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 “我爱你。”
正文 149 “我爱你。”
“我做到了……”路怀秋喃喃道。</p>
空手夺白刃。</p>
在今天之前，它原本只是个用来主要提高反应能力，和次要增强抗打能力的训练。</p>
估计唐老师见到这幕后，定会非常感动吧。</p>
这辈子没正经过几回，结果还瞎肌霸地教出了个这么牛逼的学生……</p>
路怀秋的目光逐渐挪向天际。</p>
崩裂的天穹之上，无数流光般的碎片洒下，宛如陨星。</p>
这天，竟真破了。</p>
四周弥漫的白雾也如同兵败山倒般向后退出，很快便全数消失。</p>
取而代之的，是从夜空之上重新倾斜而下的星光和大雨。</p>
身旁的所有场景，重新还原成了最初的高架路之上。</p>
是的。</p>
——路怀秋所遭遇的这切，都只不过是场幻境罢了。</p>
魅妖。</p>
顾名思义，就是具有强大的魅惑能力的妖怪。</p>
这种魅惑能力极强，是猫不白那种低级的手段根本无法比拟的。</p>
猫不白的魅惑能力，仅仅限于给沉睡的人制造梦境。</p>
但魅妖的能力，却是制造出个环境空间。</p>
与魅妖交手的猎人，旦没有防备，就很容易迷失于虚幻的世界之。</p>
当他死在假想的环境时，被欺骗的大脑，也会真正的死去。</p>
——幸好在最后刻，路怀秋看穿了幻境。</p>
“怎……怎么可能……”</p>
“你怎么可能……看得出来？”</p>
黑衣男子低头望着胸口那道致命的刀伤，颤抖着声音说道。</p>
路怀秋只是静静地望着他，面无表情道：</p>
“你制造的幻境，确实无懈可击。”</p>
“可你不该模仿那个男人。”</p>
他伸手抓住他的兜帽，缓缓地扯下：“没有人能模仿他。”</p>
宽大的兜帽逐渐落下。</p>
黑衣男人的脸，也展现在了星光之下。</p>
“好久不见。”</p>
路怀秋轻声呢喃道。</p>
眼前的这个男人，他再也熟悉不过了。</p>
——路星燃。</p>
清瘦颀长的身躯，凌乱的刘海，棱角分明的脸庞，总是挂在脸颊之上的，因为酒精而微醺的红晕。</p>
还有眼眸最深处的，难以为人察觉的火光。</p>
路怀秋凝望着他的双眼好会后，方才扯着他的衣领，将他粗暴得举起。</p>
“这个男人，也曾把我举过头顶。”</p>
路怀秋的声音冰冷如霜，“你，凭什么模仿他？”</p>
“……你到底是谁？”对方的声音逐渐发生了变化。</p>
不再是路星燃那略显玩世不恭的声线。</p>
而是陈鹏惊慌失措的嗓音。</p>
他不明白，为什么面前的这个面若冰霜的少年，会如此地愤怒。</p>
那个愤怒就像团火，在冰面之下熊熊地燃烧着，叫人不敢直视。</p>
他更不明白，他幻化而成的这个男人，对这个少年来说究竟有什么意义。</p>
他只不过是单纯地觉得……这个男人，很强而已。</p>
很多年前。</p>
作为只非常稀罕的雄性魅妖，陈鹏有幸加入了海城百妖夜行的队伍之。</p>
那天晚上。</p>
他原本以为，这是场属于妖魔们的彻夜狂欢。</p>
却没想到，他却经历了妖生以来，最为恐怖的场浩劫。</p>
那个男人提着柄刀，冲在队伍的最前面。</p>
他在妖潮之穿梭如蝶，潇洒如风。</p>
而在他的身后，则是团耀眼的，熊熊燃烧的光芒。</p>
尽管在庞大的妖潮面前，它渺小得只像是点萤光。</p>
那个时候，有人告诉陈鹏。</p>
那是由支猎人家族的提灯，汇聚而成的灯火。</p>
——海城主事者，【星辰】！</p>
…</p>
“那是它们最辉煌的日子。”</p>
“从那以后，时代落幕了。”</p>
“世间——再无星辰。”</p>
每每提起那天的时候，人们总是如此向陈鹏感慨着。</p>
而他只能有些勉强地笑了笑。</p>
作为百妖夜行为数不多的幸存者，每每回忆起那天，他的后背都会忍不住发凉。</p>
“人类似乎都有个共同的特点。”</p>
“那就是，他们都会发自内心地畏惧强大的事物。”</p>
陈鹏直是这么认为的。</p>
所以，他成为了那个男人。</p>
——他以为，他成为了那个男人。</p>
绝大部分进入他幻境的猎人，或是妖魔。</p>
似乎都认识这个男人。</p>
他甚至不需要露出面容。</p>
因为。</p>
他光是拔出那柄刀，就能让对手发自内心地敬畏和恐惧。</p>
——【星切】。</p>
百妖夜行的那夜。</p>
它的利刃之上，根本数不清被鲜血洗礼了多少万次。</p>
所以说。</p>
当它出鞘的时刻，可有人敢能不惧？</p>
是的，陈鹏惧了。</p>
惧得如同小狗。</p>
老话说得好啊。</p>
打不过，那就加入呗。</p>
所以——</p>
既然害怕魔鬼。</p>
那就成为魔鬼本身。</p>
于是陈鹏披上了黑色风衣，提着【星切】，走在了他创造的天地之间。</p>
——然后死在了今天。</p>
…</p>
…</p>
“这世上，【星切】，仅此把。”</p>
少年的声音逐渐将他从模糊的意识拉回。</p>
直到这个时候，陈鹏才发现。</p>
他看见路怀秋的手里，提着另柄，跟他模样的【星切】。</p>
如果再细细看的话，甚至还能看见其上的剑铭。</p>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p>
“你……”陈鹏瞪大了眼睛，瞳孔更是微微地颤抖了起来。</p>
怪不得啊……</p>
怪不得当这个少年在凝视着刀锋的时候，会突然释怀笑的原因。</p>
原来是他手里的这柄刀，暴露了自己。</p>
对于幻境而言，它最强大的地方，就在于通过伪造的恐惧，而让对手感觉到真正来自内心的恐惧。</p>
所以说，旦幻境被对手识破的话，那么切就如同纸老虎般，不攻自破了。</p>
而随着陈鹏的生命体征逐渐流逝，这座巨大的环境也是分崩离析，风吹云散了。</p>
……</p>
啪嗒啪嗒。</p>
两声轻响忽然从脚底传来。</p>
路怀秋低头看。</p>
——是个从陈鹏衣服里滑落而出的精致木盒子，还有陈鹏的手机。</p>
手机的外放还没来得及关闭。</p>
此时此刻，个声线沧桑的歌声还在循环不断地播放着。</p>
……</p>
take this sinking boat and point it home</p>
坐上这条正在沉没的小船，让它指引我们回家</p>
we've still got time</p>
我们还有剩余的时间</p>
raise your hopeful voice you have a choice.</p>
诉说你期盼的声音吧，你还有机会选择</p>
you've made it now</p>
也许，你也已经做出了选择。</p>
……</p>
歌曲已经演唱到了副歌的部分。</p>
歌里面的那个男人声线沧桑而低沉，夹带着股难以言喻的淡淡忧伤。</p>
最后倒地的，则是陈鹏。</p>
他直挺挺地向身后倒下，摔在了高架路面之上，溅起了大片水花。</p>
鲜血在路面上晕染开来，被雨水逐渐地冲刷向四方。</p>
他的体表上逐渐露出各种复杂的纹路，手指上的骨节和指甲变得暴突，眼白逐渐褪去，变为幽深如墨的黑。</p>
短短不到分钟。</p>
陈鹏的模样便从个人类小鲜肉，变成了可怖的妖魔形态。</p>
路怀秋将【星切】至于半空，待雨水将血液洗刷干净后，方才缓缓地收刀入鞘。</p>
他蹲下身子来，捡起了落在地面上的那个木盒子。</p>
但路怀秋并没有打开。</p>
他通过灵力感知的能力，得知了里面所存放的东西。</p>
——那是枚灵核。</p>
【是啊。】</p>
【对于路家主而言，它只是枚灵核罢了。】</p>
【但对于陈鹏而言。】</p>
【却是最为珍贵的至宝。】</p>
【——那个因为他而死的女孩。】</p>
【也是他最爱的女孩。】</p>
【……】</p>
“女孩？”</p>
路怀秋有点茫然。</p>
大概是陈鹏的恋人吧？</p>
但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吧？</p>
如果真的是恋人的话。</p>
那按道理来说，装在盒子里面的，不应该是陈鹏才对么？</p>
毕竟……</p>
陈鹏才是雄性魅妖啊。</p>
大多数情况下，因为交配而死去的魅妖，都是雄性魅妖才对吧？</p>
【也许，你也曾听说过个非常幼稚的问题。】</p>
【——你这辈子，有没有为别人拼过命？】</p>
【陈鹏没有过。】</p>
【但他遇到过个，愿意为他放弃生命的女孩。】</p>
【他曾跟她起度过了个非常美好的夜晚。】</p>
【新的生命，即将在她的体内孕育。】</p>
【他觉得很幸福，很快乐。】</p>
【尽管他下刻就要被她抽掉所有的阳气，失去生命。】</p>
【他曾经就跟每只年轻的魅妖爸爸样，害怕过这刻的到来。】</p>
【但这刻真正来临时，他却点都不恐惧。】</p>
【——他愿意死去。】</p>
【只要他们的孩子，能够幸福快乐地长大……】</p>
雨声逐渐小了下来。</p>
路怀秋的抬头望了望天空。</p>
仿佛被雨水洗涤过了般，星空变得更加明亮和清澈。</p>
【但陈鹏没有想到。】</p>
【女孩并没有履行魅妖的天性，吸取掉他体内的阳气。】</p>
【他不明白为什么。】</p>
【他开始着急。】</p>
【他甚至对女孩撕心裂肺地大吼，求她动手。】</p>
【可女孩却无动于衷。】</p>
【她办不到。】</p>
【陈鹏并不是只身强力壮的魅妖，相反，他先天阳气不足，就连维持基本的生活都有点吃力。】</p>
【如果她动手的话，他必死无疑。】</p>
【她真的真的……办不到。】</p>
【“我爱你。”】</p>
【这是他听到的，女孩对他说的最后句话。】</p>
“所以。”</p>
“她代替陈鹏死去了。”</p>
路怀秋轻声道。</p>
雌魅妖之所以要在交配后吞噬公魅妖，是因为孕育新生命需要大量的阳气和营养。</p>
因此。</p>
倘若在交配结束后，雌魅妖如果没能及时得到阳气的补充的话——</p>
她们也会死去。</p>
【这些年来，他为了生存，也伤害了不少无辜的人类女性。】</p>
【他曾经偷偷抽取了个年轻女孩身体上半的阳气，导致对方终身无法孕育。】</p>
【他很自责。】</p>
【再后来，活着，不再是他的梦想。】</p>
【他作出了决定。】</p>
【他辞去了工作，打算带着她，浪迹天涯，走遍山川湖海，春夏秋冬。】</p>
【然后在某个城市的街头，抱着她，缓缓地睡去。】</p>
【——就这么永远地睡去。】</p>
“真是个傻女孩。”</p>
路怀秋有些苦涩地笑了笑。</p>
可惜，他并不是魅妖。</p>
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不太能够理解他们的行为和方式。</p>
这世间的悲欢并不想通。</p>
但路怀秋觉得。</p>
倘若，他是陈鹏。</p>
而且新生命的延续，非得以父亲的生命作为代价的话。</p>
或许，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p>
当然了，这并不是人类和妖魔之间的共性。</p>
——而是同样作为男人，所具有共有的使命与责任感。</p>
这个时候。</p>
手机里播放的歌曲，也到了尾声。</p>
……</p>
falling slowly sing your melody</p>
切变得沉寂，缓缓唱出你的旋律</p>
i'll sing along</p>
我将与你起吟唱</p>
i paid the cost too te</p>
却发现早已亏欠太多</p>
now you're gone</p>
而如今你已离去</p>
……</p>
【这是她最喜欢的首歌。】</p>
【也是他开始练吉他后，学会的第首歌。】</p>
【他喜欢弹唱。】</p>
【她喜欢他。】</p>
……</p>
曲终。</p>
陈鹏留下的手机，也耗尽了他的最后丝电量，熄灭了屏幕。</p>
大雨，也终是停了。</p>
夜幕之下，世界终于重归于宁静之。</p>
路怀秋蹲下身子，将木盒子轻轻地塞进陈鹏的怀里，然后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他的身上。</p>
然后重新站起身来，默默地吟唱着《往生咒》。</p>
——这是很久以前，路怀秋刚上贼船的时候，唐老师教给他的。</p>
这也是每个猎人基本都掌握的东西，用于超度亡灵。</p>
那个时候的他，还在冠头岭上的坟地里，用这个帮忙解放在人间迷路的灵魂。</p>
他也不知道，《往生咒》对妖魔有没有用。</p>
但这也是他唯能做的事情了。</p>
“我的心愿是——”</p>
“生灵和谐，世界和平。”</p>
那个男人的话又回荡在他的耳边。</p>
路怀秋抬头默默望天，陷入了长久的深思之。</p>
——他想找颗最亮的星星。</p>
向它找寻答案。</p>
…</p>
…</p>
…</p>
深夜，海城。</p>
高架路之上，百米高空处。</p>
侧翼上喷漆着猎人联盟图案的，武装直升机群们。</p>
冲破了深邃的夜幕，从天际的另端徐徐飞来。</p>
“所有成员听令，准备火力支援！”</p>
所有在机舱内待命的猎人，都在耳麦收到了江浩伟的命令。</p>
在半个小时之前，他们忽然收到了紧急支援的请求。</p>
经过番调查后，他们正式确认了目标妖魔的情况。</p>
——那是只，比d+级别的魅女危险程度更高的魅女，而并非对方所说的魅女本身！</p>
“该为什么【秋月】总是喜欢个人到处浪啊？”</p>
机舱内，顾樱漫不经心地问道。</p>
“别问我，烦都烦死了！”</p>
江浩伟的语气显得有些抓狂，无处不透着股老父亲的调调：“有实力就能为所欲为吗？真不让人省心！”</p>
而旁的夏至，却丝毫没有受到他们的干扰。</p>
她端着手的巴雷特m82a1，认真地观察着瞄准镜的情况。</p>
过了好会后，她用机械般的嗓音向机舱内的队友们道：“目标死了。”</p>
“好吧。”</p>
江浩伟松了口气，语气倒是显得很平常，“又是【秋月】单杀的吗？”</p>
“不。”</p>
夏至摇了摇头。</p>
“——是路怀秋。”</p>
?</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