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的马斯克喘着粗气，他已经很久没有进行这么剧烈的运动了。
虽然趁着那位大人吸引注意力的时候自己从床底的密道逃脱有些无礼，但自己留在那里也没有任何用处，况且那位大人是不会败给区区人类的。
自己现在需要做的，就只有保住自己的性命，然后等那位大人找到自己，然后一起离开就好。
马斯克这么想着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脑海中出现了忠实的奴仆切斯曼的身姿，但也仅仅是一瞬。
说实话，切斯曼的死活跟自己没什么关系，虽然失去他有些可惜，但如果他能活下来，并且与自己会合的话，自己就大方地给予他褒奖吧。
这个念头让马斯克扯起嘴角，适当地给予奖励能让下位者更愿意为自己而付出，这是身为上位者的矜持和风度。
;您这么恶心的笑容真是少见呢。
黑暗中清脆的声音让马斯克抖了下身子。
;是谁！
马斯克高声喊道，并将手搭在自己身后的小匕首上。
;我该告诉你哪个身份比较好呢？
;别装神弄鬼！
;如果有神的话，我还真想祈祷一下呢。
;你在开什么玩笑？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吗？
;您现在这种状态算是恼羞成怒吗？
;回答我！你到底是谁！
;你会知道的……伴随着声音由远至近，马斯克感觉到有人落在了自己的身后，;虽然我跟你没有直接的恩怨……
马斯克想抽出自己身后的匕首并顺势挥砍过去，但已经晚了。
;但是这是为了向玉和希雅小姐报恩，请你就此长眠吧。
冰冷的刀刃刺破马斯克背后厚厚的肉层，准确地命中上下跳动的心脏。
马斯克奋力扭转自己的身躯，试图看清身后之人的长相，但那只是徒劳，扭转身体的动作只会让心脏的豁口变得更大罢了。
结果到最后，留在他渐渐变得黑暗的意识中的，只有杀死自己的刺客的声音。
;也许玉小姐和希雅小姐有问题要问你吧，但是我还没有强到能活捉恶人，况且就这样放你走也是危害人们……
刺客——蕾琪雅将临时买来的、沾满马斯克血液的小刀丢在一旁，向密道的出口走去。
她此刻不得不庆幸因为曾经在组织里工作过，自己才能知晓这个密道的位置。
心情复杂的蕾琪雅叹了口气：;之后再关于杀了皇帝一事向她们道歉吧。
——
迈着轻盈的脚步，玉看着地上残破的魔法阵小小地咂了下嘴，但她并没有追上去的打算，因为对方早已经逃到自己探查不到的地方了。
算了，不过只是体会魔法会说话的堕魂，之后随时都可以解决掉。
玉这么安慰自己，转过身，看见的是五双困惑的眼睛。
薇尔杰琳的眼中是谢意，而罗和洛兰的眼中则满是惊慌失措。
应该是看到自己瞬间解决了那体堕魂让他们感觉到实力的差距了吧。
真是的，人类有这么弱吗。
玉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将视线投向薇尔杰琳身后的两位女性。
西斯提亚看着自己的眼神中有强烈的崇拜意味，而希雅则是——
;玉！
她高兴地喊出声，似乎是死里逃生的庆幸和被自己友人救了的欣喜混合在一起，眼睛有些红肿，眼角挂着泪痕的她嘴角扬起，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实在是太耀眼了啊。
玉这次的摇头幅度比之前更大，大到能让所有人察觉的程度。
;玉？
希雅发现了玉的态度有些奇怪，试探性地问了一声。
玉看着希雅，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发出声音。
判断再久留对双方都不好的玉，将身子背对五人，在脚下展开了魔法阵。
;等等！玉！怎么了？
玉没有理会焦急的希雅，发动魔法。
;抱歉。
最后的最后，玉以自己都听不到的音量开口道。
——
怀特揉了揉有些疲惫的眼睛，喝下手下为他送来的混有一点酒精的液体，清醒了一下自己的大脑。
现在是堕魂侵攻结束的第三天。
这里是冒险者驻屯地本部。
;该说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呢……怀特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发现这次袭击的问题所在了。
;全看您怎么理解了。薇尔杰琳叹了口气。
;……经过士兵们的调查，第一城墙外围没有任何损害，甚至连稍前些的要塞都市都安然无恙，堕魂群已经确认是从第一城墙内出现并攻击的。
;可是，这怎么可能？罗问道。
;魔法阵。
;什么？
;在第一城墙内，靠近农田的地方，出现了数十个魔法阵，它们将整个第二城墙围住，然后魔法阵的解析……
;是的。薇尔杰琳接过怀特的话，;残留下来的魔法阵已经分析完毕了，是传送魔法没错，或者说，是召唤魔法。
;单向传送的那个吧？那这么一来，如此规模的堕魂突然出现在第一城墙内也说得通了。洛兰很快理解。
;有很大可能是那体堕魂搞的鬼。西斯提亚补充。
;要这么说的话，它到底是什么时候准备的那么多魔法阵？
;死亡之手与近卫军的切斯曼，甚至和皇帝都有猫腻，而那体堕魂又是死亡之手的干部，动用职权的话，要画下魔法阵并不难吧。薇尔杰琳闭上眼陈述自己的想法。
所有的一切都连起来了，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些违和的地方。
;一想到堕魂可能会越过高墙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西斯提亚怕冷似的搓了下小手。
;人类到现在还没灭亡真是奇迹。洛兰脸色也有些难看。
;这倒不用担心，你们想到的都是需要花时间去准备的，只要防患于未然就好。薇尔杰琳出声安慰二人。
;还有一件事。怀特的声音集中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是关于马斯克的……
;我知道。薇尔杰琳说道，;毕竟他的尸体还是我们本部的人发现的。
;然后这就是问题所在。怀特苦笑了一下，;虽然对外宣称了皇帝遭堕魂暗杀，梅凯恩将军战死，而切斯曼将军则是和他手下的近卫军一起同堕魂殊死搏斗，以全军覆没的代价讨伐了堕魂……
;还是很不安吗……
;是的，倒不如说，差一点就发生了暴动。
;没办法的吧，连皇帝都投靠堕魂的话，民心会发生什么样的异变我连想都不敢想，能保持现状，一切都仰仗您的威望和国家骑士团的风评啊。
;愧不敢当，但是形式依然严峻，此外，还有一些遗留的问题。
;是指？
;马斯克并无继承人……
怀特这么一说，其他人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其亲族早在其即位时便屠戮殆尽，从马斯克死的那一瞬间……
;斯希格的王族血脉就彻底断绝了吧。薇尔杰琳说出怀特没说出口的话。
;这倒是其次，主要问题在于，这个国家失去了领导者。
;以前马斯克不也没做什么吗？罗疑惑地问道。
;不，在死亡之手变得猖獗起来前，马斯克还是注重军事方面和外交方面的，近卫军这一体质就是那时候的产物，不过在死亡之手壮大以后，近卫军就变成了皇帝的私人部队，性质都改变了，现在想想，当初国家骑士团没有被腐化真是救了一命。
;不如……洛兰想了想后说道，;怀特将军代理为王？
;饶了我吧洛兰阁下，怀特叹了口气，;不知道哪里来的平民突然自立为王，肯定会有不满的声音的。
;您可是帝国将军啊，怎么说是平民？
;在先王将我提拔为帝国将军时，我不过是守卫着第二城墙的无名士卒，那段经历不说也罢，只希望各位能够明白，这项提议并不可行。
;那只有……薇尔杰琳沉吟了一下后开口道，;只能设立临时议会了吧。
;这项提议无疑是在改变国家体制，希望您能理解这一点。怀特出声提醒，;贵族肯定不会视而不见。
;我知道，那就把贵族也拉到这边来，一起讨论，反正也只是临时议会，等到找到适合当皇帝的人再说。
;您一如既往地大胆呢，先王的评价我终于理解了。怀特笑了笑。
;接着，我们回到堕魂的话题吧。西斯提亚开口。
;啊啊，是啊，说起来，那时候那个家伙提到过‘审判日’呢。
;那到底是什么？之前就从他们口中听来的怀特疑惑道。
;我们也不知道，不过肯定不是好东西。洛兰回应。
;废话。西斯提亚瞪了洛兰一眼，;但有一点，刚刚提到的，为什么那体堕魂要如此大费周章地做出这一系列行动，虽然很不甘心，但以那体堕魂的实力来说，将我们一个个除掉，然后接管这个帝国不是更快吗，倒不如说，为什么它们要这个帝国，是有什么在吸引着它们吗？
;一切都是未知呢……洛兰满脸愁容。
;如今只能做好一切准备了吧。
;那么，损失如何？薇尔杰琳问怀特，;驻屯地这边的话，不管是本部还是分部，都损失了许多的人才，铜级自不用说，就连银级也损失惨重，金级也受到了重创。
;我们这边也差不多……国家骑士团损失了近三成，近卫军……虽然不知道还算不算我们的人，不过也无所谓了……全灭，而第二城墙守备部队半毁，第一城墙守备部队亦然，唯一完整的编制，应该就是根本没受到攻击的要塞都市了吧。怀特苦笑着回应。
;这样啊……那那个提议……
;是说希雅小姐说的联军吗？
薇尔杰琳点头肯定。
怀特叹了不知道是今天第几口气：;没有理由不参加吧？
洛兰和西斯提亚都露出了高兴和担心混杂在一起的复杂表情。
;毕竟希雅小姐与她的同伴帮了我们那么多，虽然重建国家需要人力，但我相信倚靠人民可以解决这一点，尚有余力的部队，就派去联军那边吧。
;真是慷慨呢。薇尔杰琳笑了笑。
;毕竟如果联军挡不住堕魂的进攻的话，我们也独木难支啊。
;那就这么决定了吧……话说……薇尔杰琳露出担心的表情。
西斯提亚也担心地看向门口。
在那里，希雅正出神地看着天空的某处，蕾琪雅陪伴在她的身旁。
;毕竟被说了那样的话啊……西斯提亚无可奈何地说道，;有些……没想到呐。
;没想到什么？洛兰问。
;黑骑士阁下会对希雅小姐说出这样的话……西斯提亚回应。
那是在战斗结束后不久。
几乎是玉消失在魔法阵中的同一时间，希雅就慌慌张张地从皇帝寝室的阳台上四处张望，该说是幸运还是碰巧呢，她看到了盔甲上沾满鲜血的黑骑士和玉就站在下面。
在他们面前，则是怀特和国家骑士还有冒险者在跟他们对峙着。
;罗先生！
希雅向罗搭话，罗立刻明白了她的想法。
他将希雅拦腰抱起，从阳台跃下，到达黑骑士和玉的身旁。
结果。
一道黑线以恐怖的气势呼啸着袭向罗的面门，罗拼尽全力往后跳跃才避免被一刀两断。
;黑骑士阁下！是老夫！冒险者的罗！
罗出声大喊。
;黑骑士大人！希雅也呼唤道。
看见罗的怀特不知为何似乎松了一口气。
黑骑士缓缓回头，跟以往不同的重压让罗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是你啊。
玉用冷冷的声音开口道，她看都不看一眼希雅。
罗把希雅放下，然后尽可能以恭敬的声音开口道：;感谢三位的协助，大恩大德感激不尽……
;行了，你让这些家伙把路让开，主人对杀死人类没有兴趣，但是，如果必要的话……
玉打断罗的话语威吓道。
;让路是……罗疑惑地看向怀特。
;我只是想感谢一下黑骑士阁下而已……但是好像让他误会了。怀特晃了晃没有拿武器的手对罗说明道。
;怀特将军的意思是这样的……罗重新看向玉，因为黑骑士已经回过头，看着远处的某个地方。
;这样啊，我还以为他们不自量力以这么点人就想来挑战主人呢。玉兴致缺缺地说道，;让开，我跟主人要走了。
;走？玉？黑骑士大人？走去哪？希雅这么问道。
没人回应。
片刻之后。
;没听见吗？
玉以低沉的声音再次开口，国家骑士和冒险者吓了一跳，迅速让开了道路，见状，黑骑士迈开脚步，玉也紧随其后。
;黑骑士阁……罗的话语被希雅打断。
;黑骑士大人，等等我！
黑骑士此刻终于停下脚步，这也让后来赶到的西斯提亚他们听见这段对话。
;为什么？黑骑士疑问道。
;为什么是指？希雅疑惑地反问。
;为什么要等你。黑骑士平静地开口。
;……我……
是黑骑士大人的什么呢？
希雅想开口，但这个问题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黑骑士这次则是将身子整个转过来：;你不是希雅。
;什么意思黑骑士大人？我就是希雅啊……希雅神色有些慌张，她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有这种反应。
;你不是。
;不……
;你不是，希雅是‘她’的名字，虽说少，但是我还是想起了一些。黑骑士淡然回应。
希雅——被赠与希雅这个名字的女孩说不出话来。
;不过这没有什么关系，我与你之间的交集就此为止。
黑骑士在其后又追加了一句。
迟了一些才理解这一点的希雅顿时感觉天旋地转。
;等等！黑骑士大人！如果是因为我名字的话！我现在告……
;不必。黑骑士打断了希雅的话，;二者并无关联，就此别过。
最不想听见的话语不加修饰、没有仁慈地在自己耳边回荡。
;怎么会……为什么不能让我……
希雅近乎哀求地问道。
;因为你只是个累赘。
即使听见这么过分的话语，希雅仍不肯放弃。
;我会努力……
;不过，拜你所赐我明白了之前的自己有多么散漫。
即使如此，希雅还是感觉不到黑骑士有回心转意的想法。
;所以，为了报答你，以及摆脱你，将你留在此处是最好的选择。
希雅愣住了。
摆脱。
丝毫不留情面的两个字。
女性冒险者虽然为希雅感到愤愤不平，却连瞪视黑骑士的勇气都没有，因为比她们更美、更强大的玉正用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所有人。
;话说完了吧。黑骑士转过身迈开脚步。
希雅只能将视线投向玉，但玉却自始至终没看过她一眼。
这样子就表示了她打算贯彻黑骑士的意志。
即使如此——
;黑骑士大人！求求您了！让我跟着您一起！希雅尽最后努力声嘶力竭地大吼着，丝毫不顾周围人的目光。
而即使如此，黑骑士还是没回头，脚步丝毫没有放缓。
;黑骑士大人……就算是……我说我想……希雅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开口，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眼旁有温热的液体滑落。
;不行。
简明而不留余地。
黑骑士明确回绝的声音渐渐远去。
希雅感觉自己所有的身体感官都停止了运作。
自己是因为劳累过度还是悲伤过度倒下了吗？希雅也不知道，就连身后呼唤自己名字的洛兰的声音也显得虚无缥缈。
就这么倒下去的话，黑骑士会回来吗？
答案是不会。
即使希雅在意识模糊时就一直祈祷着，但睁开眼时，还是没看见玉和黑骑士的身姿。
他们真的离开了。
这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到现在，希雅会出神地看着黑骑士离开的方向。
;不过，希雅小姐还真是坚强呢。
西斯提亚感叹道。
;精神振作得相当快啊，洛兰想安慰她都没办法呢。罗也同意道。
;别说了，总觉得自己有些趁人之危。洛兰叹了口气。
;不过，其实还是很难过吧，她们两人都是。薇尔杰琳看着希雅和蕾琪雅的身影，心疼地说道。
;果然还是要去安慰一下……
就在洛兰开口时，一名从外侧跑进来的国家骑士打断了他。
;怀特大人！
那名国家骑士有些慌忙，但不像是因为恐惧导致的。
;怎么了？怀特问道。
;有二十骑兵出现在第一城墙外！
;是要塞都市的人吗？
;不……他们说自己是伊斯特鲁的使者。
;伊斯特鲁是……北边的那个伊斯特鲁？他们来做什么？
而听见这四个字做出了反应的，不只是怀特。
还有希雅。