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山坡上
众人一怔，谁都未想过要探查那两个自称是镖局趟子手的汉子是何来历。
这时陈飞牵过两匹骏马，程志清就将彭振的尸首伏于其中一匹马的马背之上。
程志清回头身正听得萧驷风所言，于是问道：“萧公子何出此言哪？”
萧驷风道：“方才我查看尸体，发现这两人身上不但都携带兵刃，而且胸臂都有些不同的刺青。”
陈飞牵住马匹，不忿道：“那又如何？我身上还有不少刺青呢。”
萧驷风笑而摇头道：“并非如此。你且观看这二人刺青的样式。”
陈飞心中不服，于是弃了马匹来到原先彭振尸首最近的那具尸体旁检查。他扒开那尸体胸前衣衫，借着火把的光亮这才瞧见那尸首胸前确实绘有刺青。
他正要回怼萧驷风的言语，忽的注意到那尸首胸前的刺青并非如他身上这般规整。他自己身上的刺青以花绣为主，那是出自杭州城里有名的工匠之手，不但色泽鲜艳，而且样式也极为新颖。
再看这尸首的刺青则不然，那是极为简单的青色线条所组成，为他刺青之人手法也不见高明，好像是随意的刺上去的。
陈飞再看那数丈之外的那具尸首时，发现亦是如此。
在场众人均知晓似这等刺青一般都用于在帮会底层人物以及那些占山为王的强人身上。
萧驷风忽然道：“你再检查一下他们的兵刃。”
陈飞拾起那尸首身旁的兵刃，那是一柄钢刀。他手握钢刀上下左右仔细的看着，却始终未发现有什么端倪。
萧驷风又道：“不知镖局趟子手所携带的兵刃上有什么标记没有？”他似询问他人，又似是自言自语。
陈飞恍然，忙看向任元真与胡元府。
胡元府抢先道：“不错，若是镖局所使用的兵刃上面自然要有自家镖局的名号。”
陈飞问道：“那么请问胡七爷，贵号镖师们所使用的兵刃是否也有标记？”
胡元府点头道：“我们虎威镖局自然也不会例外。”
陈飞仔细观察过这柄钢刀，除了刀质极差之外别无其他，更无标记。他道：“是了，这两个冒充镖局趟子手的人就是窥视虎威镖局的贼人，他们办事不成，就遭到了自己人的灭口。可怜我彭二哥竟然为了这等小事而失去性命，真乃冤枉。”
萧驷风道：“方才在下仔细验证过这三具尸首，他们都的确是被凶手一击毙命。三人的伤口均在颈部与下颚之间，凶手使用的是极为锋利的尖刀，刀刃自下而上刺入头部直伤大脑，使得被害者立时毙命。”
黄天忠道：“对于彭二弟的武功，黄某人心中倒是有几分把握。但当今世上的绝世高手中，能这么悄无声息的致二弟于死地的人，恐怕不多。”
胡元府道：“不多不代表没有。”
陈飞已然是再也沉不住气，急道：“哎呀，你们这般磨蹭什么，管他凶手到底是什么人，到时遇到凶手我们一起上就是了。”
任元真上前劝道：“陈老弟，你切莫动怒。我们在此分析凶手，正是为了遇到凶手时可以及时制服于他。这才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呀。”
萧驷风道：“正如方才所言，我们假设那两丈外之人为第一人，彭二爷为第二人，彭二爷身旁那人为第三人，他们三人正在注视着山坡对面的山神庙。再假定那凶手是位轻功极高之人，他突然自三人身后出现刺杀了第一个人。凶手未等第一人倒下就直冲向第二人，也就是彭二爷。未等彭二爷察觉，那凶手就已将尖刀刺入了彭二爷的咽喉。此时第三人已经注意到了凶手，于是他发出极为惊恐的惨呼……”
雷九泉忽然抢道：“原来如此，难怪那呼声极为短促，几乎是一闪即逝。原来那凶手就在第三人发出呼叫的同时将尖刀刺入了他的咽喉，所以呼声才如此短暂。”
萧驷风点头道：“我想就是这样了。”
黄天忠惊道：“如此说来，那这个杀人者的轻功到底要多么高深，才能办到这件事……”他感到后背一阵冰冷，这种寒意是这夜风无法比拟的。
他深知如果对手当真如萧驷风所说般的如此厉害，那么他们将面临多么巨大的危险也是显而易见的。如今对手已经开始进攻了，己方已经失去了一人，而且这人还是很强战力。
如果己方再不行动，可能会被那杀人者逐一击破，到时己方再想反击，恐怕就是比登天了。
胡元府见萧驷风逐一分析现场情况，于是问道：“萧公子见识不凡，想来于武功一道也必有非凡的造诣了？”他见萧驷风在山神庙时始终未出手，以为是他瞧不上众人的功夫而不屑出手。
萧驷风未及开口，雷九泉忽然抢先道：“胡七爷这话就不对了。我这哥哥根本不会武功，你瞧他这身打扮就分明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嘛。”
萧驷风见雷九泉天真烂漫，又是口无遮拦，不禁莞尔一笑。
胡元府见萧驷风微笑，心中难免不信雷九泉之言。
一旁护卫的张猛瞧出胡元府心事，于是也说道：“胡七爷切莫多虑了，我这二公子确实对武功一门不屑一顾，他认为武功并不能解决这世上一切的争端。”
胡元府笑着忽然看了一眼任元真，而他却发现任元真正面色凝重的注视着萧驷风。
胡元府这次是真猜不透这二哥的心思了，他只有叹道：“萧公子的见解很是独到啊。”
黄天忠如今已经冷静下来，说道：“任二哥，现今之势咱们实不该再浪费时间了。”
任元真点头道：“事不宜迟，咱们还是快些下山回到山神庙再做打算吧。”
他担心对方正带人马赶来此处，不论他们是袭击此处几人，再或是突袭那山神庙中虎威镖局的众人，所造成的任何后果都将是近乎毁灭性的。
果不其然，胡元府道：“二哥所言极是，万一那些贼人此时突击山神庙，我们都已救援不及。”
程志清道：“那么事不宜迟，咱们快走吧。”
黄天忠道：“那各位先行一步吧，黄某还有些杂事需处理一番，稍后黄某会立刻赶回山神庙与众位汇合。”
程志清一时以为黄天忠又要去追寻杀害彭振的凶手，急道：“大哥你怎的这般固执，快随我等下山吧。”
黄天忠看着杂草山石间横卧的两具尸首，叹道：“彭二弟的尸首我们倒是可以收殓了去，可是这两具尸首也不能把他们抛在此处啊。我想先把这两具尸首埋了，稍后再到山下与你们汇合。”
胡元府闻言一阵苦笑，心说这黄天忠当真是实在的很，如今都这般自顾不暇了，他还要提已死之人着想。
任元真开口道：“黄老弟，如今我们齐心合力一同对付那凶手尚且自顾不暇，根本无暇再顾及这两具尸首。依着为兄看来，这两具尸首还是把他们留在此处便了。”
黄天忠道：“可是这般行为实在不合江湖道义啊。”
陈飞道：“大哥，这般时候我们也顾不上那么许多了。再说他们活着时本就是要谋害我们的，要是他们活着，老子照样还要再宰他们一回不可。”说着他越说越怒，伸足在一具尸体上狠狠踢了一脚。
黄天忠叹道：“哎，四弟，人死不结仇，你这又是何苦。”
任元真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下山去吧。”当下众人简单收拾一番这就准备下山。
黄天忠与程志清、陈飞三人牵了两匹健马绕过山路再寻路下山。其中一匹马上正驮着那彭振的尸首，黄天忠不放心他人，自己则陪护在那匹屯着尸首的骏马身旁，以防彭振尸首再有所损害。
任元真与胡元府、萧驷风、张猛、雷九泉等五人则是按原来时的路返回山神庙。
五人方行下山坡，就听闻身后风声响动。
五人之中只有雷九泉行在最后，听得风声，知道有人正自后赶来。
他猛回头看向身后，就见一条身影正自山坡上飞奔而来。
雷九泉急忙问道：“来者何人？”
那人也不搭话，依旧向着雷九泉等人奔来。
一旁任元真与胡元府瞧的清楚，胡元府道：“二哥，来的莫非是……”
胡元府的话未说完，就见雷九泉已舞动手中亮银枪正向着来人冲去。
雷九泉枪势迅捷，天地阴阳枪如狂蛇一般直刺来者。
来者一身灰衣，见雷九泉出枪杀来急忙向旁闪开，同时手拉钢刀出鞘，准备应战。
他正欲出手，猛见前面四人之中正有任元真与胡元府，心中奇怪之余，手中不由得慢了一慢。
雷九泉一枪不中，第二招紧随而上，枪势横扫。
那灰衣人正暗自奇怪之余，雷九泉横扫而来的一枪已然杀到。慌忙间，灰衣人举刀相格。
只见昏暗中一串花火闪过，同时有传来一阵清脆的金刃交击之声。
雷九泉欲压枪再斗，就听得身后有人道：“雷兄弟切莫动手，都是自己人。”
雷九泉闻声回头，就见任元真与胡元府已快步走来。
胡元府走上前来说道：“雷兄弟，这位是胡某得十三弟陆元风。”
那灰衣人正是在外探路归来的陆元风。
任元真上前拉住陆元风，问道：“十三弟你可回来了，可遇到什么可疑之人没有？”他担心陆元风会遇到那可怕的杀人凶手。
任元真借着火光这才仔细打量陆元风，只见他的脸上也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发髻也已松散不堪，而且眉宇间更显得十分疲惫。
陆元风叹了口气，颓然道：“小弟险些再也见不到哥哥了。”
任元真知道陆元风方才必然遭遇了凶险，他一把携住陆元风的手臂，低声道：“不论方才发生了什么，都已过去了。”
陆元风摇头道：“不，这次我们恐怕是遇到劲敌了。”他又叹息一声，“方才我去打探路径，发现这座山后有一处庄院，我本想速来通知哥哥们，正返回途中听到这边传来呼声，我担心众兄弟会遇到伏击，所以就加紧往回赶。可是在这山林中小弟却遇到了一个人。”
胡元府忙问道：“是什么人？”
陆元风又摇头道：“不知道。”
胡元府看了一眼任元真，又问道：“什么叫不知道？”
陆元风道：“那人隐在黑暗之中，小弟也只能是感觉的到这人的存在。而且他在早先，也就是小弟还未发现他之时，他就先发动了攻击。”
任元真再次上下打量陆元风，瞧他到底伤在哪里。
陆元风见到任元真这么关心自己，心下一阵感动。他笑道：“二哥放心，小弟并未受伤。”
任元真点头道：“还是十三弟的功夫练的好，如若不然怎能避过那人的暗算一击呢。”
陆元风苦笑道：“哎，小弟虽未受伤，但是却是受惊非小啊。”
众人闻言一愣，胡元府道：“十三弟何出此言？”
陆元风道：“若非机缘巧合，小弟决计是躲避不了这一击的。方才小弟也说了，那人躲藏于黑暗之中，不论是身形样貌，就连他使的什么兵刃，小弟也是一概不知。”
雷九泉忽然插嘴问道：“既然你都没瞧见这人，那你是如何避过他的袭击的？”
陆元风看了看雷九泉，叹道：“那时我正在林中奔跑，忽然感觉面前气息被什么物体所阻，于是我就凌空翻身，欲以此减速稳住身形。可就在这一瞬间，我就感到鼻尖被一股凉风袭过。后来我才明白那是对方的出手一击，那股凉意正是他的兵刃劈风而袭来的。接着我俩就这么静静地在黑暗中对视对方，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人就忽然离开了。”
萧驷风忽然问道：“十三爷对于这人的身形可有什么看法吗？”
陆元风也不知萧驷风是何许人也，但这位白衣公子能与自己二哥、七哥一道而来，想来也不会是歹人。
陆元风借机问道：“哦？不知这几位是……”
胡元府简单介绍一番方才得事情经过，这才道：“这人是否轻身功夫极高？”
陆元风苦笑道：“正是如此。小弟自诩轻功在江湖上也是能排上一号的，可是与这人相比，我这点儿道行却差的远呢。这人轻功之高有如鬼魅，小弟竟然一度怀疑这人是否真正存在过，这之前在山林里会不会也是一种错觉。”
胡元府心头一动，不禁看了一眼萧驷风。而萧驷风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只是若有所思的在想着什么。
任元真道：“十三弟能无恙归来就好，我看此处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行下山为妙。”
当下众人暂不再提方才一事，一路沿着湿滑的山路下山，返回山神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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