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这算盘打得属实精明,… ..
这算盘打得属实精明, 明宪若是正式来访,一言一行那是要时刻记下来的,若是他想考察瑨王真正的实力, 这些不能摆到明面上的东西可看不出来。
可若是私访, 那说法就复杂了。一来他已经向官府备了案,不算是擅离职守, 更不算勾结瑨王;二来他不必将所有行踪全部上报,无论他与瑨王的合作谈不谈得成,都对明宪造不成影响。
傅承禹显然是想到了这一层, 所以才会特意写信给陆远思, 这一次明宪恐怕是来者不善。
“好了, 没什么大事,你先去洗澡吧,我一会儿陪你用膳。”见陆远思紧皱着眉头, 傅承禹把她手上的折子拿过来,在陆远思额头上亲了一下:“别皱眉了。”
陆远思:“……”
这都是她当初对傅承禹常说的话,这两年他倒是愈发熟练, 陆远思忍不住摸了摸傅承禹的脸,用力地揉了一把, 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个红印子才罢休。
“遵命,殿下。”
太阳一点点西沉, 瑨王府的灯光在夜幕下亮起来,这个时辰屋子里暑气未消,屋外却清凉舒适。
傅承禹命人搬了两把躺椅到小院里,和陆远思并排躺着,夜风徐徐,摇摆的竹椅舒适又清凉, 这东西还是丛啸口述、齐盛画的图纸,虽然形状奇怪,但陆远思不得不承认,这把小东西在夏天躺着确实舒服。
“明明说什么万分紧急,结果在那里乘凉。”
远处守卫的齐昧烦躁地赶着蚊虫,一边小声嘀咕,下一刻他突然警惕起来,侧身一躲,一个小黑影从他腰边飞过去,在青石墙上砸出一道白印,缩了缩脖子,不满地表示抗议:“我可是你亲弟弟,不用这么狠吧。”
紧接着又是一颗石子飞过来,齐昧当即识趣地捂住嘴,瞪着眼睛找了个地方蹲着去了。
“齐昧的性子倒是没怎么变。”
听着院外的动静,陆远思忍不住笑起来,傅承禹一手枕在脑袋下,一手扶着扶手,闻言便侧过脸去看陆远思:“齐盛是个很好的兄长。”
他和丛啸都比傅承禹年长,当初便将他保护得很好,傅承禹回京后,便一直把齐昧带在身边,他其实没有多少机会见到那些黑暗和污垢。
陆远思睁开眼睛,对傅承禹说:“应该说你是个很好的主子。”
齐昧是傅承禹的亲信,手上却没有经过任何晦暗的事情,没有这样的经历和锻炼,或许齐昧的能力或许永远都比不上齐盛,但没有人会在意这个,世间能人异士有很多,齐盛只有一个弟弟。
“不说这个,你这次匆忙回来是出了什么事?”
“有件事想跟你说一下,”陆远思皱起眉头,把明睿和周玥的往事都告诉了傅承禹,也说了陆清要让清风寨归顺的事,夜幕中零星坠着几颗星星,除此之外一点光都没有。
“远思?”
温热的柔软的手碰到了陆远思的手背,她转过头去看,傅承禹半支起身子来,握住了陆远思的手,像是要把他身上的暖气都渡给陆远思一样:“你这些天在山上有想过这件事吗?”
这两年傅承禹的身体逐渐痊愈,除了比常人怕冷些,也看不出什么毛病,他本就是养尊处优的王爷,身体娇贵些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陆远思任由他牵着自己,侧了个身和傅承禹对视着:“想过,明宪这些年在朝中并不一定是真的低调,他借着我的名头去接近傅承浚,想必也只是一个由头,否则这些年我不可能完全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我问过盏茗了,她说幼年时的确是有一个陌生男子会时常出现,但周玥去世后便再没见过了,所以最起码陆清所说的故事是真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傅承禹有些无奈:“我知道你对陆将军……至少对周家小姐是有感情的,可能不是你的感情,但你现在在陆远思的身体里,她的感情也是会影响到你的,你听完这个故事真的没什么感觉吗?”
陆远思和傅承禹不一样,傅承禹来到女尊世界时,展钺的灵魂并未消失,他们两人的感情会相互影响,哪怕傅承禹的心坚硬如铁,也能感受到展钺的情绪,而陆远思如今的这具身体里,只有她一个灵魂,她是不会被原来的陆远思所影响的。傅承禹这么说,只是为了让陆远思看清她的内心。
果然,陆远思沉默了一下,自从父母去世后,她就很少有过这样的情绪了,虽然隐秘,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因为陆清的纳妾、失踪,她可以对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厌恶决绝,但这样的情绪是没必要对一个陌生人产生的。
“你有时候可以不必这么聪明的。”陆远思叹了一口气,随后便不再说话,安静地看着天空。傅承禹也不再多说,他知道陆远思会想明白自己真正要什么,即便是真的选错了将来后悔了,他也会陪着她。
说起来傅承禹从小也和没有爹差不多,从这方面来说,他和陆远思也算是同病相怜了。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陆远思和傅承禹相握的手加大了力气。
凉爽的风带来沉沉的美梦,安抚着烈日留下的暑气,陆远思这次回来没有立刻离开,半个月后,一辆平凡无比的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入琅城,高挑的麻衣少年双手抱在胸前没什么正形地站在客栈外,嘴里不知在嘀咕着什么,看见这辆马车时却突然挺直了背,赶紧迎了上去。
“敢问车上坐的可是西北来的客人?”
赶车的随从上下打量了一眼这少年,他便自我介绍道:“我叫洛叶,您叫我小叶子就行,我家姐姐特意命我在车里等着,这段时间就由我来负责客人的起居住行,您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
洛叶咧开嘴笑得露出一颗虎牙,整个人显得乖巧又无害,车帘终于被人掀开,里面坐着个胡子花白却精神矍铄的老人,他脸上满是风霜的痕迹,干燥粗糙的皮肤和年轻人截然不同,眼角有道并不明显的疤,给他整个人都添了一丝凶煞。
偏偏洛叶一点儿也不怕,暗道同样都是当将军的,怎么这老头和大当家的差那么远。然后献上一副笑脸说:“您就是明先生吧,我家姐姐盛情请您去家里坐坐,这客栈有什么好的呢,要什么没什么,哪里有家里周到,要不您就和我回去?”
明宪看了洛叶一眼,从马车上下来,一边往客栈走一边问:“你就是陆清的义子?”
他丝毫不藏着掖着,几乎是摆明了自己把陆清和陆远思查了个底儿掉,洛叶笑呵呵地跟着他往里走:“算是吧,我已经替先生开好房间了,您跟我来。”
住在瑨王府中诸事不便,一举一动都在旁人的眼皮子底下——虽说住客栈也好不到哪里去,总归是更加自由。所以明宪从一开始就不可能住进瑨王府,陆远思这样安排也算是合理。
这一路洛叶跑上跑下,又是给送水又是安排食物的,那叫一个热情好客,他也不多做停留,待安置好了一切便直接说:“客人舟车劳顿辛苦了,就先歇息吧,我就住在隔壁,若是先生有需要,叫我就是。我家姐姐在家中备了宴席,想为先生接风洗尘,只是不敢打扰先生休息,若是您觉得时机合适了,我们随时欢迎。”
说着洛叶十分有礼地为明宪关上房门,自行离开了,只是刚一离开明宪的视线,他的肩膀便垮了下来,姿势十分不成样子,吊儿郎当地回房去了。
屋子里的明宪不甚明显地笑了一声,说道:“陆清的女儿,倒是和他并不相像。”
明宪和陆清归归属不同派系,入伍的年头也不对,因此两人并不相熟,但陆清当年也算是小有名气,明宪的确见过他几面。
这个年轻人恃才傲物,表面上冰冰冷冷地看不出什么来,骨子里却带着点傲慢,若是要他安排个接待之类的活,撑死也就是中规中矩,绝不会像这般周全,同时还要处处试探。
更何况洛叶本就是陆清的义子,他的出现相当于陆远思的一种态度,就差承认了自己和焕羽营的关系,大方无比地接受了明宪的来访。
可明宪哪里知道这些东西和陆远思没有半点关系,全是傅承禹安排的,此刻的陆远思面前放着一碗冰凉的冰镇酸梅汤,耳边是傅承禹如鸣环佩的绕梁琴声,去年移栽的古木已然成活,枝繁叶茂地铺出一层绿荫,哪怕陆远思并不耽于此道,也颇有些乐不思蜀了。
“殿下,王妃。”齐盛突然出现,行过礼后说道:“查出来了,近来京城的确有些动静。”
陆远思在平州活动两年,动静并不小,此刻也并非是最佳时机,明宪却偏偏选择了此时暗访平州,绝不仅仅是为了看看傅承禹的实力。若是他蛰伏多年,一直不显山不露水,在择主之事上却如此随意那才是奇怪。
陆远思单手搭在石桌上,手指跟着琴声的节奏一下一下地点着,闻言头也没抬,问道:“是傅承浚?”
“燕王府的内线传来消息,一月前有漠北的信传到了太子府,燕王怀疑是邓烺的亲信。或因此事缘故,曾向圣上请缨要领军剿匪,目标便直指平州,被圣上拒绝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