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海祭(三)
回到府里,我不禁落寞,独自守着致深的床边,望着闭目沉睡的他。
“回来了?”他问。
我一惊,猜他或是呓语,不觉一笑,为他掖掖背角。
“男人的心,女人永远无法懂。”他说,话语悠悠的,怅然迷惘。他梦里如何发此感慨?我奇怪,忽然觉得这话是对我说。
我轻声问:“致深,你可是醒了?”
他却再不言语,渐渐的发出微微的鼾声。
我颓然的回到房中,暗淡的光线下,听到隐隐的声音,落地玻璃窗月色下似坐着一人,冰绡。
我看清她时,她却茫然地望着月色下浪涛翻滚的大海。
“郑大哥,他出海去了。”她呢喃道。
她痴傻,我总不能随她一道的癫狂,我沉一口气,坐在她身边的沙发上问:“冰绡,明日你随我回兴州,我寻个郎中为你诊脉,若是真的有了……”我深深抿抿唇道,“就堕掉!”
“不,我不!”冰绡紧张地摇头,身子向后紧紧缩去,哭哭啼啼求我道:“小姐,不要,求小姐成全冰绡。郑大哥就留了这点念想给冰绡了。”她哭闹着忽然给我叩头,歇斯底里一般的,声音也扬高了八度。我又气又急,傻妮子!真是傻得令人气恨不得。我扬手狠狠抽她一记响亮的耳光,“啪”的一声,四下寂静。
“你醒醒!”我呵斥道,鼻头一酸,搂紧她在怀里道,“傻子。府里多少双眼望着你呢。未婚先孕,珠胎暗结,失节淫乱的罪名你可担当得起?那是要被剥光了进猪笼沉塘溺死的!我都无法救你。”
“可小姐,冰绡要这孩子,冰绡要他……让冰绡去死,留下郑大哥的骨肉吧。”冰绡哭泣不止。
我深深抿唇道:“亦或,你嫁人吧。神不知,鬼不觉,嫁个不如你的,睁一眼,闭一眼的蒙混过去,或许也是条出路。”
她哭得更是凄惨,频频摇头。我忽然想起一个身影,轻声问:“狗儿如何?”
冰绡更是哭得惨噎,执意不肯。
我二人就并肩坐在窗前,月色如水洒在我们面颊上,不知过了多时,我才略略静下心。
她低声抽噎道:“小姐,小姐,都是冰绡的不是,不怪郑大哥,是冰绡勾引郑大哥的……”
如今,多说无益,我叹息一声。
“若是冰绡不去拉郑大哥的手,他就不会吻冰绡……冰绡怎么就那么糊涂,忘记了这样会怀宝宝的。”她疯言疯语,目光呆滞,凄美的面颊还带着对往事的回忆。
我忽然一个念头泛上心头,多问一句:“郑兴国他,他亲吻了你?”
冰绡羞红了头,恨不得将头埋去膝盖里,频频点头默认。
“那他,可还对你做什么?”我试探问。
忽然我灵机一动,拉过冰绡的手臂,掀开她的薄绡彩袖,验看她臂上那印证女子贞节操守的守宫砂。赤红的,不见褪色。我心头一动,问她:“守宫砂是好好的,你该是尚未被破身,冰绡,你实话实说,你可不许冤枉郑兴国。”
我心想,该不是冰绡急于嫁给郑兴国,故意演戏给我看?但不该呀,冰绡对我从来是知无不言的。
“破身?”冰绡一脸茫然弟望着我,摇摇头。
“你说你被郑兴国破身,身怀有孕,可是如今为何毫无痕迹?”我急恼地追问。她更是一脸的懵懂。我又急又气,凑在她耳边耳语几句,再看她时,已是羞得双手掩面,踢着脚娇嗔道:“小姐欺负人,如何说出这等臊脸的话来?”
我更是诧异,寻思片刻问:“那你如何断言,你身怀有孕?”
冰绡双眼噙泪,悲戚道:“不是说,男人亲了女人的嘴,就要生宝宝吗?还有,冰绡这些日子爱吃酸的,还总想吐,同小姐害喜时一般的模样。”
“亲嘴儿就生宝宝?”我哑然失笑,“这是谁告诉你的?”我不由问,一切真相大白,我舒然释了一口气,哭笑不得地戳了她的额头道:“你呀,你可真是段不折不扣的,棒槌!”
她打量我依旧一脸惶然,从我释怀的一笑中,似懂非懂般的舒缓的紧张的眼神,问一句:“小姐,冰绡无事吗?”
我点点头,道一句“阿弥陀佛”,再娇嗔地望她时,嘱咐说:“休得胡思乱想了,险些冤枉了郑大人。冰绡,你日后也须行为检点,若是再如昔日一般疯疯癫癫肆意乱跑,我定不轻饶。”
只是我心中百思不解,郑兴国如何突如其来的对冰绡冷漠如此?或是冰绡做了什么令他厌恶痛恨的事儿?我心头犯过一个人影,在黑暗中诡笑的望着我,五姨太慧巧,莫不是她在暗中捣鬼?我越思越想越气,我定不饶她。
致深养伤,水师衙门诸多的事务就拿来府里致深的病榻前商讨。
我日日伺候在致深病榻左右,却不见郑大人的身影,心里也替冰绡生出怅然。只是因何郑兴国果然毁婚,我却不得而知。
“郑大人近几日去了哪里?”我忍不住趁客人离去时问他一句。
致深看我一眼道:“水师将官,也是行伍之人,是兵,是兵就要披甲上阵保家卫国,此前他们就要将生死置之度外,更不要说家了。”
但我依约猜出他定然知道什么,或者有机密军务差了郑兴国去办,一时半刻无法归来。
“狗儿向我提,他意欲娶冰绡,求我成全,你如何看?”他问。
好花不怕没人采,可我心存悒悒,反问道:“狗儿也配?”
冰绡不快道:“又有何不配的?都是奴婢,你还真拿她当姐妹了?”
这话听得刺耳,只我不想再同谁争执吵闹,我只淡淡道:“还是从长计议吧。”
致深也不深究,含糊一语将此事带过。
“报~”长长一声痛禀声,惊得我心头一怵,不由起身,却见一名侍卫疾步奔来单膝点地回禀:“禀大帅,刘军门求见大帅,有紧要军情痛禀。”
致深吩咐我扶他坐起,我便见黑压压的一群人鱼贯而入,致深摆摆手示意我退下。我才出门,门便被嘭的一声关上。我心下狐疑,不知出了什么大事?
不多时,门开了,里面喊人,狗儿和来旺相继奔了进去。不多时众人齐齐的出来,当中搀扶着伤势未愈面色惨白的致深,他已是更换了官服,一脸肃穆,如临大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