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灵异cp
龙朝经历盛宇,景阳两位明君,在景阳七年迎来了长达数十年的太平盛世。
冥湘王退了位,带着王妃和太上皇太后一起去了南方的行宫长住,彻底把龙朝的江山交给了小辈们管,四个人一年四季有大半时间都在外游山玩水。
京城里也都一片安宁,钟离熠在景阳七年初得了个大胖小子,取名钟离泽,洛书颜怎么也没想到,先让她做了祖母的,竟然是成家最晚的二儿子。
说起钟离熠和艾语灵,两人景阳六年初互相表明的心意,没两三个月就成了婚,成婚不久艾语灵就诊出了有孕,虽然定情前两人有过别扭,但定情后格外顺风顺水。
钟离熠在认识艾语灵之前,一直不知道,原来这世上真的会有一个人,把你放在最重要的位置,敬你,爱你,疼你,想你。
他是冥湘王府的二儿子,从小,在学业上就比自己的双胞胎哥哥差一点,他大哥沉稳,天生就是为世子生的性子。
钟离熠刚记事时,晗星就出生了,比他成熟的大哥很快就接受了这个妹妹,他却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的心态,虽然那时候他也才三岁多。
他那段时间没法像别人那样开开心心的逗晗星玩,也没法真的对晗星做什么不好的事,毕竟,他的妹妹的确像个小仙女一样,比别的小孩子都可爱。
三岁多的钟离熠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明白自己的定位,他不承担冥湘王府的责任,不如自己的妹妹那样备受宠爱,他是钟离王府的老二,获得的宠爱少一点,自由多一点。
钟离熠童年时喜欢弹琴,偏爱古琴,但其他弦乐器也喜欢,八九岁时就在大宴上一曲惊人,后来十几岁时更是凭借好相貌赚了个第一美男的名声。
他和同辈的人都不太一样,像个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好在他虽好玩,但不放纵自己,私生活还算干净。钟离熠没什么大志向,想着将来就做个琴师,弹琴作曲,快意江湖。
可是天不随人愿,他外出时遇到意外,伤了手。
晗星的记忆里,钟离熠是因为调皮误伤,可那时他已经快十三岁了,哪还会因为贪玩伤成那样。他的手是替钟离瀚伤的,刺客是叛军余党,想刺杀冥湘王世子,钟离熠当时跟钟离瀚在一起,遇到刺客时想都没想就替了钟离瀚的身份。
当时钟离瀚还没长太高,两人又六七分相似,刺客分不出谁是谁,钟离熠认了世子身份,他们就把火力转向了钟离熠。
他们有贴身的护卫,但刺客人多,又有一两个高手,钟离熠手被砍了一刀,伤口又深又长,若不是洛书颜在,半条手臂根本保不住。
钟离熠刚受伤那会心态还不错,他觉得能替自己大哥挡灾,也算没白活,只是伤了手,算不了什么大事。
可当外伤长好,洛书颜让他试着活动手臂时,他的好心态完全崩塌了。
别说弹琴,重伤后的手像是安上去的假肢,僵硬且不堪一击,他连倒一杯茶都做不到。
那时候,钟离熠哭了,他抱着自己母妃的腰,哭的像个四五岁的小孩。
“母妃,我是不是只能当个废人了?”
洛书颜很温柔的拍着他的背,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间的母妃,真是温柔到可遇不可求。
“页页不怕,会治好的,只是时间问题,母妃是神医,你要相信母妃。”
钟离熠伤到了筋脉,完全修复好几乎不可能,但恢复到能正常生活的程度是没问题的,只是恢复期很长。
他开始时吃药,复健,做针灸还很积极,后来为什么自暴自弃了呢。
大概是宴会上,不懂事的某个世家子弟提到了想听他弹奏一曲,他做不到,又或者他意识到他没了他唯一的引以为傲的优点,即使恢复正常了能如何,他也成不了一代名家了。
钟离熠拒绝了后来的治疗,很长一段时间他都窝在君悦阁醉生梦死,后来洛书颜实在看不下去了,趁着他喝醉了,连夜把他绑上了前去北州的马车。
钟离熠醒时人已经在离京城百里外的地方了,马车速度很快,他伤了的那只手被锁在马车壁上,另一只完好的手旁边放着洛书颜的亲笔信。
信上大概的意思是,若是他想逃,就把他认为的那只废手砍了,若是他还想留着手,就安安稳稳的去北州历练,那里会有人教他做事。
刚到北州的前几天,钟离熠依旧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教他做事的人也不急着催他,对他有对主子的恭敬,但却没过分谦卑。
在北州的第五天,钟离熠才知道,这位教导他打理生意的人是秋凌众的继父,做事圆滑却又不失果断,八面玲珑却也不是没有底线,他不止负责北州的时尚产业,还负责统筹整个北方五洲的事务,忙的时候,真的没空搭理他。
倒是他熟悉的秋英,来看过他一两次,可秋英也忙,三大楼的事务也不少,一周后他几乎被完全遗忘了。
这里没几个人知道他是冥湘王府的二公子,他带着银质白边的面具,身份很高,时尚的人看到他会无声的跟他行礼,却没人围着他转。
洛书颜限制了他的消费,他没法醉生梦死,无聊了就只能呆在时尚的店里,那天时尚的成衣店到了一批新货,量很大,他名义上的师父也上了手帮忙搬货,丝毫没有大掌柜的架子。
他这位师父大名叫艾风,身量不高,但长得还算不错,三十出头,不算很显老。
钟离熠那天才知道,艾风左边的耳朵是听不见的,左眼也不好用,只能看见模糊的影子。
“耳朵是小时候发烧烧坏的,眼睛是年轻时不懂事伤着了,好在留了眼球,外人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年份多了也习惯了,不影响正常生活。”
钟离熠不知道说什么,若不是他特意观察了他,真的发现不了艾风左耳和左眼的问题。诚如他所说,残疾并不影响他的生活,他比健全人还要能干。
钟离熠有点理解了,他母妃为什么要把他送到北州来了,这个艾风,真的是对症下药啊。
他也不是一下子就想开了,只不过也没再虚度光阴,白日他会跟着艾风在时尚店里学习业务,艾风不怎么爱说教,行动比较多,碰到实在难懂的,才会花时间跟他说一下。不知不觉,钟离熠自己也能独当一面了,他手还是不是很好用,但大多数时间并不影响他做事。
忙起来,也就忘了自己还有一只没恢复好的废手了。
艾风不藏私,把自己会的都倾囊相授,钟离熠开窍很快,他格局比艾风大,很快就让北州人对他这个新主子心服口服了。艾风抽空带他见了几个大掌柜,洛书颜把他扔到北州来是有意把他当继承人来培养的,大掌柜们知道他的身份,都没因为他年纪小而轻视他。
他在北州只待了两个月,快走的时候,遇见了艾语灵。
钟离熠最后分了大部分时间给三大楼,也不再有人带着他熟悉事物,他带着面具乱晃,看似毫无章法,但眼睛里看到的都是细节。
北州的君悦阁有着地方特色,喝的酒都是烈酒,姑娘们酒量都很好,来的客人常常是站着进来,躺着出去。
“我觉得,可以引进些小游戏供客人们玩。”
钟离熠突然开口,跟在他身后的管事明显愣了一下。
“小游戏,像行酒令那样的吗?”
钟离熠摇摇头。
“行酒令在京城都不流行了,你派人去博乐场学习学习,会有收获的。”
钟离熠的目光定在某个地方,那站了个个头不高的女孩,穿的不像君悦阁里的姑娘。她正拿着一包东西往一壶酒里倒,倒完后把酒壶递给了想她走来的侍者。
那壶酒随后到了二楼的包间里,正好在钟离熠面前被送进屋。
“这屋里是哪位客人?”
“这是红豆的屋子,应该是孙老爷。”
“孙老爷?”
“孙家百年前也算大家,只是到了这一代就只剩个庄子了,这位孙老爷院里已经有四五房姨娘了,还天天出来寻欢作乐,不过公子不用担心,红豆学过些武艺,他要敢来硬的,红豆不怕。”
君悦阁待遇好,姑娘也不似别的风尘女子那样等着金主临幸,她们若是遇到良人,不用赎金也可走出君悦阁,若是不想嫁,到了年纪后还可以到别的店里做工。
钟离熠听完管事的话后,扬着嘴角笑了笑,他让管事去忙自己的事情,独自一人下楼到角落堵住了那个女孩。
“姑娘,往酒里加东西,是想砸我们的招牌啊。”
女孩看到他愣了一下,盯着他的面具看了很久,反应过来,微微行礼。
“原来不是敌人啊,还挺有礼貌。”
女孩并不紧张,语调轻快的回答。
“那药只对男人有用,而且不会立即发作,那男人手脚不干净,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
钟离熠笑了笑。
“你还挺有底气,我如果送你去官府,你觉得,你会被打几大板?”
钟离熠边说边凑近了些,话落,看见女孩眼中透出些慌张,他轻笑着伸手点了点她的头。
“别害怕,吓你的,你做的对,就是不太聪明。不能在自己地盘犯事,也不能做的这么明显,这次是被我抓住了,碰到别人,可不会像我这么善良。”
钟离熠没看到女孩羞红的脸,他正得意洋洋的说教,随即手腕一痛,他极力忍耐才没叫出声。
“登徒子,别动手动脚。”
钟离熠气急败坏,却还保持着理智,没大吼大叫。
“快放开,我不过就是点了点你的头,你个···”
钟离熠疼的脸色发白,但还是保持着涵养没骂出来,好在她很快放开了。
“喂,我没用很大的力气啊,你别一副手断了的样子,骗谁呢!”
“你长眼睛是用来装饰的吗,看到这道长疤了吗,我有伤,真是,疼死我了。”
钟离熠手真的很疼,好在女孩力气不大,缓缓能缓回来。
“我,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离我远点,我缓缓就好了。”
女孩就真的站在他面前等他缓过来,钟离熠疼痛感过去后,无奈的看着女孩,说了一句。
“别再让我看见你做这种事,女孩就该有个女孩子的样子,坏事男人来做就可以了。”
那时候的艾语灵觉得眼前的少年真是自大,她不服气的说了一句。
“男人都一样,都看不起女子。”
钟离熠从小耳濡目染,对这话格外敏感,他转头看着那姑娘,严肃说道。
“你这是以偏概全,如今圣上已经在推行男女平权了,北州离京城远,还有些陋习,但很多地方,女子已经能顶半边天了。”
他说完,觉得自己这话不够有说服力,于是补充道。
“你要是不信,就多走些地方看看,我看你也不像脑子不好用的人,与其在这用小手段作弄别人,不如去外边多看看,也能学点真正有用的。”
艾语灵没听过这样的话,她母亲早亡,父亲虽然疼她却不懂怎么跟她沟通,后来娶了继母,她得到的关注更少了。她没怨过,但总归是缺失了一些情感,她的继母很能干,她的父亲也常说,女子可以自立自强,所以艾语灵也一直觉得女子不比男子差,可环境总告诉她,女子有些方面就是不行。
可是那一天,有个少年,很认真的告诉她,女子是跟男子平等的,但又是需要被呵护的,女子可以走出自己的家乡,像男子一样志在四方。
她那一晚按照钟离熠的话,做了个很美的梦,第二天她再去君悦阁,却没有了昨日的好运气。
一别经年,她走了许多城市,终是带着份少年时的悸动和怦然来了京城,若是运气好,她想找到他说声谢谢,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若是运气再好点,她想贪心些,问问他,能不能在他的心里,划出半边,给她。
因为,他在她心里很久了,从一开始的光点,到后来的强势占满,让她放不下,忘不了。
艾语灵在京城再次遇到钟离熠时,已经成了大姑娘。
一别四五年,她第一次见到了他的模样,原来他长了张不输女子的脸,眉眼都是浓艳的俊俏,嘴上得理不饶人,话很多,很爱笑。
她收起所有锋芒,抱了公主的大腿,之后又抱了冥湘王妃的大腿,终于在他那有了姓名,但他似乎完全不记得她了。
艾语灵不急,她织了张无形的大网,把自己伪装成他最喜欢的样子,润物细无声的收着网。
景阳五年,好事很多,艾语灵想,她更喜欢六,明年大概能成事。
津城的三大楼在十一月间,断断续续的有人故意恶意生事,看似没什么关联,但密集了,上头就注意到了。
津城离京城近,钟离熠就亲自跑了一趟,他最近面对艾语灵总觉得别扭,想不明白又逃不开,一路上都避着她。
十二月初,津城大雪。
那日很冷,谁都没想到,津城的人就是在等钟离熠自投罗网。
龙朝再太平,也没办法阻止有些不怀好意的人在阴暗的角落蓄意生事,埋伏钟离熠的人和五六年前的是一批人,蛰伏了多年,想给钟离熠致命一击。
钟离熠武功比多年前精进许多,挡一波刺杀没什么问题,但多来几波他就有点承受不住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背后曝露,反应过来时没迎来意想中的疼痛。
刺杀开始前,钟离熠和艾语灵刚刚结束一场没什么缘由的争吵,他没什么逻辑的说了很多话,她冷冷的回了几句,他火气上来了,口不择言的说了一句。
“你这么能,怎么还没人要呢!”
他看到艾语灵眼神暗了下去,心口特别闷,还没来得及说些找补的话,剑直冲他面门而来。他反应快,拉着艾语灵退到角落,向前两步护着她击杀刺客。
艾语灵不是他们的目标,他为了她的安全,走远了些,她替他挡刀时,他头一次觉得,这些刺客,都该入十八层地狱。
刀口有些深,艾语灵昏迷了两日才脱离了危险,醒来看到眼前人时差点又吓昏过去。
钟离熠憋了一肚子话,被艾语灵睁眼的第一句话给噎了回去。
“钟离熠,你怎么成这副丑样子了。”
“还不是因为你,我守了你两天,你一睁眼就嫌我丑。”
他很委屈,两日来他吃不下睡不好,结果她开口就说他丑。
艾语灵知道钟离熠在意样貌,说完看他炸毛的样子,扯着嘴角笑了笑。
“你这样笑也很丑,平日里就不算好看了,这会脸白的像纸一样就更丑了,你快点好起来,要不然我都不能直视你了。”
头一次,她只是闭上了眼睛,没跟他吵。
那日后,艾语灵就很少跟他讲话了,她伤慢慢恢复,能下床走动时,津城的雪下了第二场。
那天,他们同桌吃饭,艾语灵喝着鸡汤,放下碗时突然开口。
“其实你说的没错,我只是外强中干,一直以为自己能等到那个人,现在看来就是我的一厢情愿。我年纪不小了,这次过年我打算回北州找个人嫁了,也不知道夫家会不会嫌弃我背后有道疤,本来就不太好嫁,这样子大概只能下嫁了。”
艾语灵语气洒脱又严肃,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堵得钟离熠刚咽下去的饭,卡在某处,格外难受。
“我那日乱说的,有我在,谁敢嫌你的疤。”
他想到别人看到那道疤都觉得烦躁,更别说有人会嫌弃她那道疤了。
艾语灵只是笑了笑,笑不达眼,看着很冷。
那日片刻交谈,无果。
多日后两人回了京城,任谁都看出了两人的不对劲,可是谁都没开口问。
艾语灵只待了两日,就启程回北州了,走之前,钟离熠叫住她,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能吐出半个字。
“多年前有个人跟我说,女子可以和男子一样,志在四方,我如他所说走了四方,但其实只是想再见他一面,终归是我贪心。阿熠,后会有期。”
她偶尔叫他阿熠,那两个字连在一起格外婉转动人,这会却像刀子,割的他哪哪都疼。
他想说句别走,却最终只是放任她上了马车,渐渐没了身影。
那晚他做了个梦,梦回到了十三岁那年,少女的模样从模糊变到清晰,渐渐长大,长成了她的模样,浅笑着对他说着再见。
钟离熠梦中惊醒,天还没亮,就骑马追去了北州。
下聘那日,钟离熠眼里含着泪对着自己的岳父说。
“父亲,我一定会对静儿好的,以后三大楼和时尚都是静儿的,我给她打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