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所见
穿过有些昏暗的走道，沐浴在走道两侧警戒的白面士兵们的视线下，这个国家至高的存在——皇帝马斯克，现在却感到无以言喻的不自在。
在这里，他什么都不是。
推开有着像是恶鬼一样装饰的血色大门，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广阔程度不亚于他自己屋宅庭院的大厅。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那个庭院一年四季都阳光直射，是一个美丽舒适的地方。
而这个大厅，除了最低限度的照明以外，再没有多余的灯光，更深处光线触及不到的地方，已经暗到了会让人加重了心理负担的程度。
而让马斯克来到这里的原因，现在就坐在黑暗的最深处。
似乎大厅的灯火只是为了能让他看清来客。
;狄……狄索尔阁下……马斯克战战兢兢地开口搭话。
;哦，来了啊国王陛下。
毫无尊敬的语气，听起来能让人忍不住发抖声音传来。
;是……是的，听说阁下有事要找我……所以……马斯克说着，却不肯向前一步。
;啊，你不说我都忘了呢。狄索尔说完，似乎是打了个响指，发出某种响亮的声音后，大厅两侧的石制墙壁向上缓缓抬升。
马斯克这才理解到这个地方远比他想象得要大。
然后接下来的事情，更让他不知所措。
;那是……皇帝陛下？
难以置信似的声音从石墙后的低矮牢房中传出。
他慢慢转过头，正好和无数惊恐与不明所以的眼睛相对。
低矮的牢房中，一个他没打过交道的却认识的人显得尤为震惊。
显然，对方也认识他。
;为什么……皇帝陛下会出现在这里……
洛兰看着马斯克喃喃自语。
这个问题同样也是马斯克想问的。
;狄索尔大人……这……这是……马斯克转向狄索尔寻求答案。
而早在狄索尔开口前，洛兰宛如呓语般的话语再次进入马斯克的耳中。
;狄索尔……大人？陛下，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洛兰的眼神顿时像是看见了杀父仇人般险恶。
马斯克没有搭理他，而是继续恭恭敬敬地等待狄索尔的下文。
;回答我啊！洛兰猛地撞击了一下牢门，也因此，刻印在牢门上的魔法发动，能令人感到痛苦程度的电压直接从牢房底部窜出，电击了洛兰所在的牢房的所有人，冒险者还好，平民们却没有他们这么高的抗性，有几个人甚至昏厥过去。
;洛兰！西斯提亚上前架住大闹的洛兰，不让他继续触发魔法式。
;就是要这个效果哦。狄索尔看见这出闹剧后，回应马斯克。
;效果是指……
;当他们知道寄予希望，并为之效命的存在也是自己的敌人的时候，那种表情真是想永远留下来当做纪念啊，如果可以的话，我还希望能让蕾琪娜丝看到呢……哎呀，不好意思扯远了，总之，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向这些冒险者们介绍你呢，我最大的助力者唷。
;可是，这……
;没什么啦，你想想，都是要死的人了，知道什么都无所谓了吧，马斯克，在接下来的浩劫中，我们将会存活下去，所以不要在意这些了。
浩劫？
从只言片语中得到情报的西斯提亚歪了歪头，不过这并不能阻止她偷偷破坏魔法式。
;那边那个小姑娘，是叫西斯提亚吧？还有薇尔杰琳，你们大可以光明正大的破坏哦，如果你们破坏的了的话。
似乎早就被扎尔克发现了。
;那个牢门可是为了你们特地加固的哦，魔法式也是，全部都是我们‘死亡之手’的第三席的杰作呢。
;原来如此，话说回来，这些魔法的结构真是令人费解呢。薇尔杰琳不知在想些什么，坦率地承认了自己的不足。
;我想也是呢，毕竟他可不能算是……哦哟，扯远了，能请你们稍微闭嘴吗？
以狄索尔这句话为令，所有的牢房都放出了电流，这次的比起警示，倒不如说他根本没把牢中人们的性命放在眼里。
要说为何，就是冒险者们察觉到不妙以后即使张开防护盾，也会被击破程度的强大电流。
薇尔杰琳则是在瞬间朝着没有冒险者保护的平民们施展强化魔法，总算是全员逃过一劫。
;你这……
气氛不已的西斯提亚也失去冷静，但就在她出言辱骂之前，薇尔杰琳就拦下了她。
顺带一提，洛兰和薇尔杰琳还有西斯提亚是关押在一起的，似乎是根本不担心他们会逃跑。
;啊……安静多了……用舒缓的语调说出这句话的狄索尔重新看向马斯克，;话说回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啊？
宛如被肉食动物盯上的猎物一样，马斯克颤抖着身子：;哪……哪里的话，我哪有什么事情可以瞒过狄索尔大人呢……
;这样啊，你过来一下。狄索尔似乎是招了招手的样子，马斯克迈着可笑的步子僵硬地靠近狄索尔。
;那么，为了表现你的忠诚，可不可以稍微低头跪一下呢？狄索尔将身子压低，为了与马斯克的视线平行。
;是……是的！我很乐意！
马斯克用有些尖锐的声音回答，他这才发现，不常出现的、原驻屯地分部的负责人扎尔克立在狄索尔的侧后方，带着令人毛骨悚人的笑容望着他。
看着一国之王、自己曾寄托希望与忠诚的对象，就这样在地下势力的面前跪下，冒险者和平民们相当愤慨。
马斯克以惊人的气势将头压向地面，高声喊道：;我发誓，定将我的忠诚献予……
;我问你哦。狄索尔打断马斯克，;不就之前，怀特的一家是你抓来的吧。
;是……是的……请问……
;那我倒想问问，你不仅抓了他家人，还送来我这里，是什么意思呢？
;是……的……狄索尔大人，我是为了更好地控制国内的势力……是这样的没错……为了增加可信度一样，马斯克自己肯定了一遍，只不过仍旧没抬起头，;然后……抓了以后囚禁在哪个地方又是个问题……这时又想起了狄索尔大人需要素材，所以就两全其美……了……
;……这样啊……狄索尔沉默了一会回应道。
然后他抬起脚，踩在马斯克的后脑勺上的同时，将身子压得更低，以一种人类难以做到的姿势靠近狄索尔的耳边。
;我是不知道你想做些什么……不过我想让你知道，最好不要偷偷摸摸地玩些小把戏，记清楚，如果不是我的话，被埋在沼泽里的骨头就不是你皇兄的而是你的了。
;是！
是惊吓过度了吗，马斯克的嗓音很尖锐。
将自己的鞋底在马斯克的头上磨蹭干净后，狄索尔在抬起脚的同时露出笑容：;这样啊这样啊，那就快点起来吧，我可不喜欢让忠心的部下难堪呢。
马斯克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缓缓抬起头，然后站起身，对着狄索尔挤出了一个笑容。
;你这笑的不错哦，退下吧。狄索尔撑着半边脸调侃道。
;是，多谢夸奖。马斯克点头哈腰，看都不看两侧被关在牢笼里的人们，径直走出房间。
;狄索尔大人，要派人去看着他吗？
;那是当然。狄索尔边说边心情愉悦地看着牢笼中的人们，;说起来，第三席给你的那个呢。
;是，在这。扎尔克从怀中掏出一个球体，;可是，你真的打算信那个家伙的话？反正我是不会用的——
;这样的话就把它给我吧。狄索尔接过球体。
;我还是觉得它的话不可信。
;也只能信了啊，要知道，听它的话做出的努力，蕾琪娜丝可是睁开双眼了哦！
听着面带诡异笑容的狄索尔的话，扎尔克没有回答，只是苦笑着。
;还有，差不多该把蕾琪雅‘意外身亡’了吧？离蕾琪娜丝醒来的时间快到了。
;妹妹阁下吗，我这就派人把这个命令传达给她。
就在他们两人在互动的时候，牢房里的人们也在做着自己的努力。
尽管切斯曼指使怀特抓捕的冒险者和切斯曼自己秘密抓捕的怀特的家人全部都被关押在这里，但那应该是巧合，因为前者是由狄索尔直接下令，而后者则是皇帝的独断专行。
驻屯地被强制封闭，而被抓捕的尽是些银级以上的冒险者，不知是为了混淆视听还是其他的什么，而且这些冒险者们，包括洛兰他们都没有被解除武装。
原因就是——
;对了，冒险者们，这是我们第三席的原话，我现在传达给你们——‘如果能逃的话就尽管逃吧，逃掉以后也有地狱在等着你们，如果有人在这一切之后还能活着，我就赐予他继续存在的权力……’大概是这样吧？不管了，反正差不多这个意思。所以我不会管你们的破坏行动的哦，你们大可继续加油。
如此说完的狄索尔站起身，转身往更深处走去，似乎这个大厅比起马斯克见到的还要大。
听完狄索尔的话，一部分冒险者放弃地垂下武器，另外一部分则像是要对抗一般，不顾持续袭来的电击，不停攻击着牢门。
西斯提亚看向薇尔杰琳：;老师，怎么样？
;刚刚我可不是谦虚哦，是真的完全没办法呢。薇尔杰琳苦笑了一下。
;居然有人能在魔法上超越薇尔杰琳大人？洛兰加入对话。
;不，我可以很自负地说，除了我的同级——那个大魔导师以外，没有我破解不了的魔法。
;那……难道是……洛兰的眼中染上了绝望。
;不用担心，他不是会投奔黑暗的人，而且，‘没有我破解不了的魔法’是建立在人类的领域而言的。
;老师的意思是……西斯提亚眼中染上了惊愕。
;啊啊，你想的没错……
薇尔杰琳严肃地看向狄索尔所在的那片黑暗。
——
这可真是不太妙。
蕾琪雅看着逐渐逼近自己的高大身影，做好了完全的战斗准备。
明明是这样的，但是一点能赢的感觉都没有。
虽说自己也能解决那几个银级流氓，但是像他这么轻松肯定是办不到的。
而且，他似乎就是一直出现在组织的干部口中的黑骑士。
怎么办，是直接拔腿就逃呢，还是把身边的两个女孩抓做人质要挟对方呢？不过，对方应该不知道我是‘死亡之手’的吧，如果激起了对方不必要的警戒心可就不好了。
还是静观其变吧。
就在蕾琪雅这么想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黑骑士的视线有那么一瞬间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没事吧？
蕾琪雅先是一愣，然后小声地开口：;没……
;没事哟，主人果然是最强的呢。
;是的，多亏黑骑士大人及时赶到。
原来不是问我啊！我在纠结个什么劲啊……真是糗爆了！
蕾琪雅的脸突然红了起来。
黑骑士又看了蕾琪雅一眼，随后转身离去。
心情微妙的蕾琪雅露出了苦笑，虽然她早就放弃了作为一个女孩子而活，但是实际被无视起来果然还是很难受啊。
是误解了蕾琪雅的表情吧，金发女孩毫不在意地向蕾琪雅搭话：;抱歉啊，黑骑士大人虽然看起来很恐怖，但其实是很好的一个人哦。
;这……这样啊。蕾琪雅继续苦笑着。
;这下你安全啦，以后不要来这种地方哦，毕竟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来到这种地方的话会很不妙嘛。
蕾琪雅觉得第一次被夸漂亮还是被同性夸的情况有些令人悲哀。
;是的……劳您费心了。
;那我们走咯，快回家吧。金发女孩微笑着说完后，跟上了黑骑士。
但不知为何，连衣裙女孩还紧盯着自己不放。
;那个……有事吗？蕾琪雅看着连衣裙女孩微笑了一下。
;哼。谁知连衣裙女孩不屑地离开了。
自己是做了什么惹她不开心了吗？
比起这个，还是赶快离开比较好。
但就在她做出动作时，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狄索尔大人的命令，暗杀黑骑士。
组织的士兵不知何时到了她的身边，而那个士兵这次没有带着鲜明的白色面具。
开玩笑吧？
要去暗杀那个黑骑士？
蕾琪雅下意识看了看自己小腿处的刀鞘。
然后下一秒，她就被不可视的力量制住了身子。
虽说如此，在外人看来，应该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我说嘛，是狐狸总会露出马脚的。连衣裙女孩突然转过身，用发着光芒的眼睛看着蕾琪雅。
;玉？金发女孩则是疑惑地回过头。
;啊啊，不管啦，就那个意思啦。
;我不是说这个啦，我是说你为什么突然恶狠狠地瞪刚刚那个女孩啦。
;哈？你还不明白吗？被称作玉的连衣裙女孩夸张地声音让黑骑士都回过了头，;她是那个垃圾组织的一员啦。
蕾琪雅的心重重跳了一拍，自己是什么时候暴露的？难道是刚刚士兵的传话被发现了？还是说，自己腿上的这个小刀？
;别乱想了哦，两个都不是，最开始你胡思乱想的时候就知道了。玉打断蕾琪雅的回想。
不会吧？难道她有读心术？
;差不多的吧，麻烦你别再想了吗，有话就说出来。玉不耐烦地叉着腰。
如果是被魔法制住之前倒还有希望可以逃走，但现在的话，已经是死路一条了，话说，那个魔法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能知道我在想什么……啊，不好，又要被她知道了。
想到这里的蕾琪雅看向玉，果不其然，玉用一副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她。
;那就要杀要剐随你们喜欢好了！为了姐姐，这条性命在所不惜！
蕾琪雅挣扎着想拔出小腿上的小刀，但是动作异常缓慢。
;麻烦你别说着要杀要剐随我们喜欢这种话的同时还打算战斗好吗。玉扶着头，;还有，你那个为了姐姐是怎么回事？悲情戏剧吗？事先说好，我可不会同情你的。
;你管我！
话虽这么说，玉却没有动手杀她的意思。
但就是有人会相信这些。
;怎么会……希雅捂住嘴巴，;玉，我相信她一定不是出于本意这么做的，我们好好问问她吧？
;哈？你这个奴隶是不是脑袋坏掉了？
;因为她刚刚不是不想让我们卷入纠纷吗？这样的人不会是坏人吧？
;那又怎么样？
;所以，听她说说吧！
;我什么也不会说的！仿佛要证明自己的气节般，蕾琪雅再次开口。
;你看吧，她自己都这么讲了。
;可能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啊啊，你有完没完？
;没有！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有人陷入困境而坐视不理！
;啊啊啊啊啊！主人，现在一起把这个奴隶干掉吧，我受不了了！
;为什么你们在这种事上都能吵起来。黑骑士看似无奈地把头别到一边。
顺便一提，蕾琪雅现在终于摸到了刀鞘，但距离把刀拔出来估计还要努力。
;黑骑士大人默许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的！
;我不管！
;你不管关我什么事啊？
;不行，我不能让你杀了她！希雅冲上前抱住玉，阻碍她的行动。
;喂！
因为被阻碍而导致魔法失效的蕾琪雅终于快速地拔出刀，然后后退看着三人。
;诶，挣脱了？挺能干的嘛。玉看着蕾琪雅。
;你看嘛，她完全没有加害我们的打算啊。希雅维持抱着玉的姿势。
;快给我放手啊，你好烦啊。
;我不要！除非你答应不杀她。
;我！从！来！没！有！说！要！杀！她！
;……诶？
不知为何，蕾琪雅和希雅的疑问重叠了起来。
;真是的，因为她也是，之前那几个渣滓也是，身上都有一种令人在意的气息，但是那些人不是死了就是跑了，现在好不容易抓个活的，所以想检视一下她的记忆啦。
这么说着的玉，双眼发出的亮光从金黄色变为了淡紫色。
;什……什么？我的记忆？那都能办到吗？
总觉得蕾琪雅惊讶的地方不太对。
;诶……原来是这样啊，难怪觉得令人在意。玉这么自言自语后，无视蕾琪雅和希雅，向黑骑士耳语了几句，黑骑士也默默点头。
就在希雅想询问什么的时候，一个意外的客人闯入了双方中间，他的手中还带着一个已经昏厥过去的男人。
黑骑士踏前一步。
;且慢，黑骑士阁下！
来者掀开挡着头部的风帽，是洛兰队伍里的狼人，只不过比起之前，他身上厚厚的绷带看着令人相当揪心。
估计他手中的那个男人是刚刚向蕾琪雅传达消息但没来得及撤退被罗抓个正着的吧。
姑且先将那个男人丢在地上，罗站直身子，然后以惊人的气势低下头。
;拜托您，救救我的同伴们吧！
;不。
应该是连思考都没有吧，黑骑士干净利落地回绝了。
;求求您了，他们被‘死亡之手’带走了，如果是您的话……
;恩？那就没问题。黑骑士打断了他的话回应道。
;这个男人估计是想行刺您，务必请您为了自己也好，去……诶？
本来还想借机煽动黑骑士的罗愣住了。
;出发吧。黑骑士无视罗，向玉搭话道。
;是的主人，路线已经通过刚刚那个女人的记忆知道了，请跟我来。玉回应。
;诶？诶？赶不上事态发展的希雅和罗露出一样的表情。
;那个……真的不杀我？被晾在一边的蕾琪雅歪了歪头指了指自己。
;你没有攻击我，所以没有杀你的理由，有什么不满吗？还是说，你想试试看？黑骑士没回头就回应道。
蕾琪雅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黑骑士阁下……这回开口的是罗。
;救你同伴是顺便的。玉代替黑骑士回答。
;这我明白，可是阁下的态度突然转变的理由，以及主要的目的是……
玉瞥了一眼罗，开口道：;那还用说，当然是要——
然后黑骑士接上话语：
;狩猎堕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