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第一百二十一章
进来是个年轻女人。
她穿着一件一字肩的黑色长裙, 有些像是鱼尾的款式,脚下踩着一双黑色的中筒靴,还烫染了一头金色的长发, 微蜷曲的弧度散落在肩头, 刘海斜斜贴着眉毛过去, 发尾搭在锁骨上, 不住将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这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眼尾描摹着绯红的妆,一点泪痣打在下眼睑处,瞧着却一点也不让人觉得她是楚楚可怜的, 反而有股性感呼之欲出。
荣白露微瞪大了眼。
让她感到惊愕的并不是女人身上的张扬和艳丽, 而是她那张脸。
这张脸从某些方面上来说, 同顾逍亭的脸有三分相像。
最像的是那双眼。
眼型和眼尾的弧度几乎一模一样, 而那双瞳眸中流转着的波光, 也像极了顾逍亭似笑非笑时会有的眼神。
且顾逍亭也有一滴泪痣, 只是在比较上面的位置, 被睫毛根部收了进去, 不仔细看很容易忽视。
分不出这两人谁高谁低,一个用厚却径精致的妆容把整张脸遮起来,美虽美,却容易让人患上审美疲劳, 另一个却不施粉黛,素颜碾压。
顾逍亭对上来人的视线。
坐在她左边的荣白露突然小小的惊呼一声,开口道:“椒椒,这个人……她是金长鹛!”
顾逍亭微侧头,一缕碎发从耳后滑落:“谁?”
金长鹛站在门口,目光幻视一圈, 最终落在了顾逍亭身上,眼中流露出饶有兴致。
荣白露用手遮住嘴,不教别人看见自己的口型。
“金长鹛,和我们一个高中的,三班的班长,也是她们班班花。”
顾逍亭满不在乎道:“又不是校花,很值得在乎吗?”
荣白露用力点头:“她是的,你忘了吗?当时的校花一共有两个,一个是你,另一个就是她。”
她小小声嘀咕道:“她怎么也在这儿?没听人说她也考上了A大呀。”
金长鹛收回握在门把上的手,在顾逍亭对面的空位上坐了下来,笑吟吟道:“珠宝设计的林老师,久仰大名,我的导师当年经常提起您,学校资历最老的便是您了。”
话是这么说的,她的目光却一直盯着顾逍亭。
荣白露小声道:“椒椒,她在盯着你看诶。我记得她当年和你没有这么想,没想到长大了之后,女大十八变,看起来和你像多了。”
“像而已,又不是一模一样,”
顾逍亭不太在乎,她被人盯习惯了,很多时候她都是人群中的焦点,又不可能不让别人看、威胁对方再看就把人家的眼珠子挖出来。
晏慕淮轻轻蹙眉,却是不太乐意。
她本能不喜欢金长鹛。
不仅是因为那张脸,还因为对方的眼睛一直放在不该看的人身上,更因为……
后面这个原因听起来有些荒谬。
那就是没有原因。
她本能不喜欢金长鹛,看见她的第一眼就不喜欢,没有原因,也不需要为什么。
“这位小姐,请不要一直盯着她看,可以吗?”
她来之后便极少说话,听见她开口,桌上的人不约而同安静下去,这句话的音量便足以让所有人听清。
金长鹛恍然醒悟,两手交叠支撑起了自己的下颔:“抱歉,只是这位小姐姐和我长得有点像,我还从没见过和我这么像的人,一时间没能控制住自己,所以才多看了两眼。”
当事人主动把这件事提起来,剩下的人自然三三两两的开口道:“是啊,我都没想到金长鹛和顾逍亭会这么像。”
“对呀对呀,长鹛刚才推门的时候把我吓了一跳,我还奇怪怎么回事呢,逍亭不是坐在我旁边吗?什么时候出去了,还换了一身衣服,看起来更帅了。”
金长鹛看着顾逍亭:“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和这位小姐姐应该是一个高中的。”
坐在她旁边的人惊叹了一声:“这么巧?不仅是一个大学的,长得这么像,还是一个高中的。”
另一人开口道:“我高中就是和她们俩一个高中的,那时候她们俩就是我们学校鼎鼎有名的校花。”
顾逍亭拿起方巾,在唇边浅浅一按。
“是挺巧合。”
金长鹛收回目光:“天底下长得相像的人多了去了,我和顾小姐之间不过是一个巧合而已,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才是真的让人感到惊讶呢。”
这番话轻飘飘的揭了过去。
酒过三巡,荣白露骤然发现了什么,借着周遭喧闹的人声作为遮掩,悄声道:“椒椒,你发现了吗?金长鹛一直在盯着你,她看上去好像在和身边的人说话,实际上目光一直若有似无的看着你。”
顾逍亭面不改色道:“她乐意看就看呗,我又不会少一块肉。”
荣白露盯着金长鹛那一双眼睛,忍不住道:“这人整过容,不然她的眼睛怎么会和你的眼睛这么像。”
“怎么不说是我整容了。”
荣白露道:“我和你认识这么多年,你从小到大就这样子,整没整过我还不清楚吗?”
顾逍亭道:“她没整过,妆容的问题罢了。”
荣白露小小的“哦”了一声。
顾逍亭侧身同晏慕淮道:“我去一趟厕所。”
话罢,她站起身,推开包间的门去了就近的一处厕所。
厕所里一个人也没有,顾逍亭打开水龙头,将手伸向水流底下,任由源源不断的水流冲刷上手背。
水流声掩盖了别的声音。
洗手台后镶嵌了一面巨大的镜子,这扇镜子每天按时消毒,被擦拭得锃亮。
镜子中原本只有低头洗手的顾逍亭,可当她关掉水龙头,直起身时,却蓦然发现身后多了一个人。
是金长鹛。
察觉到她的目光,金长鹛唇角一弯,走近洗手台,摘下黑皮手套,将细白的手指探到水龙头下冲洗。
顾逍亭从抽纸盒中抽出两张纸,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手背、手心、指腹的水珠。
“跟着我来干嘛。”
她看着镜子里的人,镜子里的人也看着她,瞳孔中的那点茶色被洗手台前冷白的灯光映衬得格外明显。
金长鹛微弯腰,不紧不慢的冲洗着手。
她的声音夹杂在了水流声当中:“这么笃定我是来找你的?”
顾逍亭将头偏向另一边,禁不住占笑了。
她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笑声里满是轻慢和不屑,里头含着的笑意淡淡的。
金长鹛面不改色。
顾逍亭道:“什么目的?席间一直在盯着我看,我起身,你也跟着起身,那不然,你告诉我,你来这里干什么,单纯洗手吗?”
金长鹛也笑了。
“是,我是来找你的。”
她直起身。
“顾逍亭?其实我一直特别好奇,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追着姜成卫那种东西不放?就像一条疯狗一样,咬了他三年,始终不肯松口,我同样很好奇,最近的你发生了什么,不仅看清了他的真面目,还从疯狗恢复正常,把对方逼成了一条丧家之犬。”
顾逍亭把湿透的纸团丢进垃圾桶中:“你认识他?”
金长鹛道:“认识。你不记得了?我是他的初恋,高中的时候我就和他在一起了,上大学才分手。”
顾逍亭眼里流露出兴味,透过这面玻璃镜看向金长鹛。
她单手环抱,另一只手抬起来,轻轻攥了攥脖颈,百无聊赖一般歪了下头。
“我同样很好奇,按理来说,你的条件什么样的人找不到,三条腿的□□不好找,三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你怎么会想到——去垃圾堆中翻宝贝。”
金长鹛笑了:“谁年轻的时候没眼瞎过几次、没喜欢上过几个渣男,他乐意当舔狗,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提起姜成卫,她的语气中满是轻蔑,显然不是情敌找上前任的戏码。
顾逍亭道:“你也说了,谁能保证自己这一辈子没眼瞎过几次。”
金长鹛颇为信服的点点头。
顾逍亭微侧头,顺滑的黑色长发从耳后滑落下来,遮住了她如玉般的半张脸:“找我就为了问这两句话?”
“不。”金长鹛从随身携带的手包中抽不一张名片,搁在了洗手台上。
那是张黑色的名片,上面什么也没写,只用金色烫印了一串电话号码。
“——私人号码。”金长鹛道:“我这个人呢,现在比较自恋,我喜欢和我相像的东西,你的性格我很喜欢。”
顾逍亭的目光下滑到那张名片上。
“不好意思,我结婚了。”
金长鹛眼里流露出遗憾,旋即又笑吟吟道:“那你还制造机会让我和你独处,你可真不乖。”
这话听起来几乎能称之为油腻了。
金长鹛又问:“你妻子是谁?你左边那个娃娃脸的小鬼头,还是右边那个哑巴一样的女人?”
顾逍亭:“自然是那个哑巴。”
金长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可随即,她又笑了。
“哑巴现在不在这儿,怎么,你不敢把名片收回去?”
这是在用激将法。
顾逍亭掀起眼皮,同镜子里的人对上目光。
金长鹛微笑着道:“一天而已,又花费不了多少时间。”
良久,顾逍亭伸手,指尖触碰上了那张名片,将之拿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