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陈锦年拧着眉,感受着怀中的高亦南体温在不断流逝,陈锦年又感受到了那种窒息感,重要的人性命垂危,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恰巧在这时,坐在血池中的邵炀已然将血池中的怨力尽数吸收,他双眸呈血红色,盯着倒在陈锦年怀中的高亦南,飞身而去落在陈锦年身前。
有着韩宣记忆的他知道,此时的陈锦年无法用平日里的冷静来处理事情,方寸大乱。
他抬手一道怨气席卷而去将那具已经倒在地上的死尸席卷在内吸收着他的血气。
蹲下身子将高亦南从身子微微发颤的陈锦年手中接过来。
一手抱紧高亦南,一手捻决,数道符文自他周身飘出,源源不断的注入到高亦南身上。
黑雾围绕着,陈锦年看着这一幕有些失神,怔楞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手中鲜血的粘稠感,看着邵炀怀中早已经濒危的高亦南,陈锦年眼神有些空洞。
“陈锦年你给我醒醒,她死不了,你现在有这么多底牌你怕什么!”
宋朝暮的声音忽然在陈锦年脑海中响起。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陈锦年瞬间清醒过来,手中凝聚出一道符文,高亦南神识已经溃散,用符术先将其困在肉身之中,她看得出邵炀是在救高亦南。
眼看着符术钻入高亦南身体之后在高亦南体内四处游走,像锁链一般紧紧的将高亦南的神识锁住不离身。
人将死,勾人的镰刀自黑暗中伸出来朝着高亦南拖去,却在感受到三人周身那浓烈的威压时又朝后退了几步,僵持在那里。
躲在暗中勾魂的鬼差翻看着手中的簿子,挠了挠头,低声嘟哝道:”没错啊,就是这人怎么还没死绝。“
他感受到一道凌厉的目光超他这边看来,急忙将身形再隐了隐,手中的勾魂锁收回手中,想了想还是先去勾下边那几个的,至于这个,看起来好有点要活的迹象。
还有一个有神力的人守在身边,想来是死不掉。
他抬起手中笔在簿子上高亦南名字之后写下神明庇护,阳寿未尽八字,随后便飘飘然的朝着远方飞去。
而陈锦年只是隐约知道有鬼差要来拖拽走高亦南的魂魄,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虚无,她手攥紧着焚烛,像是下一秒如果看到鬼差就要和他拼命一般。
那股阴冷感一消失,陈锦年先是愣了愣,鬼差走了,高亦南的魂魄却还留着,那是不是就证明高亦南还能活下来。
感受到陈锦年心中异常波动的宋朝暮轻呼出一口气。
陈锦年的情绪实在算不上稳定,刚刚莫名的心悸是她从未感受到过的,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陈锦年身体里钻出来一般,连带着寄宿在她身上的自己都受到压迫。
好在已经恢复了过来,宋朝暮捡起掉落一地的书,把它们整齐的摆放回原位。
“你还好吗?”陈锦年撑着身子脸色还有些苍白,宋朝暮已经许久未出现了,刚刚连她都察觉出了异常,跟别说是以旁观者身份的宋朝暮。
“我没事,只是你如今总是这般,让我如何放下心闭关修炼。”宋朝暮摆了摆手,示意没什么大碍,只是刚刚那种要被挤出来的感觉她是不想再体验第二回了。
“我会尽量控制自己。”陈锦年半晌才说出这么一句话,她拈了几道清心咒砸在自己身上,压制住体内翻腾的气息,再看向高亦南。
高亦南如今与一个易碎的陶瓷娃娃没什么区别,几乎没有血色可言,面容安详的她被已经恢复了的邵炀拢在怀中,轻到极致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山谷里勉强给了两人一点慰藉。
陈锦年握着手中温热的小圆盘,难怪,说是保命用的,以命换命,好个以命换命。
若是没有高亦南,刚刚被五指穿喉的便是她。
陈锦年闭了闭眼,感受到邵炀周身怨气变淡了许多,他低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高亦南如今不能随意动弹,两人便一直守在山谷之中,眼看着高亦南的伤口已经缓缓痊愈,而饭团在山谷中扫荡了好几天。
“这又是什么?”
饭团叼着一个黑色的戒指跑回来,陈锦年拿起后接着阳光细细琢磨了一会。
“气息闻起来有点熟悉,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是哪里闻过。”饭团自顾自的走到一旁嗅了嗅高亦南,“她怎么还没醒?”
“快了。”陈锦年递过去一瓶丹药给饭团,这些日子在山谷之中她也没闲着,山谷瘴气消失后她发现这里的灵力比外面的要浓郁得多。
饭团抱着药瓶坐在一瓶,盯着紧闭着眼的高亦南。
邵炀一身怨气收敛,又恢复了那副四岁小孩的模样,粉雕玉琢,白皙的脸颊上泛着红晕,一双漆黑的眸子中闪烁着,看起来倒是十分好欺负。
陈锦年盘着腿,手搭在腿上,手指轻敲着眉尾,山谷中几乎没什么活物,瘴气中的蚊虫是极多的,只不过陈锦年的药粉也不是闹着玩的,撒了一大把又燃着魂火烧了山谷那么长一段时间,瘴气全都消失了个干净。
只是尸体腐臭的味道是驱赶不走的,只能用符术净化着空气,否则多吸几口都得寿命减半。
邵炀端坐在一旁,那血池中的怨气于他而言虽是养料,但太过丰富,他足足消耗了几日都还觉得撑得慌。
陈锦年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中的戒指,不止是饭团,她也觉得这东西眼熟,只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戒指上刻有一字,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太久了缘故,已经被磨.花了。
就在陈锦年正在回想着此物究竟在何处见过时,一声嘤咛声让她的思绪迅速抽离出来,她将戒指收起侧过脸去,显然这一声嘤咛声邵炀也听到了。
他睁开眼,晦暗不明的眸子落在高亦南身上。
高亦南睫毛微颤着,双眉不适的微皱着。
缓缓睁开眼,眼中还有几分茫然之色。
她先是盯着天空看了许久,张了张嘴,吐出一句令人啼笑皆非的话来,“我这是在地府?”
她说出这句话后,撅了噘嘴,有些委屈的眨巴着眼,“还没来得及和师傅学高级符术,没见到师公,没带桃花醉给我哥喝……”
“没死呢。”陈锦年好笑的打断了高亦南,防止她再说出些什么惹人笑的话来。
高亦南迷迷糊糊的盯着天空,几滴眼泪忽然涌出顺着脸的轮廓滑落,流进发间。
“呜呜呜怎么地府还有师傅的声音……”
陈锦年实在没忍住身上把高亦南拉了起来,动作放轻了许多。
四目相对之间,高亦南呆了呆,盯着陈锦年的脸看了许久。
陈锦年打心眼里开始怀疑高亦南是不是死一次变傻了。
她正准备将两指搭在高亦南脉搏之上时,高亦南忽然一把抱住陈锦年,声音闷闷的,“师傅,我差点死了。”
陈锦年微怔,她不知道为什么高亦南会为了自己以命换命,是因为足够相信她,还是……
感受到肩部隔着衣服外传来温热的湿润感,陈锦年伸出手不愿再多想其他,安抚似的拍了拍高亦南的背。
邵炀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高亦南半晌才松开了手,有些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角的泪,说不害怕都是假的,可一想到是为了陈锦年而死,她心中反而没有多大的害怕。
甚至于在闭眼前,她还想着让陈锦年不要难过害怕,可转念一想,陈锦年活了这么多年,早就见惯了生老病死,又怎么会因为她这个拜入师门不到一年的小徒弟的难过。
“下不为例,此次若不是因为邵炀,你便真的栽在这里了。”陈锦年板着脸,严肃的说道,她现在还心有余悸,如果邵炀迟了一秒又或者是宋朝暮不曾注意到她的异常,只怕会永远失去高亦南。
“一时情急,也没想到真的用得到,原本子盘要用在别人身上的,可是我怎么能给师傅子盘呢。”高亦南低着头,小声说着,那声音越来越小都最后几乎听不见。
陈锦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不能再有第二次,我见不得身边人走,亦南,要照顾好自己。”陈锦年有些无奈的说着,每当身边有人因她而死,她便会回想起凤华那道符术。
百世不得安宁,连身边人她都无法保全。
陈锦年握着高亦南的手有些用力的收紧,眼中闪烁着坚定的神色。
高亦南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的实力在陈锦年面前有多微弱,可她还是想,想帮到陈锦年,想在陈锦年心中留下一点足以让她记很久的足迹。
沉闷的气氛还不到半刻便被高亦南打破,她转过身去一把抱着邵炀蹭了蹭。
“邵炀,你救了我呀?你好厉害,难怪能让我不被血池中的怨气侵扰。”
高亦南笑嘻嘻的说着,那双干净的眸子弯成月牙状,那生机勃勃的样子给陈锦年和邵炀这两个没生气的都带来了几分生气。
高亦南醒了几人自然没有留下来的必要,将火熄了之后,陈锦年便伸手抱起饭团。
三人一兽离开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