，又?想起了自己的来意，正准备抬的脚一僵。
倒……也不是全无收获。
从这小子的记忆来看，这小姑娘上辈子一直待在那山上从未出去。但是一开始她又是怎么上去的呢？
山下道路封堵、结界笼罩，无许可不得进入，若是想上去自然是难的。但是山上呢？从那小子的记忆来看，山上封印的就是往魔界的通道。那小姑娘从哪来的，简直不言而喻。
如此看来，尊上在这个故事里面扮演的角色……
暮芸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若是真的把这故事誊下来，大概就离死期不远了。
魔尊虽是失踪良久，但是其当年势威还是笼罩在众魔心?上，意识到府上这个小姑娘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尊上的人之后，暮芸当即觉得捧了个烫手山芋在手心?。又?无意间听见下属议论纷纷，说是这丫头是她新带回的宠侍，暮芸觉得这山芋不仅烫、还有剧毒、碰一下就得毙命的那种。
当即厉言勒令属下住口，犹嫌不足，又?开始追究这谣言的源头。
要是尊上一回来，听见这流言，得知他被绿了……
暮芸：……
那画面太过血腥，她不敢想象。
……
黎清清本来觉得他和?暮芸谈完之后，对方应该积极筹备去魔殿。却没想到暮芸第一件事竟然是给她换个住处，新住处虽然离暮芸的居所有段距离，但是里面以魔界的标准看可以说是待遇极高了。
甚至于，黎清清一进去就看见准备好的法阵材料，有她上次用的那些、也有比那些更高级的。又?有一个相貌姣好、实力不俗的魔守在一遍，说是“还有什么需要，大人尽可以吩咐”。黎清清丝毫不怀疑，要不是身边的魔于阵法一道的造诣实在不够，她这会儿进来就是设好的法阵了。
这殷勤过头甚至带点讨好的做法，让黎清清很是摸不着头脑：难不成暮芸是怕她故意带错路吗？
就连她刻意以弦州的思维方式加
以揣摩，也没得出什么靠谱的猜测。
想不通就不想，黎清清很早就放弃了细究魔的行为逻辑，毕竟很多时候他们就是没有逻辑的。
黎清清这坦然接受，反倒让暮芸的猜测更加笃定。
又?想起黎清清提出的交换条件，只说让江非离开。
暮芸本以为那是这小姑娘对自己实力的自信，心?底甚至琢磨着，等信守承诺把那小子放走之后，好好让她尝个教训。
但是现在看来，她这是留下的意思。
请回“魔后”的功劳……足够她功过相抵？
*
虽然各怀心?思，但到底还是到了去魔殿的那一日。
往修真界的通道就在魔殿之中，黎清清当然要带上江非。
暮芸见状，本来想要提醒一句，但终究什么都没说，她是答应把这人放走，但是放走之前是死是活就跟她没什么关系了。
而祝尊则是处于某种求生?的本能，也跟了来。
——虽然说暮芸不在府邸，是他逃跑的最好机会，但是就算祝尊有把握从重重守卫中逃出去，也免不了和?暮芸为敌……当然依他在魔界的地位，还说不上“为敌”那么夸张，但也绝对是死死得罪了这尊大佬，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暮芸显然对那小子和?小丫头的关注度极高，甚至都到了忘了他的地步。若是他跟那两个人在一块儿，暮芸恐怕没空管他。
祝尊也确实赌对了。
他虽跟了来，但是暮芸的视线一丁点儿也没分给他，完全不在意他这个小人物。
祝尊松口气之余，却觉得奇怪。
暮芸何止是没有注意他，全程目光的焦点都落在那小丫头身上。祝尊只听说过这位魔将喜欢俊美少年，虽然被带回来时，将黎清清单独安置让他心?里嘀咕。但祝尊也没想到这魔将的口味说变就变，一下子从俊美少年换做了妙龄少女了。
但他很快就察觉了不对的地方，暮芸的站位一直没有超过黎清清，像是某种下意识的举动，她一直落后那小丫头半步。
这举动实在不能说是“宠爱”，恐怕称之为“保护”、或者说是“护卫”更恰当。
但是，让暮芸当护卫？
这想法说出来简直让魔发笑，难不成是
那位尊上吗？
祝尊赶紧将那些怪异的想法压下，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
魔殿的壮美是迥异于妖皇殿的另一种风格，若说当日江非在妖界所见的宫殿是穷尽人类想像的华美、如同?凤凰羽翼一般的让人目眩神迷，那魔殿就是暗夜中王殿，整个建筑都萦绕着一种肃然的杀意，但若是细看去又隐隐带着一种充斥着诡谲的靡丽，看的久了，好像连死亡都带着奇异的吸引力。
黎清清拉了江非一把，让他从那幻觉中清醒过来，江非冷汗涔涔地后退一步，生?出些后怕来。
黎清清却皱眉看着前面的“魔殿”。
按照魔界通常的理解，魔殿是魔尊力量的延伸，作为亲身体会者，黎清清觉得这个说法有待商榷，就她个人感觉而言，那更像是一个绑定法器，只不过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主人的力量体系。
所以当上面被另一道气息染指后，那令人不舒服的违和?感就分外?明显了。
魔尊的力量可并不偏向精神，现在魔殿上笼罩的那股莫名的吸引力，显然是另一只魔的力量体现。
属于弦州的意识几乎压抑不住怒气，翻腾着想要给那擅动主人所有物的小偷一个教训。
原本就破损了七七.八八的封印受了这么一场冲击，再也支撑不住，黎清清隐约都能听见意识海中锁链断裂的声音。
黎清清：你……
啊不……我、冷静点。
自己安抚自己意识的感受颇为奇怪，如果?旁边再有两个看热闹的分魂的话，那便更怪异了。
也不对，看热闹的只有凤襄一个，谢行才不关心这些?，他的关注点在于一会儿削那只魔族的时候，让他出来。谢行的理由也十分正当，对付魔族他有经验。
这话不出意料地得了弦州一声冷嗤。
黎清清不过沉入识海一会儿的功夫，就目睹了一波分魂吵架，意识到再呆下去说不定会被波及，她忙不迭的退出来，然后就对上江非关切看来的目光。
黎清清对他摇摇头示意无事，心?里暗自叹息，要是她的分魂都是江非这种小天使性格该多好。
黎清清心?里的想法自然无人知晓，但是她这一派轻松的姿态却落入身后魔的眼中。
魔殿既已封闭，
自然不能让外?人随意进入，眼睁睁看着两人就那么踏进了结界范围，同?行两魔难掩惊愕。
纵然暮芸早就有所猜测，但这会儿想法得到了印证，她还是心情复杂。更别说祝尊了，他虽是一路都觉得那小丫头身上有些?秘密，恐怕不是第一次到魔界，但却怎么没想到，她进入魔殿都那么轻而易举。
到底、她到底是什么人？
黎清清没在意后面两只魔的心?路历程，在暂时让怒气汹涌的弦州冷静下来之后，她也意识到暮芸同祝尊没跟上来，她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不明白他们在迟疑什么。
祝尊就算了，黎清清心?里清楚，虽然祝尊不知道是带着什么想法跟过来，但他脑子里绝对转着一有机会就逃跑的主意，随时脱队都不为奇。
可暮芸不是要进魔殿吗？在那站着做什么？
暮芸却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她撤下了覆盖身体、用以防护的魔息，就这么往前走去。
然后……安然无恙地穿过了那层结界。
什么也没有发生?……
问题就在于“什么也没发生”！！
方才魔殿允许了她的进入。
在尊上不知所踪，魔殿早已封闭万年的情况下，是谁的“允许”？！
暮芸看向黎清清的目光彻底变了，能够进入魔殿和拥有魔殿的支配权完全是两码事。
她意识到自己先前那玩笑般的“魔后”称谓竟然可能变成现实。
也同?时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在魔殿的领域里，对方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解决她，至于动手的原因，单只“觊觎魔晶”一条，就足够让她死多少次了。
暮芸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在对方淡淡瞥来的一眼下，动作僵住。
——警告……么？
……
祝尊对魔殿的了解尚不到暮芸的程度，对其中的玄机模模糊糊。但是暮芸的态度转变他却察觉到了，越发觉得黎清清的身份成谜。
黎清清因为识海里的吵架头疼，江非则担忧地看着黎清清不甚好看的脸色；暮芸担心?着自己的小命，祝尊又?是满脑子问号……
一行人竟然谁也没有注意到一团黑色雾气跟着他们、飘飘荡荡地进了来。它本来想要贴近黎清清，却在尚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敏感地察觉到危机，连忙避开。笼罩来的恐惧却如影随形，它忙不迭向另一个方向逃窜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魔殿这里是最后一个副本啦，快结束啦！ \\*= v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