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鄙人楚雍
距离半年的期限，还有最后一天，吕步瀛坐在早餐摊，喝着豆浆，咬着油条，迟迟不肯出发，他在这里已经磨蹭了三天，还是不敢迈出一步。
所谓近乡情怯，用在吕步瀛身上就是近师门而情怯，当初被赶出师门，十五年来他每时每刻都想着怎么能够回去，可真到让他回去的时候，他却退缩了。
他已不是当年的他，那师门还是当年的师门吗？师父还是当年的师父吗？他这几天连个安稳觉都没有睡，辗转反侧，心事重重。
“老板，一碗豆浆，两根油条，再来个茶蛋。”
一道身影坐在了他对面，气度雄浑，行止如山，虽然着装简单，但坐在那里就如同连绵山岳，让人不自觉地仰望。
“吕大师，你好，鄙人，楚雍！”
“你怎么来了？”
吕步瀛平淡如常，连眼皮都没抬，从当初那封请帖出现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这一趟肯定有很多人关注，但是敢光明正大地出现，只有一人，玄武帝君，楚雍！
楚雍端起豆浆喝了一大口，露出怀念之色，感慨道：“很久没有喝过这种豆浆了，在上面呆的太久，都不知道下面的情况了。”
“吕大师还记得那封请帖！楚某人可是答应过，若是吕大师师门来人，楚某愿出手相助。”
“只要楚某跟着您回去，他们一定不敢对付你！”
“楚某在，就保你性命无忧！”
吕步瀛慢悠悠喝光了豆浆，慢条斯理道：“多谢帝君大人看重，我这老头子贱命一条，师门定我生死，我都接受。”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楚某可是受了元始大人的委托，想来裴首座不会不给元始大人面子！”
楚雍笑道，剥去茶蛋的壳，一口吞下，他们二人的四周已经被他以灵力封闭，不会有第二人听到。
“我河洛一门，有着自己的使命，元始大人通天修为，何必跟我们过不去？”
吕步瀛露出苦笑，若只是楚雍，他师父自然稳压一头，但是抬出元始大人的话，恐怕就是两败俱伤了。
“河洛一门与书院同样都是为了延续苍生，应对祸端。自是应该同心协力，岂能反目为敌！”
“只是总院长有一牵挂，就是弄清当年造圣计划。吕大师既然不愿我同行，那我也问一句，当年造圣，您有没有参与？”
楚雍把一碗豆浆一饮而尽，身体微微前倾，气势磅礴，压向吕步瀛，以他的身份，对付吕步瀛确实有些欺人了。
“没有！”
吕步瀛一字一句地说道，眼神坚定，语气平稳，这个答案他付出了十五年的代价，不会有任何动摇。
“好！吕大师保重！”
楚雍站起，迫人的气势倏然消失不见，转身离去，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道：“吕大师弟子是叫崔安平？他已经到了珲春，我倒是对这个小家伙很感兴趣！”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对他怎么样，反而很期待他的技艺学到了你几成！”
吕步瀛背对楚雍，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直到楚雍离开，他才长长出了口气，刚才这番话，明显是楚雍的试探，他想知道崔安平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不论他说什么，只要他说了，就证明崔安平的重要性！
“这小兔崽子，竟然跑去玄武书院！”
吕步瀛心里嘀咕着，玄武书院的那帮家伙，可不好说话，他们强势惯了，事事都要压人一头，让那小子吃点苦头，也算是涨点教训了！
“老板可曾听过长歌行？”
崔安平一边拼着碎片，一边问道，围观的众人无不屏气低声，目光盯着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家伙。
先前一番言论，崔安平成功地压下了老板肃中的气势，更是镇住了围观的众人，他们中很多人不但不知道《考工记》，就连后面引用的《论衡》也是茫然不知。
“听过！”
“哪一首？”
原本想要扳回一城的肃中，顿时又被问懵了！哪一首？长歌行不是只有一首吗？这小子不会是忽悠我？
“自然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哦，汉乐府诗。那你听过李泌的长歌行吗？”
肃中不说话了，他发现自己越说越落下风，再说下去，不用崔安平动手，自己就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天覆吾，地载吾，天地生吾有意无！”
“不然绝粒升天衢，不然鸣珂游帝都。”
崔安平的手中，一张完整的书叶被拼凑了起来，上面正是这首长歌行！他也是根据这首长歌行推断出了作者以及这本书的名称。
“李泌，世称李邺侯，祖籍辽东，出身襄平李家，藏书颇多。”
“邺侯家多书，插架三万轴。”
“看来，这是他文集中的一册。”
灵均的话，解开了围观众人的疑惑，同时也引起了骚动，襄平李家！那可是跟肃家、林家称雄北方的世家大族，如今这里发现了家传典籍，恐怕要生出事端了！
崔安平惊讶地看向灵均，没想到他竟然知道李泌，看来这个家伙的底蕴也相当深厚。
围观的人中，有几人飞快地跑了出去，老板肃中看在眼里，心中却是平静了下来，这是珲春，肃家说的算，就算他李家势力再大，也不能在这里放肆！
果不其然，没过几分钟，两拨人马一起闯了进来，驱散了围观的人群，将正在修复的崔安平与旁观的灵均围了起来！
“李玉，你要干什么？这里是珲春，不是你李家的襄平！”
站在老板肃中这边的是肃家人手，为首的名叫肃诚，是肃慎的亲信，也是这条街的掌管者。
“我李家的家传典籍失而复得，自然是要由我李家带走！”
李玉是李家嫡系弟子，恰好受命来珲春探查，林朝光死后林家已经是一蹶不振，只剩下李、肃两家，三足鼎立的平衡被打破，自然是要提早谋划。
“笑话！就凭一个毛头小子的话，就定下来是你李家的典籍？你们李家也太草率了！”
“那我随便拿一本，也可以这么说！”
肃诚冷笑道，早在来之前他便打定主意，一口咬死这本书不是李家典籍，反正没有人能够确定，谁敢确定就弄死他！
“哼！是不是，不是你说了算，带回去让我李家鉴定一下，自然就知真假！”
“这本书出自这家店，便是我肃家的！你敢！”
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却听得淡淡地叹息声传来：“可惜了，残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