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侠

  当下胡元府与程志清随着东方剑通过场院进到厅堂之中。进了厅堂，三人分宾主落座。

  东方剑赶忙吩咐手下麻衣人安排茶点，又吩咐厨下预备几桌酒宴。

  这一切安排停当，胡元府当先发问道：“东方庄主，我等来至庄上讨扰已然十分汗颜。本来我等也不该再向庄主询问其他，只是这庄上似乎有些异常，不知可否相告？如果我等能帮的上忙，那必鼎力相助。”

  东方剑心头一阵感动，含泪说道：“二位实不相瞒，在下早些年得罪的江湖仇家，如今已寻上在下，扬言要取在下这项上人头。”

  程志清道：“不知是何人竟这等张狂？”

  东方剑叹道：“这人是蜀中唐门子弟。”

  胡元府闻言呼出一口气，道：“唐家向来做事亦正亦邪，虽不算什么名门正派，但也绝不会如此纵容门下弟子肆意妄为。恐怕唐二先生并不知晓此事，如若不然绝不会纵容门下的。”

  唐二先生就是唐门现任家主。这人私下与虎威镖局也有来往，与胡元府的大哥二哥更是交情匪浅。

  东方剑道：“我虽久不在江湖上行走，也知晓这唐二先生的名头。”

  程志清问道：“那即是如此，为何庄主不去拜会唐二先生呢？如若庄主肯去，唐二先生必然不会坐视不理。”

  东方剑叹道：“若能如此简单，在下早已奔赴蜀中了。”

  程志清忙问道：“此话怎讲？”

  东方剑道：“在下这仇人是唐家的弃徒，早已被唐二先生逐出了唐家。据说唐二先生更在族谱之中将之抹去，也就是说唐家再无此人。”

  胡元府自言自语似的说道：“看来就算是找上唐家，唐家也未必会插手管这档子事。”

  东方剑点头道：“正是如此。”

  谈话间，一名麻衣人自外面走进厅堂，他手中端着托盘，盘中有三只茶碗以及四碟糕点。那麻衣人摆好茶点后便又退了下去。

  程志清见那人离开后才说道：“东方庄主，既然唐家未必会插手此事，那么你还担心什么，那姓唐的小子若要是来了，就直接宰了他就是了嘛。”

  东方剑只是摇了摇头，并未开口搭话。

  胡元府忙了半夜，现今也确实有些饥渴。他呷了口茶水润了润喉咙，见东方剑并未作答，于是问道：“东方庄主，我等来时，见到庄子上挂有白灯笼，各位又是身披麻衣。恕我斗胆问一句，这庄子上是否有人故去了？”

  东方剑摇头道：“其实并未有人亡故。”

  胡元府道：“那又为何要这般装扮哪？”

  东方剑又叹了口气，苦笑道：“其实这是提前给人预备的后事。”

  胡元府奇道：“既然这人还活着，那为何又要预备后事？”

  东方剑道：“这人已经命不久矣了。”

  胡元府道：“莫非是得了什么顽疾？”

  东方剑苦笑道：“非也，他的身子骨看着还不错。”

  胡元府笑道：“这人这么有趣，庄主可否让我等见一见哪？”

  东方剑仍旧苦笑，说道：“阁下已经见到了。”

  程志清道：“难道庄主是给自己预备的后事？”

  东方剑这次居然点头了。

  胡元府道：“庄主这又是何苦啊？”

  东方剑道：“并非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只是那姓唐的做事一贯的心狠手辣，而且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那种人。”

  胡元府问道：“咱们谈了半晌，我们还不知那姓唐的叫什么，庄主可否相告？”

  东方剑道：“此人名叫唐逊。”

  胡元府喃喃自语道：“唐逊……唐逊……”他思索良久，他摇头道：“怎么也想不起唐家还有这等人物。”

  胡元府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程志清，哪知程志清也正看着胡元府。

  程志清笑道：“胡七爷，这次你瞧我也没用，我连一个唐家的人都不认得。”

  胡元府只有苦笑摇头。

  东方剑道：“那唐逊此次前来，恐怕他早已做好完全的准备。是以我已将家中妇人连同长者幼童均送往了太原府。”

  程志清问道：“为何要送往太原府？”

  东方剑道：“因为内子娘家是太原府的魏氏一族，是以还是送往那里较为妥当。”

  胡元府叹道：“魏家确实是太原府第一大族，就连那长天观的魏道爷也是出身于这个家族。”

  程志清又问道：“即是如此，那么庄主为何不请魏道爷出手相助啊？”

  东方剑摇头道：“哎，躲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假如那唐逊今次未能得逞，下一次不定还会使出什么狠辣手段，是以此次我决定跟他一局定胜负，这样可保今后再无后患。”

  程志清点头道：“不错，庄主的胆识让程某很是钦佩。只是庄主如若能借助魏道爷的力量，也能确保与唐逊一战有十成的胜算哪。”

  东方剑不禁又是长叹一声，道：“假手于人，胜之不武啊。”

  程志清脸上忽然露出一丝不易使人察觉的讥笑，这种表情一闪即逝。

  东方剑自然没有注意到，因为他的目光正注视厅堂之外。

  而这一切终究都逃不过胡元府的目光。胡元府心中正在暗自感叹这位东方庄主过于迂腐，他一见到程志清面露讥讽，心中也明白程志清是看不起东方剑这种性格的。

  胡元府暗自长叹，他转头问道：“东方庄主想隐遁于世的这份心意，胡某也能理解。只是这中原繁茂之地众多，庄主怎会隐于这穷山恶水之地？”

  东方剑苦笑道：“胡七爷所言极是，我也本想找一处风景秀丽之地的，但是怎奈家母不允，也就只好作罢。”

  胡元府笑道：“老夫人必定有她的打算哪。”

  东方剑道：“胡七爷所言极是。其实此地乃是我等家乡，只是当年此地贫瘠，我们一家实在无法生存而背井离乡。家父待我长大成人后就故去了，只留下母亲在堂。后来我投身江湖，现如今也算闯出一点名堂。再后来就厌倦江湖纷争，决定归隐了。”

  胡元府点头道：“所以老夫人就想回到这里。”

  东方剑道：“不错，家母之意是让我回归故里，以手上这点钱财造福此处。”

  胡元府笑道：“老夫人当真乃女中豪杰，有此善心将来必有福报。”他顿了一顿，忽然问道：“只是我等来时，这四周围也未见有其他人家呀？”

  东方剑道：“哦，那仅有的二十几户人家就在在下的庄子后面。那村庄本就在山坳之中，不单是因为天色已晚，就算是白日里也有树木遮蔽，何况村子又小，是以不易察觉。”

  胡元府点头道：“原来如此。”

  东方剑又道：“哎，其实就算白日里各位路经此地也未必能见到这村子里之人。”

  程志清终于开口道：“莫不是那唐逊已然将那村子里的人都杀了吧？”

  东方剑苦笑道：“那倒不是。当初在下也是顾虑这一点，是以集结了村里人，叫他们随着家母一同前往太原府去了。”

  程志清叹道：“庄主真是大手笔啊。”

  东方剑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啊！”

  胡元府好奇道：“庄主不担心那唐逊会在半途截住老夫人他们吗？”

  东方剑点头：“对于此事在下也特有安排。本来此事应该由在下亲自护送家人前往太原府的，想到在下一旦离开此处将再无人坐镇，是以就只好作罢。但是若无人护送家人前往太原府，那又是绝对不行的。于是在下就找了两位朋友前来护送。”

  胡元府似乎听得有了兴趣，问道：“不知是什么样的朋友能担待的起如此重任哪？”

  东方剑傲然一笑，说道：“不知胡七爷与程爷是否听过千里追魂与铁拳霍这两个名号啊？”

  胡元府“哦”了一声，他自然知道这两个名号。但他也只是听闻过，却不曾识得这二人。

  他笑道：“千里追魂胡天南胡大侠，他掌中一条铁枪纵横江湖三十余年罕有对手。铁拳霍霍啸林霍大侠，一双铁拳甲也属外五行奇门兵刃之一，拳镇两河无从敌手。”

  东方剑点头笑道：“正是他二人哪。”

  程志清显然也是知晓这二位的名头的，他不禁叹道：“原来庄主与这二位侠客英雄都是相识的。”

  东方剑摆手道：“十日前这二位兄长知道在下在此隐居前来探望，不想那唐逊正巧发来书信，说是十日后前来取在下的首级。那二位英雄听闻此事岂能坐视不管，于是打算助我渡此难关。当时决定将庄中老少妇女送走时正愁无人护送，所以二位兄长这才请缨亲身来护送的。”

  程志清道：“那二位大侠真是对庄主肝胆相照啊。不知这二位现今在不在庄上，可否相见一面啊？”

  东方剑摇头道：“这二位兄长护送在下家人前去太原府始终未归，算来时日也该回来了。”

  胡元府笑道：“程兄未免过于心急了。”

  程志清也笑道：“嘿，未想到在此时节还能结识这两位英雄人物，这当实属机缘哪，岂能让它白白溜掉。”

  胡元府道：“嗯，不错不错。依着庄主所言，唐逊既然约好十日后前来那他必然会如期而至。如今正是十日之期，想来不单唐逊会来，那二位大侠也会算计好日期前来相助东方庄主的。”

  程志清道：“依着七爷所言，那胡、霍二位侠客爷今日就算到达不了庄上，也不会距离庄子太远了？”

  胡元府点头道：“正是。”

  东方剑深呼一口气，他的人已自椅中站起，说道：“但愿如胡七爷所言，胡、霍二位兄长能如期返回啊。哎，不瞒二位，其实在下心里也已开始后悔未向长天观的魏道爷求援了。”

  胡元府微微一笑正要开口时，忽听得一人脚步急促飞奔近。他回首看时，就见一名麻衣人正进了厅堂。

  这麻衣人面色焦急，显然是外面发生了什么变故。

  东方剑见这麻衣人面色焦急，未等他开口，东方剑抢先问道：“出什么事了？”他的声音也不免急促起来。

  麻衣人匆匆一抱拳，回道：“庄主，外面有人来闹事了。”

  胡元府与程志清早已起身离椅，听说有人来犯，心中均想是否那唐逊到了。

  东方剑勉强稳住心神，说道：“来的什么人？”

  麻衣人道：“是个高大汉子，他身后还跟着十来个人。”

  东方剑道：“是虎威镖局的人么？”

  麻衣人回道：“我们也问了，他不但不回答，反而还破口大骂。”

  东方剑道：“走，我这去瞧瞧。”说着人已向厅堂外走去。

  胡元府与程志清自然不会在这里等下去，于是这二人也随着东方剑的步伐走了出去。

  一行四人步出厅堂，那麻衣人头前带路，东方剑在其身后快步而行。而胡元府与程志清则在东方剑身后而行。

  四人穿过铺满细碎白色沙石的院场来至庄院的朱门前。

  他们方接近那朱红的门扉，就听外面有人正在讲话。

  只听外面一个粗豪的嗓音说道：“什么狗屁的玩意儿！不是虎威镖局的人就不能借宿么！”

  胡元府闻听此言心头无名火起，只因近来本就杂事繁多而心头烦闷，外加上已开始有人因此事而死伤，这是都积压在胡元府心头。如今他又听得有人口出狂言，一时心头火起。

  胡元府未等东方剑先行跨出朱门就已闪身窜出。

  就见得门外场中一条高大身影傲然而立，这身形不但高大，而且异常粗壮，有如山野间的黑熊一般。这人四十多岁的年纪，面堂黝黑，留有短髯，一派豪气干云的气势。

  而这人身后的黑暗中，明显可以见到还有十来条身影。他们也不上前，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黑暗之中。

  门前几名麻衣仆从正各持刀剑准备应战。

  胡元府未等在后赶来的东方剑开口，他当先说道：“这位朋友好大的口气。”

  那如黑熊一般的壮汉侧头看着胡元府，他正瞪着一双牛目讥笑道：“好大的口气又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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