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脑洞篇：来世（四）
这一觉一直睡到下午四点，他外婆来叫他，见他醒来后脸色有些白，还心疼了半天。
“我没事外婆，只是睡久了刚醒头有点晕，缓缓就好了。”
外婆叹了口气，递给他一杯温梨水，他喝了半杯后，脸色的确好了些。
“我和老钟他们约的六点，还有时间，不着急。”
秋凌众睡前是换了睡衣的，外祖家有他的衣服，晚上去见家长，是要穿的好一些。
外婆没待多久，就离开了卧室，秋凌众缓了一会起了床，去浴室简单洗了个澡，收拾好自己时才刚刚五点。
出卧室时，发现他外公外婆已经在客厅等他了，两人穿的都很正式，旗袍配中山装，要不是两位老人头发都白了，秋凌众以为自己回到了上个世纪，看到了民国时期的人。
管家把二老准备的东西都放到了车的后备箱里，秋凌众看了一眼，倒也没觉得初次见面他们准备的太多。
离开别墅时开了两辆车，周悟继续给他当司机，看他穿的比上午去公司还正式时，愣了一会后问道。
“老板，你不是有钟小姐了吗，怎么今晚···”
“今晚就是去见钟小姐的家人，你别说漏嘴，我与钟小姐的事，除非我自己和他们说，要是他们通过别的渠道听了什么闲言碎语，无论是不是你说的，我都会把帐记到你头上。”
周悟越发觉得自己这份工资难拿了，他现在格外希望秋凌众和晗星能早日修成正果，这样他要是说漏嘴了什么，也无伤大雅了。
晚上订的餐厅是著名的湖景餐厅，在老城区的市中心，路上有点堵，秋凌众和他的两位外祖到的时候，已经接近六点了。
秋炎接了秋俪已经在包间等着了，众人坐下后没一会，钟家二老就来了。
秋凌众没看到晗星跟着来也不意外，她给他打电话的语气明显就是被逼无奈才不得不来这饭局，迟到这种扣印象分的做法，她是一定要完成的。
其实晗星已经到了餐厅，在一楼的洗手间换衣服，她本来想着今天逛完街去见秋凌众，所以今早是化了妆出门的，本着不能便宜外人的原则，她打算卸了妆在去包间。
卸妆湿巾是逛街时随手买的，晗星刚刚撕开，手机就响了。
“奶奶，我快到了，别催啦。”
她下午没回去时，她奶奶就开始隔十几分钟给她来个电话，说了很多遍让她不要迟到，这会已经六点了，她奶奶估计已经在生气的边缘了。
“十五分钟前，你给我发过定位，这个点再堵车，你也该到了，我给你两分钟，两分钟你不出现在包厢里，这个十月一，你就别想有好假期了。”
晗星奶奶自从知道晗星十一放假有安排后，就一直拿这件事要挟她，她也很无奈，又不能真的气到老人家。
“好好好，我这就来。”
晗星放弃了卸妆巾，她拉散了头发，让自己看起来凌乱了些，随即找了最近的电梯上了三楼，在包厢外深吸了口气，才推开了门。
“不好意思，路上···”
她推开门的瞬间就开始讲准备好的说辞，讲了几个字后，看到坐的端端正正的秋凌众，卡了一下后才继续说道。
“有点堵车，来晚了一点。”
晗星边说，边整理了下被自己故意弄乱的头发。
“这是星星吧，都长这么大了，不晚不晚，快坐下。”
迎上来的是一个中年女人，晗星很快猜到了眼前这位应该是秋凌众的姑姑秋俪，她眼神询问了下该怎么称呼，她奶奶那就开了口。
“这是你陈爷爷和陈奶奶，你秋伯父和秋姨，这位是我跟你说过的，凌众，你要不叫···”
晗星接了一句。
“凌众哥哥？”
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秋凌众的外婆，她笑着走了过来，直接把手上的一个镯子给晗星戴上了。
“这样叫就可以，他大你几岁，你可不能嫌他老。”
晗星想上辈子他大她十一岁多她都没嫌弃他，这一世不过才五岁，只能说是刚刚好。
秋凌众一直看着晗星笑，这会终于有了动作，他撑着桌子站起来，缓慢走到了她的面前，冲她礼貌的伸出了手。
“钟小姐好，我是秋凌众。”
晗星说不上什么感觉，被秋凌众算计了也没生气，她回握住秋凌众的手，公式化的笑了笑。
“很高兴认识你，凌众，哥哥。”
她中间特地顿了不到一秒，再开口时声音轻微变化了语调，秋凌众知道，那是她要跟他秋后算账的信号。
两人的见面，比两方长辈想象的顺利许多，他们表现出来的是彼此都很合眼缘，饭桌上一举一动都很有亲昵感。
这样顺利的相亲，唯一不太开心的就是钟爷爷了，他从上菜开始脸色就不好，全程都在向秋凌众提问一些刁钻的问题，钟奶奶瞪了他两三回，见他问的也没太过分，就没明着阻止。
钟爷爷不是看不上秋凌众，只是他和大多数男长辈一样，都觉得女孩子不用过早的和男人交往，更何况，他和秋凌众的外祖年轻时是死对头，到现在还偶尔因他吃点小醋。
这牵扯到一些旧事，钟爷爷钟奶奶陈爷爷和陈奶奶年轻时曾是铁四角，陈奶奶和钟奶奶一直是闺蜜，钟奶奶和陈爷爷是青梅竹马，后来通过陈爷爷认识了钟爷爷，又把自己闺蜜陈奶奶介绍给了陈爷爷。
陈爷爷和钟爷爷本来是世交，关系挺融洽的，可就是结婚时，两人为了同一个场地大打出手了一次后，关系就一直势如水火。
哦，两位奶奶管他们叫欢喜冤家，也是默默磕了很多年的cp了。
秋凌众作为陈爷爷的外孙，在钟爷爷这自然没有好气受，好在今天陈爷爷从始至终都很给钟爷爷面子，两位老人喝了点酒后，就没再管小辈的事。
晗星已经暗中搞了许多小动作，她今天穿了一脚蹬的浅口小白鞋，穿脱很方便，上完菜后，她悄无声息的脱了一只，用脚轻轻蹭了蹭秋凌众的小腿。
她坐在他的右边，秋凌众的右腿刚刚去掉护具没两天，开过刀的伤口处很敏感，被她蹭了蹭，手心都出了汗。
秋凌众找机会反击，趁长辈聊得开心，拉住了晗星的手，一直到饭局快结束，才放开。
这顿饭吃了足足三个小时，结束时已经九点了。
饭局散场时晗星才发现秋凌众没拿手杖，起初两步还好，走出包厢时，步伐已经有些不稳了。
晗星想去扶他，又觉得那动作太亲密了些，还没做出决定时，就看见秋炎不动声色的撑了秋凌众一把。
秋凌众也愣住了，他突然觉得那一刻的秋炎看懂了他一些很不可理喻的自卑，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时，话已经出口了。
“谢谢爸。”
晗星离得近，听到这话时和秋炎一样都愣了一下，随后，秋炎眼眶微红的笑了笑，似乎察觉到晗星在看他们，还有点不好意思的扭了扭头。
到了停车场，晗星又被塞了不少东西，秋炎和秋俪都准备了很名贵的东西送她，饶是晗星有心理准备，在秋炎拿出房产证时也惊了一下。
我未来的公公初次见面就要送我房子，我是应该接受呢，还是接受呢，急问，在线等！
最后是怎么来着，秋炎可能也觉得不太合适，好在他还准备了别的，一些首饰啥的，晗星大体算了下，加起来也值一套房了。
晗星觉得自己今天像在做梦，晚上洗完了澡，跟秋凌众视频时还有点缓不过神来。
“我们这算见家长了吗？”
“不算正式见家长，但可以名正言顺谈恋爱了。”
“我们之前不名正言顺吗？”
秋凌众有些委屈的看着晗星。
“我说要见见你的奶奶和爷爷，你说要过几天，哪能算名正言顺啊。”
晗星不打算哄秋凌众，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烦躁的揉了揉头发。
“我今天还和我奶奶说我有男朋友了，转头就见了你，我还收了礼，你要我怎么跟我奶奶解释。”
“实话实说。”
晗星觉得秋凌众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她要怎么实话实说，告诉两位老人，他们孙女意外死亡，所以换了个芯子，这个芯子上一世因为丈夫去世殉情了，丈夫现在也穿越过来了，两人还被安排了相亲。
她觉得她讲完，不是她被当成疯子，就是她爷爷奶奶当场疯癫。
好在，初次见面过后，晗星奶奶似乎忘了她说过她有男朋友的事情，倒是时不时的八卦两句她和秋凌众的进展。晗星去掉了点太过亲密的相处细节，挑了些老人爱听的说，每次讲完，她奶奶都笑得合不拢嘴。
十月一，两人出去旅游也没去太远的地方，哪哪都是人，他们就找了个度假村待了三四天。
日子平淡但又幸福的来到了冬天，晗星陪秋凌众复查，被告知，他小腿的钢钉有一部分可以取出来了，最好尽快做手术，两人商量了一下，把手术安排在了一周后。
秋凌众的小腿当时骨折程度不同，做了好几处内固定，有的钢钉要在半年内取，有的要再等等。
晗星也是头一次仔细了解到，秋凌众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到底受了多重的伤，如果放在古时，以她的医术，并不能保证在那种受伤程度下让他在半年内恢复到，不影响正常生活。
中医博大精深，但对比西医，的确在一些急症上，是无能为力的。
晗星想到了秋凌众上一世病入膏肓的时候，她不是没尝试过救他，别人以为她做足了心理准备，可她从来就没想好怎么面对他要离去的事实。
当时，秋凌众因为年轻时心脉受损，最后两三年，心脏都是超负荷的状态。他心脏衰竭是不可遏制的，可以说是药石无医。
可如果放在现代，晗星觉得，他不是没法救的，找到合适的心脏，换心，好好养护着，再活一些年岁应该是没问题的。
这是晗星陌生的范畴，她心中隐隐生出了一些不可思议的想法，越演越烈，在秋凌众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达到了顶峰。
即使是取钢钉这样的小手术，医生也会让家属签手术同意书，上边会写明各种风险，在手术开始前，医生还会细致的和家属讲一遍。
秋炎已经听过很多次了，这样的手术同意书也签了很多次，甚至在秋凌众在重症监护室时还签过两三次病危通知书。可到了现在，他签字时，手还会微微颤抖。
只是小手术，就没通知秋凌众的外祖，秋凌众下午手术，前一天住进了医院，当晚晗星在医院陪他睡的。
这是两人来到这个世上，第一次同床共枕，就算是十一期间他们朝夕相处，也是睡的套房，不在一张床上。
秋凌众那晚睡得格外安稳，倒是晗星，失眠到半夜才睡着，第二天比秋凌众这个做手术的人醒的都晚。
“不用太担心，只是取个钢钉，这次取的也是比较好取的，之后还要取好几根的。”
晗星想想就觉得心疼，她抱了抱他，在秋凌众进手术室前也没顾忌长辈在，弯腰亲了亲他。
“我在外面等你。”
手术室门关上的那一刻，晗星很不习惯。
她和秋凌众做了二十几年的夫妻，那二十多年他们也是医生和病人的关系，秋凌众的命一直握在她手里，那样晗星会有安全感。如今突然把他的命交到了别人手里，她很喜欢那种感觉。
有点失落，有点无奈，又有些不知所措。
很烦躁。
现代中医并不发达的很大一个原因是，许多药植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里。即使晗星针灸用的出神入化，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在生死关头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她这些天生出的那些不可思议的想法，在那一刻势如破竹的从心底生根发芽，摧枯拉朽般的驱散了那些不确定的犹豫。
晗星想学西医，虽然一切都需要重新开始，但她不怕。
秋凌众不知道自己只是简单取了个钢钉，就让晗星改了职业规划，他只做了局部麻醉，手术结束后直接被推回了病房。
秋俪送来了些生活用品，本来想亲自照顾秋凌众的，毕竟明面上晗星和秋凌众不过才认识了一个多月，就算他们合得来，晗星也只是个小姑娘，秋凌众术后要贴身照顾，晗星还小，不太方便做这事。
可秋俪刚刚开口，就被晗星打断了。
“姑姑，我这几天没什么课，你和伯父都要工作，我来照顾他就行。”
秋俪也不知道晗星什么时候开始叫她姑姑的，她挺喜欢这丫头的，就没在意她改口的事情，现在也听习惯了，见她这样说，有些犹豫的开口道。
“这不太方便吧，你们毕竟才···”
她话没说完，又被秋凌众打断了。
“姑姑，没什么不方便的。”
秋凌众做的是腰麻，术后很疲倦，也很难受。但他暂时不能睡，也不能进食，必须保持清醒。他下半身现在还没什么知觉，但渐渐有酸麻感产生，麻药慢慢退去后，还会有痛感，晗星不在，他撑不住的。
秋俪觉得秋凌众最近变娇气了，尤其是在晗星面前，她也是谈过无数男朋友的人，最长的也有五六年，但都没有秋凌众和晗星之间的感觉。
她觉得他们之间像是有无形的线，把他们一直连着，别人碰不到，也破坏不了。
“凌众，星星年纪还小，贴身照顾你不太合适。你要是觉得姑姑照顾你你不舒服，我给你请个男护工···”
秋俪的话又没能说完，因为他看到了秋凌众越来越差的脸色。
“姑姑，没关系的，他不喜欢别人碰他，我来最合适。”
晗星安抚性的摸了摸秋凌众的手，他的手有些凉，她握了一会给了他一些温暖。
秋俪被噎了三次后，终于不再执着照顾秋凌众的事，她把东西放下后没一会就走了。病房里只剩了他们俩个，中间护士来换了一次吊水，之后病房里就陷入了长久的安宁。
“乖，累也不能睡，麻药劲过了如果痛的话就和我说，我让护士给你开止痛药。”
秋凌众握着晗星的手，很听话的点了点头，他为了不让自己睡着，微微坐起来了一些，没打吊针的手玩着晗星的手指，玩的很专心。
“哥哥，我想学西医。”
秋凌众愣了一下，他这会脑袋昏沉，不理解她为什么突然说了这话。
“西医？”
“嗯，学临床。”
“你怎么突然想学西医了？西医很累的。”
晗星俯身亲了亲他有些干涩的嘴唇。
“我希望下次你在手术室里的时候，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哥哥，我很怕，怕你面临生死时，我无能为力。像以前那样，我做了很多努力，甚至寻了禁术的方子，但我还是留不住你。”
晗星哭了。
其实她很多年都没哭过了。
秋凌众去世的时候，她也只是克制不住生理性的留了些泪，她知道，秋凌众最后的日子有多痛苦，死，也是一种解脱。
“其实那时候我很怕，很不想你那样就走了，我找了禁术的方子，若是我用了那方子，你或许还能活十几年，但用了那方子后，你会无知无觉成为一个活死人，我知道，你不想那样，所以我让你先走了，然后瞒着你过来陪你了。”
她寻死时不是没有恐惧和留恋，但那些都比不上秋凌众去世带给她的绝望，她毅然决然的赴死，是真的无法接受漫长岁月没有他的日子。
“晗儿，没关系的，现在不是很好吗？”
“不好，如果再来一次呢，我难道就不会崩溃吗？再看你死在我面前，我会疯的。”
晗星想，如果这一世还像上一世一样，她要笑着送他离开，她大概会接受不了，提前疯掉。等到下一世，她会多喝两碗孟婆汤，把他忘的彻底一点。
她想，他再折磨她一次，她会恨他的。
“这次不会了，这次，我会爱惜我的身体，我答应你，尽量活得比你久一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