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徒儿他黑化了(48)
陈师松冒着大雨,用雨衣卷住药篮子往回赶,这片地方是座药山,山上有些稀罕的草药,陈师松知道喻楚的情况好不了了,采来也没用……但他还是去采了。 手头不做点什么实在让人心慌。 走到一半,他忽然顿住,身形在大雨中停了停,随后忽然转向另一条路,匆匆走向药山的深处。 “……” 后面少年终于抽出长剑,冷冰冰的剑光衬着大雨,雨珠跳落在他长剑上,刀光粼粼,只一个瞬间便停在了陈师松面前,清澈的剑鸣亮起,寒光衬得他眼睛更冷,微咬着牙,“师父呢?” 陈师松前路被拦住,只能停下来,望着他。 少年浑身湿透,也没用法力挡住倾盆的雨滴,他站在雨水中,衣角淌水,雪白指尖也淌着水,一双清澈浅色的眼眸盯着他:“师父呢?” 陈师松微微叹了一口气。 对方跟着他好一会儿,此时看他转变了路线才现身,看来今天是非要找到师父不可的。 陈师松看他的神色,那张精致漂亮的小脸白如纸张,眼瞳又冷又空,直勾勾盯着他。 他就知道对方不可能被劝说回去。 他声音苍老,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他苍老的声音让江燃微微顿了一下,精致眉梢蹙起,脸色苍白望着他,“我在你身上加了定位咒。” 陈师松一惊:“什么时候?” “很早。” 江燃怎么可能任由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师弟,每天跟在师父身边……虽然师父的心意不敢违背,但对这个师弟动手,却一点没犹豫。 “带我见师父。”他长剑上粼粼跳着雨珠,语气极冷道。 陈师松略微沉默了片刻,才坦然抬眸望着少年,道: “她说了,不见你。” “……”少年纤长睫毛微眨。 雨水沾湿了长睫,盈盈落在睫上,江燃费了很大力气才咬住唇瓣,保持没有表情,“……带我见她。” “你师父不想见你。”陈师松重复道,“我问过她要不要见你一面,她拒绝了。” 这句话出口。 对面少年安安静静望着他。 陈师松心里忽然一停,不知为何,仅仅是触及对方的眸光,他竟然也有些难过起来。 那么可怜的,眼神。 … “她硬撑着杀了魔王,其实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心。你也知道你师父此生的抱负,匡扶谕仙宗……这是她心甘情愿的结果。”陈师松低声道,“我只是个活了很久的散修,敬佩你师父的为人,帮她解决了谕仙宗的事,现在陪她走过最后这一段路。” 他说话向来直接,哪怕眼前小孩眼神在抖,他也坦然开口道:“所以,她临去前不想见你,我不能带你见到她。你也不要过于伤心了,你年轻,帮她照看好谕仙宗……” 他的话没有说完。 对面那孩子,微微抬起眸,眼睛微微红着,茫然无神盯着他。 … 陈师松微微皱起眉。 “你回去吧。”他虽然不忍心,却还是叹息道。 大雨哗啦啦地下着。隐约雷鸣。 “师父怕打雷。”少年苍白脸色,低声道,他慢慢收了剑,垂着眸,嗓音在雨中微抖:“我不见她。我在外面,远远的,可以吗?” 他轻轻按着自己心口,好像这样做可以缓解疼痛,“我不打扰她,只远远陪着她,也不行吗?” 少年声音轻得几乎随风飘散了。 他这话着实可怜。 陈师松犹豫了好一会儿。 既然不见,那就没有违背白衣仙尊的愿望。 而他既然已经找到这里,师尊生命的最后一程,远远陪着……也好。 他叹口气,道:“那你随我来吧,不要打扰她。” 少年没有说话,低着眼眸,安静跟在后面。 来到深山中的小院子前。 江燃心尖忽然一痛,他站在院子外面望着木屋,陈师松把门打开,侧身让他进去。少年白皙下巴滴着雨水,抿唇慢慢摇头:“我在院外。” 他声音低得像是对自己的呢喃,慢慢道:“她不想……见我。” 陈师松看了眼倾盆而下的雨,又看了眼少年,最终没有拒绝,自己关了门进去。 江燃停在院外,慢慢沿墙坐下来,大雨压在身上,又疼又冷。他眸光空空地透过篱墙,望着安谧的院落,心里的惊慌感一阵阵的,心脏咚咚跳动着,绝望而茫然。 师父在主峰时就一天比一天睡的时间长,此时……若不是真的大限将至,她不会躲着整个谕仙宗。看陈师松的语气和表情,她恐怕情况很不好……可她不愿意见他。 曾经怕打雷要钻进他怀里的人,此时大雨又湿又冷,雷声轰隆,他却不能陪她。 隔着一墙静默的爬墙虎,两三道疏落的篱笆,他的师父…… 他喜欢师父。 在不知不觉的时候。 有许多当初未曾明了的心意。 当时若真那么厌恶排斥师徒不伦的恋情,在藏书阁那两名弟子讨论时,就该走出去训诫他们,就该让他们停了那些对话。 如果真的不喜欢师父亲近,为什么在她未表明心意之前,所有亲近他都不拒绝,所有暧昧,都边无措边脸红地照单全收。他的确不曾拒绝过。 如果没有一点点动心,又怎么会在师父斩断红绳时,心痛得像要死掉了。那个时刻的惊慌无措,江燃这辈子还没有体会过。 他终于永远失去了什么。 师父。 大雨哗啦啦地淋在身上,少年始终没有动,靠在墙外,唇色也渐渐地淡如白纸,身上没有用法力避雨,却在怀里的竖笛上,放了一层仙力。 那支竖笛安安静静躺在他手心。 他如今只能这样陪她。 他身边也只剩这样一件东西。 雨不知下了多久。 小木屋上空,随着风飘来两朵小小的仙云,淡色的仙力笼罩小院,那是修仙之人离世的时候,才会出现的征兆。少年呆呆望着小木屋上空的仙云,缥缈的仙力。越来越淡了。 他心里。 忽然极轻微的—— 感到,一空。 “师父……” 少年脸色苍白如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